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炮的怒號中,這座新建的作為天下趨炎附勢者表率的生祠轟然倒塌,隨後熊熊大火勃然而起,本來安靜的西湖此刻變得喧囂沸騰起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是不可能不驚動地方的,在官兵到來之前江華號拖著一道水線消失在夜色中。
甲板上燈火通明,此刻我正帶領眾人分贓,這一仗打得實在是痛快,眾人憋在心中好久的悶氣終於抒發出來,同時也體現出了我的高瞻遠矚,生祠裡的那些珠寶可不是白撿的,此刻都堆在甲板上,看著這一大堆的珠寶在火光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眾人都不禁嚥了一口吐沫,真沒想到這魏忠賢的狗肚子裡還裝了這麼多寶貝。
「來來來,見者有份,凡是船上的今天都要分上一份。」我大聲喊道,到達中原這麼長時間了雖然大生意談了好幾樁可是這樣真金白銀的收入還是首次,以前的那些只能叫做期貨,現在的才是現貨,眼看要回朝鮮了總不能讓這些跟我的士兵白來一趟中原吧,多少要有所表示,這樣等回了朝鮮我的名聲自然會好很多。
眾人聽我這麼說連連歡呼,圍到近前。要作一個好老大,就不能虧待下屬,當然了作為這次倡議的發起人我自然是有一些權利的,從這些珠寶中我挑了一些式樣好看的珠寶分別贈送給我的幾個女人,鄧希晨也上前挑了幾件,對這件事他是以功臣自居的。按鄧希晨的話講若不是他正義凜然的劈開了塑像,如何會有這番收穫,所以這傢伙眼尖挑了幾個式樣不錯的拿給柳如是獻寶去了,你小子我還沒怪你給我惹禍呢,剛才撿珠寶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積極呢。
眾人分到珠寶自然是滿心歡喜,包括那個從蘇州和鄧希晨一起上船的龜公也有份。
「大人,我聽說這沿海的很多地方都有魏忠賢的生祠,不如我們見一個搶一個,一路搶下去估計收穫一定會不小,小人願效犬馬之勞。」那個龜公諂媚的對我說道。嗯,這倒是個好主意,即增加了收入又大快民心,值得考慮。
「小三啊,這事不用你操心,我有個大的任務交給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勝任?」我對龜公說道,經過幾天來的觀察我發現這個叫做陳三的龜公做事還是很機靈幹練的,於是我有了其他的想法。
「大人您儘管說,我陳三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陳三拍著胸脯打包票道。
「過些天我就要回朝鮮了,對這中原的事還真不放心,所以我先到登州找給個關係把你安排在衙門裡,給你先謀個一官半職的,你在那裡好好幹,我再給你些錢糧,你負責招募山東和江浙一帶縣像你這樣在青樓裡幹活的人,不用你做別的,就是給我打探消息,凡是和這些達官貴人有關的一律不放過,包括他們經常出入哪所青樓,都和什麼人來往,做那些生意,我都要你詳細記錄在案,並且分類造冊。這些你能做好麼?」我問道。
「沒問題,交給小人我吧,絕對讓大人滿意,就是他們相好的我也不會放過的,只是不知道大人要這個幹什麼?」陳三不解的問道,我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噤若寒蟬。
「不該你問的別問,你給我記住你要是有什麼不軌的行為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到時我自會找人和你聯繫的。」我森森的道,立時將陳三嚇得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
「是,是,是,小人不敢,一定按大人的話做,不該問的不問。」對待這種人必須恩威並施,否則他早晚會出賣你的,而且不能讓他知道過多的細節。至於為什麼這樣做我有自己的打算,青樓和茶館酒肆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了,尤其是青樓商賈和官員雲集,難保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對中原我知道的太少了,只能先通過這種辦法來側面瞭解情況,這些嫖客說的多是商場和官場上的事情對我大有裨益。
分完髒,眾人高高興興地都回倉休息了,我卻要為明天登陸的事發愁。這次將簍子捅的這麼大,估計我們這艘船已經成為重點通緝目標了,這麼顯眼的一艘船如何登陸確實是個難題。
「大哥,這個你不必擔心,明天我自有辦法,這個禍是我惹的,能惹就能擋。」臨走前鄧希晨撂下這麼一句話,不想他了,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我沒有貪睡,事實上昨晚一直在為登陸的事擔心。這時大船已經停在了杭州灣中間,水面上過往船隻不斷,鄧希晨來到我身邊說道:
