不稱職的獸醫 第三卷 初到中原 第三十一章 血清
    徐光啟和賽魯班的相認方便了我的診治,尤其是當賽魯班聽說我是徐光啟的學生後就更是放心了,這和我的醫術有什麼相關麼,徐光啟又不會行醫,我的光芒都被他掩蓋住了,但是不管怎麼樣這時姜家已經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也是戰戰兢兢,這個天花我只是聽說過但是又沒有見過,在現代國際衛生組織早就於1980年就宣布了在全世界消滅了天花病毒,僅有的病毒樣本被保存在俄羅斯和美國,我如何能見到病例呢,不過是在書上看過吧。這家伙可是厲害,就在於它是病毒,不同於細菌,人類到現代也沒有找到最好的辦法對付病毒,何況是古代呢,所以得了這個病的人就只有等著死了,即使是僥幸生存下來的病人,因臉上豐富的皮脂腺遭天花病毒侵害,常常留下永久性瘢痕,俗稱“麻臉”。

    這東西可是無分貴賤,管你是皇帝老子還是貧民百姓都照得不誤,法國國王路易十五、英國女王瑪麗二世、德國國王約瑟一世、俄國沙皇彼得二世都被天花奪命,據說順治皇帝也是這麼死的,18世紀,歐洲人死於天花的總數達1.5億人。可是為什麼姜家的其他幾個人沒有被感染呢,這讓我很納悶。

    “老丈,請問最近家裡來過什麼生人麼,或是有人出過門從遠處回來?”看完了孩子的病情後我可以斷定差不多是天花了,和書裡寫的差不多,孩子此刻高燒不退,渾身起了很多水泡,對於一個只有不到兩歲的孩子來說能捱過這一關實在是不容易,如果沒有奇跡發生那麼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了。

    “沒有啊,這段時間家裡人哪裡都沒有去。”賽魯班的兒子說道。奇怪了沒有病原接觸史怎麼會離奇的發病呢,這道理講不通啊,正當我費力思索時,賽魯班唯唯諾諾的說道:

    “李神醫,是這樣的前些天有個游方的郎中路過門口正好我抱著孫子在門口玩,他見我孫子十分可愛就上來攀談,後來就建議我我給孫子種痘,說好多人都種過了沒有事,一旦種了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得了,我也聽人說過這個種痘的,據說很管用,這附近的很多孩子都種過,所以就讓他種了……”賽魯班一說完這話表情十分不自然,顯然這事他是瞞著自己的兒子和兒媳的,一直沒有說出來自然是怕兒子和兒媳怪罪,這就是好心做壞事。

    他兒媳聽了本來微弱的哭聲此時又大了起來,再次給我跪了下來“李神醫,這可怎麼辦好啊,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說不會無緣無故就得了天花,這是人為感染的。由於天花不可治愈只能預防所以古代人很早就發現得過天花而活過來的人幾乎終生不會再得,所以發明了種痘的方法,說起來這還是中國人最早發明的呢,有資料記載在唐朝的時候孫思邈就用過這樣的辦法,沿用到明清技術已經趨近於成熟,但是仍很危險。因為這種種痘方法是將痊愈後的天花患者身上的痂皮,研成粉末,吹進健康兒童的鼻子裡,用來簡單預防天花。這些痂皮內所藏的病毒並不一定是已經滅活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活的病毒,如此進入到人體即使是少量也足以致命,所以很危險,在那個時代只能作為沒有辦法的辦法。

    無疑這個孩子就是被這種沒有徹底死亡的活病毒侵襲了,賽魯班也是夠糊塗的了,一個游方郎中的話怎麼能隨便相信呢,這不就是無照的黑醫生麼。其實我也好不到哪去,我是有執照不過那是獸醫執照,也別說人家,只能說這孩子倒霉。不過好在這種病毒的含量並不多,而且毒力不強,否則就不會挺到現在了,目前最重要的辦法是退燒,據孩子母親講孩子已經高燒快一天一夜了,沒燒死就不錯了,估計就是救活了沒准將來也得留下個什麼後遺症。

    對付這種病毒引起的疾病我們獸醫有辦法,就是注射抗血清,這種抗血清是從疾病耐過者肌體中得到的,耐過者肌體中具有抗體可以中和病毒,就像酸鹼相遇一樣。隨後為了產業化常常是將病毒疫苗注射到其他大動物如馬身上,使之產生抗體,然後取得血清,將之注射給患病動物。不過在人醫上這種方法並不常用,原因無他就是可能造成凝血等其他副作用,那管是萬分之一的幾率那也是不能用在人體上的,可是此時事宜從權,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好使用這種辦法了,希望這個孩子不要那麼不幸連血清療法也無法接受。

    不過說道抗血清就難弄了,環顧眾人誰是天花的耐過者呢?沒有,都不是,一咬牙只有用自己的血了,像我這樣出生於八十年代以前的人都接過牛痘,所以身體中是有抗體的,但是根據免疫學的原理我此時體內的這種針對天花病毒的抗體並不多,只有在病毒進入體內後才能大量的激發免疫器官生產抗體。所以假如使用血清療法就意味著我必須重新接種天花病毒,這不能說沒有危險,一切都是建立在理論基礎上的。這個理論到底好不好用沒人知道。

