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閃身讓出位置,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我愕然的睜大了雙眼,口中驚呼:「大……」還沒說完就被多爾袞攔住了。
「是了,先生一定覺得他和一個人長的相似吧?」多爾袞饒有深意的說道。眼前這個人我如何能不認識,正是大妃啊巴亥,那張臉可是經過我的精雕細琢才弄出來的,所以真是既熟悉又陌生,自從結婚以來有月餘沒見到她了,不想反倒更加年輕漂亮了,估計是心中少了壓力,自讓舒暢,人也就愈發的精神煥發了。
「是啊,是啊,這位姑娘和大妃有些相似,可是年齡上不對啊?」我應口道,不知道此時多爾袞把阿巴亥搬出來是什麼居心,所以話中也提點他一下。
「先生說的是,這位姑娘是我在熙川尋獲的,因為和我的額娘長得有幾分相似,所以留在了軍中,今日將她喚出是要暫時托付給先生,我不日即將率軍南進,留在軍中實在是不便,先生駐紮朝鮮沒有這層顧慮,所以拜託先生了。」多爾袞這話說出來,把我也弄得一驚,捉摸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無緣無故的把阿巴亥交給我照顧,怎麼有些托孤的意味呢,可又沒理由啊,你多爾袞現在兄弟三人掌握三旗的兵力,皇太極是萬沒有理由現在就動你的,何況歷史上不也是說最後他多爾袞作了攝政王,實在是沒必要把阿巴亥放在我這裡啊,這不是授我以柄麼。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還是先把眼前的應付過去,隨後再說吧。我客氣的點了一下頭,虛偽的問道:
「請教姑娘芳名如何?」問完我自己心裡都打怵,明明是個少婦,我卻稱姑娘,明明是認識卻要問人家名字,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
「小女子姓金,叫金恩花。」阿巴亥十分配合,報了名字,就裝作認生躲到多爾袞身後去了。我也不方便多問,周圍的人大多數沒見過所謂的大妃阿巴亥,就是寧完我和佟養性也只是曾經遠遠的見過,心裡都在想畢竟多爾袞年紀還小,難免戀母,所以沒當回事,由於城內已經住滿所以多爾袞的大軍留在城外紮營,由我引領著多爾袞等人走向城內。
大都護府此時已經變得斷壁殘垣了,所以我乾脆在自己的中軍大帳內辦公,進了營帳彼此寒暄了幾句就談起這些天的經過,自然免不了說起畢力克圖的事情來,多爾袞聽了我對畢力克圖的處置大聲叫好,同時把個畢力克圖罵的狗血噴頭,嚷嚷著回到盛京要讓皇太極治他的重罪,要知道這可是少有的敗仗,而且敗的如此丟人,就是他再是皇太極的親信也免不了重罪。說了好大一會,商量了何時進軍,如何配合,結束軍務後眾人都起身告辭了,營帳裡只剩下我和多爾袞。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上前揪住他的領子,沒好氣地說道:
「好你個多爾袞,就會給我找麻煩,好樣的把你娘弄到這窮山惡水來做什麼,嫌不夠遭罪,嫌老子不夠煩麼,就知道給我添亂!」和多爾袞兄弟時間長了,加上年紀相仿,和救過阿巴亥的緣故,我和他兄弟打打鬧鬧的事情多了,所以此刻也就不用介意,出言逼問道。
多爾袞臉上先是賠笑,隨後泛起一臉的無奈。