「大哥你看!「說著用手指著桅桿,原來桅桿上多了一面彩旗,這是做什麼的,大清早就給我看這個麼。
「大哥你可不要小看這面旗,這可是臨行前家父親手交給我的,這是我鄧家聯絡用的旗子,有了它可以召集周圍過往屬於鄧家的船隻,概有所命無有不從。」果然沒一會數艘船隻就靠了過來,其中最大的一隻上有人喊道:
「船上可有鄧家的人,不知道樹旗相招所為何事?」
「是李大哥麼,我是希晨啊,大哥上船一敘。」鄧希晨拔著船舷向下回聲道。
「啊,原來是二公子啊!你等等我這就上來。」也不見他怎樣動作,躍身而起,只在江華號的船幫上一蹬就上了甲板,好傢伙兩者之間的距離怎麼也有將近兩三米,他就這樣輕輕鬆鬆的上了船,真是好功夫,讓我開了眼界,眾人都大聲喝好。
「來,李大哥這是我剛剛拜下的大哥,他是……」又來了,現在鄧希晨快成專業介紹人了,而且越來越順口,不但如此而且將我和鄧家剛剛確立的關係也說了出來。
「大哥,這位是李大哥俗稱江鰍李傑的就是他了,李大哥一手好輕功而且水性更是不凡,算起來還是我的半個師父,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他真是太好了。」原來是這樣啊,看他和鄧希晨的親熱勁就知道關係不一般,否則也不能把我的底細都告訴人家。
「參加大人!」李傑趕緊給我施禮,我也連忙還禮。「不敢不敢,李大哥是希晨的師父這個禮如何敢當,我還是和希晨一起叫你李大哥吧,您也叫我元度這樣親切。」見我沒有架子,李傑也是十分豪爽的人,高高興興地叫了一聲「元度老弟。」
「希晨,你怎麼在這啊,隨隨便便的就將你家的令旗拿了出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呢?要知道這令旗一般的地時候是不會出現的,除非緊要關頭。」李傑顯然是鄧家的老人,所以說話很直,鄧希晨並不在意,嘻嘻的笑道:
「李大哥,我正是惹了大禍才拿出令旗的,只是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有你在這事就一定能解決。」
「說吧,我的小祖宗,你怎麼總是惹禍啊,這次惹了什麼禍,不是又打死了緹騎吧,這次我可不再押送你了,上次讓老婦人好頓埋怨,害得我半年多沒敢見她,我這是為誰啊,還不是聽老爺的吩咐麼。」李傑抱怨道。
「大哥,這次比上次惹得禍大,所以非你不可。」鄧希晨不好意思地道。
「什麼,難不成昨天西湖邊上的那座生祠是你搗毀的,不會吧!」李傑一聽鄧希晨的話馬上就聯想到昨天的事,隨後四處打量,當看到一尊尊大炮後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我說怎麼那麼大的動靜啊,有這些傢伙任它是銅牆鐵皮也抗不住啊,希晨你這次禍可是惹大了,不過呢,痛快,痛快,只可惜我當時不在,否則也要殺兩個龜崽子洩洩憤。」說著哈哈大笑。
由於怕有敵人來襲,所以火炮並沒有被遮蓋,此時我在一旁傲然的說道:
「李大哥,我們倒不是怕事,說實在的這些人我還真沒有放在眼裡,就是整個江浙的軍兵傾巢而出我也是不在乎的,只是這次要到杭州城內辦事,不想耽誤了時間,所以希晨才用令旗相招,還有勞李大哥了。「
「哈哈,這個好辦,就沖元度你這份豪氣,這個忙就是沒有希晨我也幫定了。你說吧要去哪裡,就是要進縣衙我也給你平平安安的送去,平平安安的接回。」李傑果然豪爽。
「那麼有勞大哥了!」我連忙謝道,李傑遣走了其他的船隻,只留下自己的坐船,把我們接上了船,為了以防不測,我將安龍煥和眾女留在了江華號上,約定江華號就停留在杭州灣外,等我們辦完了事就回來,和我同去的只有徐光啟、張溥和鄧希晨,一行人坐了李傑的船向杭州駛去。
一路上李傑給我們介紹了如今杭州的局勢,原來昨天我們確實幹的過了火,當真是冤家路窄,李番在蘇州被我們打後跑到了杭州搬救兵,正在四處追拿我們,此時魏忠賢的生祠又如此聲勢浩大的被人搗毀,整個杭州地面都震驚了。百姓們紛紛暗中叫好,可是各級官員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惶惶不可終日,這九千歲若是怪罪下來這些人可都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明明知道我們坐著船跑了,整個杭州還是被翻了個地朝天。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李番聽當事人描述立刻就發現原來這伙膽大包天的匪徒和打他的是一夥人,尤其是鄧希晨他印象深刻,於是大發雷霆,限期知府三日內破案,以致一夜間縣衙的大牢人滿為患。
果然當我們登上碼頭後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所有進出碼頭的人都必須經過官兵搜查,平添了很多緊張的氣氛。
「呦,這不是李大哥麼,好些天不見了,最近在那發財啊!」還沒等我們過去,就有人和李傑打招呼,看來李傑的影響力還不小,因為李傑的這種人脈我們順利的通過了碼頭,馬上就看到了我和鄧希晨的通緝頭像。