    這還算簡單的,估計不會有多大的事,畢竟我是接種過的,最難的還是血清的制備,通常條件下人體的血液內含有凝血因子,在流血後這種凝血因子被激活,使血液凝固。當然了這是人體乃至動物肌體的一種天然保護措施,可是要想制備血清可就難了,必須在血液中加入抗凝血劑,防止血液凝集析出血清。然而這個抗凝血劑我到哪裡去弄啊,一直以來到達古代後我研究的都是如何促進凝血,使傷口愈合,可此時要用的確實防止凝血,這不是很荒唐麼。

    想到此我心煩意亂,沒有抗凝血劑血清療法只是紙上談兵,這也是人醫很少使用血清的原因,成分復雜不好控制容易形成凝血,在體內栓塞。這動物治死了責任不大,大不了賠錢,可人要是醫死了哪裡是賠錢那麼簡單的事啊。通常我們在試驗中使用的抗凝血劑是檸檬酸鈉和肝素,可是此時到哪去弄成品。

    這不還是白費麼,想來想去我還是找不到妥善的解決辦法。姜家眾人都用希冀的眼神看著我,徐光啟不斷的催促道:

    “元度,你倒是快想一個好辦法啊!”催催,催什麼催,你有辦法你來啊,這不是難為我麼,我只不過是個獸醫,干嗎把這麼高難度的事交給我啊。

    等等,獸醫!對了,這事我還得從自己的本職工作上著手想辦法。抗凝血,抗凝血,有了,我心中浮起一絲影像,曾經看過這樣的報道就是水蛭體內含有一種高效的抗凝血物質,被稱為水蛭素,他的功效遠比肝素等其他抗凝血物質要高很多倍。一段時間人們曾經將養殖水蛭作為一個發財致富的好方法,以至於江南野生的水蛭急劇減少。

    對水蛭這東西我天生的就反感,一想起來就渾身起疙瘩,原因無他曾經是水蛭的受害者,小的時候愛玩水所以被叮過那滋味真不好受。正因為如此在讀報道的時候我的印象很深刻,此時關於那篇報道的影像越來越清晰,有的時候憎惡一件事也是有好處的,這不就用上了麼,報道中不但提供了水蛭的捕捉辦法,還提到了粗加工的方法,對於我這個學獸醫藥理的人來說那並不是一件難事。

    “好了,有辦法了,不過需要你們配合。”我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什麼辦法,先生盡管說,我們一定盡力辦到。”眾人此時異口同聲的道,心可是夠齊的。

    “這還要看孩子的體制,此法要到明日才能施用,在這期間我要你們幫我做幾件事,只有這幾件事都做成了才能幫助這個孩子康復。”

    “先生請講!”賽魯班搶先說道,由於是“罪魁禍首”這裡面他的心最急。

    “好,第一件就是請李大哥駕船回到江華號向我的仕女銘嵐索要我的全部醫療器械,李大哥你不用多問只要照此說銘嵐就會懂的,此事要快,你馬上就出發,此刻能不能找到還是回事。”我不容李傑對這醫療器械的名詞有多麼好奇,事情很急,他必須馬上出發。

    “好的,我這就去!”說罷李傑轉身而出。

    “還剩下兩件事,第一姜老伯你和張溥兄去外面多折些楊柳來,盡量要新鮮的回來煮成水;姜大哥你和希晨去水田間捉些螞蝗(水蛭)回來,越多越好,此事最為重要,若是能求動別人那是最好,要快,晚了來不及。”

    “是!”眾人雖然迷糊,我要的這些好像都和孩子的病沒有關系,甚至是連一味藥也沒開,但是看我如此嚴肅都不敢說別的,鄧希晨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問道:

    “大哥,這個螞蝗怎麼抓啊?”笨蛋連螞蝗都不會抓還要我教,我沒有功夫和他糾纏於是答道:

    “多弄些豬血塊,沒有豬血牛羊的血塊也行用雜草包好,綁在一塊差不多的石頭上,再綁一根木棍便於提取;隔些距離分別擺放插入水中。螞蝗聞到氣味即會來食,間隔一段時間反復收取明白了麼,要快!”