「先生也不能怪我啊,母命難違啊,我額娘要來我有什麼辦法,再說這朝鮮不是比遼東安全麼,總不能讓我額娘一輩子見不得光吧。再說此刻盛京內又是一番什麼光景呢,恐怕我這個四哥正在大力整頓,肅清異己吧。」聽多爾袞這話我鬆開了手,陷入沉思。多爾袞說的有理,在遼東確實不是長久之計,時間一長難免沒有風聲,倒時對誰都麻煩,沒準皇太極還會借此機會收拾了我們,在朝鮮則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天高皇帝遠,再說幾乎沒人認得出阿巴亥來,很安全,但是這母子的想法絕對不會如此簡單,只是為了避禍。這次出征皇太極把我和多爾袞還有阿敏都遣了出來,盛京內他的勢力最大,難免不會做什麼動作,別看阿齊格是兄長,可是他們兄弟三人卻以多爾袞最為精明,去了多爾袞則盛京內再無人與皇太極爭鋒。這正是整頓的好時機,皇太極真是好心機啊,到此刻我才弄明白,他哪裡是好心給我高官厚祿,不過是借此機會把我發配邊遠,省得我礙他的事,這征服朝鮮少說要半年,多說也要一載,這麼長的時間裡發生任何變故都是有可能的,等皇太極穩定了自己的地盤他就該騰出手收拾班師回朝的多爾袞了,至於我不過是個郎中,手中也沒有實權,待一切大定,要殺要刮還不都是他說了算,想到此節我如芒刺在背,直覺得脊樑骨都在冒冷汗。
想來阿巴亥正是看到了這些,所以才要求多爾袞帶她到朝鮮來,避禍不過是她的一個目的了,估計她最想得到的是和我的政治聯盟,或者是掌握我手中的這支蒙漢聯軍,要麼就是也看中了朝鮮,想在此割據立足。但是不管怎麼樣,形勢已經逼迫的我必須考慮和阿巴亥聯手了,否則兔死狗烹的下場是難免的。
屠戮功臣,我腦子中這個詞一下子閃現出來,歷朝歷代開國皇帝們得了天下沒有不屠戮功臣的,唐太宗算是好一些的,但是也是通過玄武門之變殺了自己的兄長和弟弟,這手段也是夠辣的;宋太祖算是文明的,杯酒釋兵權;朱元璋手段就更不用說了,他那些開國功臣除了常玉春早死外,剩下的幾個哪個善終了,一個胡推庸案,再加上藍玉殺了數萬人。想想這些我真的是毛骨悚然,與漢人相比,少數民族或許好些,金朝和元朝沒聽說殺什麼功臣,但是本身他們的皇帝能登上帝位就是從一路血腥中殺出來的,強者為王是這些少數民族的信念,可是接受漢人思想皇太極會這樣麼。恐怕不會,這傢伙對漢人的經史典籍可是很瞭解的,難保不會以史為諫,幸好歷史上皇太極死的早,否則讓他入關掌握了天下,那些功臣恐怕不會剩幾個,可這次是奪權的大事,我才不會相信他會心軟,我這個幫他登上汗位的功臣十有八九在滅口的行列中。
多爾袞在那裡看我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自然知道我在想什麼,所以並不開口。於是營帳中寂靜的可怕,只聽見我粗重的呼吸聲,甚至我都能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聲。思考了良久,我終於開口道:
「罷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額娘的,她有什麼吩咐我自然盡量照辦,你這小子啊,盡給我找麻煩。」彼此都是聰明人,我這樣一說,多爾袞自然明白我的含義,彼此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不過我這可是苦笑的成分居多,怎麼總是受制於人呢,剛想出來單干,偏偏還是被皇太極算計了,這時只能和多爾袞達成同盟,以他作為強援。其實多爾袞日子也不好過,他並沒有受命駐紮朝鮮,與我結好,只是給自己留下後路,還要把自己老媽留給我作為人質,不過阿巴亥倒是對我十分信任的,這個女人的政治頭腦可真不是蓋的。
協議達成再加上和多爾袞多日不見免不了要慶祝一番,可是一想到心中鬱悶多喝了幾杯我就沉沉的睡去了。一覺醒來剛剛睜開眼睛,就看見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正注視著我,當我看清這雙眼睛主人的時候,心中更是驚駭,不是別人正是阿巴亥。自從認識阿巴亥以來還是首次如此和她近距離接觸,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女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即使有也被我天衣無縫的刀法抹平了,相反的歲月留給了她豐富的閱歷和智慧,以及這種閱歷和智慧所帶來的豐厚內涵—魅力。