這是哪個畫師畫的啊如此醜陋不堪,本來我長的就是一般人,再讓畫師這麼一渲染一下子變成了凶神惡煞,不過這也好至少沒人能認出我們來。鄧希晨更慘,原本是英俊的小伙,此時全然變成了一個淫邪之徒,看的鄧希晨直鬱悶。街上的行人很少,而且行色匆匆,生怕招惹了無妄之災,按照徐光啟的描述我們先來到了賽魯班的家。
大門禁閉,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敲開了門,開門的是個年輕人,滿臉的愁容,好像死了人一樣。不會吧,聽徐光啟說這個賽魯班還是滿健康的。
「請問賽魯班,賽老人家可在?」李傑當先問道,弄得不倫不類的人家不過是叫賽魯班又不是真的姓賽,但是那年輕人到沒介意,點了點頭說道。
「各位若是有事找我父親還是請回吧,他現在誰都不見。」說著就要關門。
「等等!」我一把攔住了他。「請問小哥,家中可是有事或者是病人們?」這麼一大會我已經聞到了院中飄來的濃重的中藥的味道。
「難道是老人家病了麼,李某不才是個郎中,或許幫得上忙。」我開口道。那年輕人一愣隨後,要關門的手鬆了小來。
「家父倒是安好,是小兒病了,家父他正在傷心之中,所以不見外客,各位還請見諒。」說這還要關門,這人真奇怪,家裡有病人聽說來了郎中居然不往裡請,還往外推,哪有這個道理,我更是好奇了。
「小哥,李某專治各種疑難雜症,還是讓我進去看看吧,或許還能進綿薄之力。」我強調說道,那年輕人的手放了下來,猶豫了一會,帶我們進了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很整潔,隨處可見各種小巧的木工之物,年輕人便走邊說道:
「勞煩先生費心了,其實看也是白看,是天花,早就有郎中下過斷言了,若是能活過三日就算不錯了。」年輕人滿臉愁容,說著眼淚在眼圈裡打轉,自己的親生兒子,擱誰也受不了啊。
天花,一聽這話我也詫異,這次中原之行還真是湊巧,不但碰到了霍亂,還碰到了天花。只是對付霍亂我有辦法這天花可就麻煩了。天花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表現為高燒、渾身乏力、噁心嘔吐和嚴重皮疹,除了疫苗一途無藥可治。其恐怖程度可與鼠疫相比,古代世界大約60%的人口受到了天花的威脅,1/4的感染者會死亡,大多數倖存者會失明或留下疤痕。可是杭州如此繁華的景象,並不像是流行天花啊,怎麼單單就他家的孩子感染上了呢,帶著疑問我進了屋。
一個老人坐在椅子上,還有一個年輕的少婦坐在床邊低聲的哭泣,老人見生人進來只抬了一下頭就說道:
「不是說過不見客了麼,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把人領進來。」
「爹,這位是郎中,他說有辦法。」年輕人回答道。
「有什麼辦法,還不是江湖騙子,這樣的人我見多了,給點銀子打發他們走。」老人不耐煩地揮手道。
「這位老先生一定就是賽魯班了,怎麼人還不見就趕我們走呢,若是令孫真的有一線希望豈不是被你斷送了麼。」雖然暫時沒有辦法,但是我還是想看看,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也說不定。老頭極其固執,抬起頭瞪大了了眼睛大聲說道:
「說不見就不見,你聽說有人得了天花會好麼,尤其是這麼大點的孩子,都給我走。」雖然他深情憔悴但是仍能見到滿臉的怒容。
「你這老者,怎麼這麼不知趣,不知道多少人想請我大哥都請不到,你卻要往外退,看來是真不想讓你孫子活了,大哥我們走!」說著鄧希晨拉著我就往外走,這傢伙也學會做樣子了。果然賽魯班沒什麼動靜,他兒媳可是不幹了,一聽鄧希晨這話,連忙跑過來跪倒在地哭著道:
「先生,先生,求你救救小兒,救救小兒吧!」拉著我的褲腳不放。賽魯班急得直瞪眼,卻沒有辦法,那年輕人也在旁邊哀求道:「先生,你就救救小兒吧,他可是我姜家三代的單傳啊。」
「你們放心,這世間沒有我大哥治不好的病,有他在你兒子不會死的。」鄧希晨又插話道,這傢伙,自從和六如是在一起後變化很大,不像從前那樣少言寡語了,時不常的給我來上那麼兩句,可是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真的以為我包治百病麼。可是此時當著病人的面我又不好說什麼。
「是麼,那太好了,敢問先生尊姓大名。」那年輕人問道。
「說出來嚇死你們,我大哥叫李元度,前些天在高郵控制瘟疫的就是他,這會你們該放心了吧。」這個鄧希晨的確是多嘴,把我的話全搶了。
「姜大哥,你可還認得我。」後面的徐光啟也出聲道。
那老者抬起了頭,仔細的打量了一會徐光啟。「你是徐大人,您是徐大人,您來了可是太好了,我孫子有救了。」說著淚流滿面。敢情徐光啟是認識賽魯班,那剛才他怎麼不吱聲,估計是對我的醫術沒有信心,若不是鄧希晨說出我在高郵的事跡他還不會和賽魯班相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