    “是,大哥!”鄧希晨和賽魯班的兒子領命出去了,其余人也紛紛按照我的吩咐忙碌起來。其實傳染病最可怕的就是持續不斷的高燒,使得人體的機能紊亂。

    “大嫂,家中可有酒麼越烈的越好。”我問道。

    “有的,有的,若是不夠我再出去打。”那婦人連忙回答道,飛快的跑了出去給我找酒來。此時沒有別的辦法給孩子降溫只能用酒擦拭身體,靠著酒精揮發帶走熱量,同時酒也能消毒,那些破潰的皮膚都在排毒,此時必須清洗以免傳染別人。

    那婦人將酒拿來,我叫她將孩子的衣服脫光,渾身擦拭,同時取出身邊的一把匕首在自己的上臂上開了一個小口子,余下的徐光啟十分驚訝。

    “元度,你這是做什麼要傷自己的身體。”

    “不要緊的老師,我要種毒。”這會功夫出去折柳的人最先回來,柳枝是最平常的東西了,可是裡面卻含有水楊酸,就是後人所說的阿司匹林能有效的解熱鎮痛,看著我這個舉動他們也都驚訝在那裡。

    “看我做什麼,趕緊把這柳枝熬成水,一半給孩子擦拭身體,另一半熬干注意火候不要焦了,熬干剩下的干物取出來,快!”這時口子已經開了正汩汩向外流血,顧不得那麼多,我將孩子背上的一個皰疹弄破取出膿汁點在傷口上。眾人都驚異的要命,雖然他們不懂醫術但是也明白我的這種舉動無異於自尋死路,都愣在那裡。

    “沒什麼好看的,快去干活!”我大聲喝道,眾人這才醒過神來,紛紛掉頭去工作。對於自己的這種行為我知道它的危險性,牛痘病毒和天花病毒具有相似的結構,在免疫學上稱為相同的抗原決定簇,一種病毒上這樣的決定簇有很多種因為病毒的不同而不同,而偏巧牛痘和天花病毒都有這種相同的決定簇,人體內的抗體就是通過這個決定簇來識別抗原並把它消滅的,就好比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巧的是這把鑰匙能開兩把鎖,就因為牛痘病毒和天花病毒有一樣的“鎖眼”。所以抗體對牛痘有效也就等於對天花有效,接種人類不會患病的牛痘等於是間接的接種了天花。可是我這種舉動等於是用強毒來攻擊自己的身體,使免疫系統產生相應的抗體,再用這種抗體來消滅孩子體內的病毒。說來簡單但是危險很大,對於我自身免疫系統如何應答我沒有辦法知道,理論上是可以的,又是理論,有的時候理論也是會害死人的,可是看著一個弱小的生命如此無助,我哪還能忍心見死不救。

    為了怕病毒隨血液流掉我又采了一些膿液連同止血散一同敷在傷口上,然後將傷口包扎好,希望我的免疫系統可以快速反應,一般來說受到外來抗原刺激後機體會很快反應的,並且抗體的生成是成幾何倍數增長,假如成功明天我體內的抗體水平會達到很高。關鍵就在這一夜,看孩子能不能熬過去,所以我才采用了用水楊酸的辦法希望幫他度過難關。

    柳樹汁率先被熬好,隨後是濃縮的提取物,我知道這裡頭的成分很復雜,不光是水楊酸,可是顧不得那麼多,反正吃不死人,讓婦人用柳樹汁代替烈酒給孩子擦拭身體,隨後將熬干的粉末給孩子灌服,這時也就能聽天由命了,希望裡面水楊酸的成分多一些。

    一邊觀察孩子的狀況我們一邊焦急的等待鄧希晨他們將螞蝗抓回來,沒多久鄧希晨先回來。

    “大哥,先抓了這些,姜大哥正求鄰裡在繼續抓呢。”說著鄧希晨將一個小竹簍遞給我,只見裡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水蛭在蠕動,看的我背後直冒冷汗,要知道我是最討厭這東西了。

    “弄些石灰拌在一起,悶一盞茶的時間再用清水洗干淨篩淨石灰,想辦法把它烘干,然後用溫酒泡,酒不要太多了,蓋住就行”我囑咐道。

    “好的,大哥,我馬上就弄!”鄧希晨一生答應就出去忙活了,剩下沒事的人都坐在床邊焦急的等待,誰也不肯說話。

    到傍晚的時候,李傑回來了,拿回了我的醫療器械,看他呼哧帶喘得就知道這一路沒少辛苦,要知道一個以輕功見長的人還如此的話,可想而知這段路是如何不好走的,關鍵是我們找不到大船的具體位置,能勝任這項任務的只有李傑了。顧不得安慰他倆句,我連忙拿過我的藥箱,小心翼翼的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包裹來,裡面裡三層外三層的用布抱著,撥開之後是兩支原始的玻璃注射器。不要小瞧這個注射器,這時我特意囑咐吳能為我研制的,整個針管還好說,最難的就是針頭要和針管契合,而且必須是中空的,不能漏水,所以到現在吳能就做成了兩支,多一支都沒有,平時我是根本就不敢帶在身上的,生怕一不小心弄打了。

    好了!這刻,所有的條件基本都具備了,就差我體內的抗體和抗血凝的水蛭素能否成功了。水蛭最先被烘烤出來,隨後放入溫酒中在微火上緩慢加熱,水蛭素主要是在水蛭的唾液中,所以即使是有很多也不見得能提取出多少來,何況在抽取血液前我還要做一些凝血試驗,看提取的水蛭素和血液要多少的比例才能抗凝血。

    這時一個好現象出現了就是孩子的體溫開始下降,已經沒有那麼熱了,眾人對我信心大增,要知道其他的郎中可是對此束手無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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