「先生醒了!」阿巴亥不好意思的躲開了我的眼神。隨後坐在床邊,用手撫了一下低垂的髮絲,一切自然而連貫沒有一絲矯揉造作。這一幕被我盡收眼底,心中怦然而動,我發現自己自從和海蘭珠結婚後,對美女的抵抗力越來越低了,尤其是這種極具成熟風韻的美,簡直是讓我,遭了,口水又流出來了。難堪的我連忙用袖子將嘴角的口水擦去,趕緊起身,阿巴亥的臉也紅了起來,轉過身去,不敢看我。由於經過上次夜襲事件,我睡覺的時候大多是和衣而臥的,並且帳外安排了很多警衛,奇怪阿巴亥是如何進來的呢。
整理好被褥,我起身恭敬的問道:
「不知大妃是何時進來又是如何進來的呢?」
「你說的是這些衛兵麼,他們難不倒我。」阿巴亥在和我繞圈子。我拿她沒辦法,她若是想進來,相信那些衛兵拿她更是沒辦法,何況是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女人,估計沒有誰能抵禦她的魅力吧。
「大妃找我有事麼?」兩個人這樣面對面的互相瞅著讓我十分尷尬,我不得不找些話題,事實上我心裡也在疑問,這麼早阿巴亥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麼?」阿巴亥用幽怨的眼光看著我,我的心再次劇烈跳動,甚至感覺到它要從自己的腔子裡蹦出來一樣。立刻我就說都不會話了。顯然阿巴亥不忍心再見到我受窘,估計她也覺得把我逗的差不多了,於是開始正色說道:
「我今天日找先生,是要先生兌現當日諾言的。」
「諾言,什麼諾言?」聽阿巴亥這樣說我懵住了。
「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當日先生不是答應我讓我學醫的麼,還有那個護士,我可是記得很清楚啊!」經她一提醒我想起了當日的事情。不錯我是答應過她,只是杏林書院至今未向女子開設這門課程,她又如何來學呢?我撐著一張老苦瓜臉為難的說道:
「這話我是說過,可是現在條件不成熟,還是請大妃再等一段時間吧。」
「不行,我等不及了,先生已經答應好久了,君子要守信的。」阿巴亥將眉毛立了起來,薄怒道,雖然我知道她這只是裝裝樣子,但是仍然有些畏懼。
「我看不如這樣吧,就讓我跟在先生身邊,隨時聽從先生教誨如何,先生身邊也的確缺這麼一個人,看先生這身衣服都已經多少日子沒洗了,真是難聞死了。」說著用手捂著鼻子,故作難聞狀,真奇怪了,若是難聞你剛才離我那麼近作什麼,剛才怎麼不說,現在卻說起來了。見她忽喜忽怒的樣子我實在沒有辦法,招惹不得的情況下,只好就範。阿巴亥,十分欣喜如同一個小姑娘一樣雀躍的出了大帳,她剛走,我正在愁眉不展,外面又進來一個人,卻是多爾袞,正好剛才的氣沒出撒,多爾袞來了不正是望槍口上撞麼。我正要拿他做出氣筒,卻沒想到這小子先給我陪起笑來。
「先生受委屈了,我這裡先給您賠不是了。」所謂伸手不大笑臉人,他既然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麼樣,沒好氣地說道:
「知道就好,老是給我找麻煩。」多爾袞連忙稱是,態度極為恭順,今天都怎麼了,這娘倆莫不成都轉了性,我十分奇怪,多爾袞那樣子倒像是我是他老子一樣。等等,莫不是阿巴亥看上了我,真讓我做這多爾袞的便宜老子還不成。想到這裡,我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
「哎!」多爾袞歎了一口氣,坐在我身邊,神色有些哀痛。
「也不知怎麼了,額娘自從先生整容後回到我的府裡,正個人都變了,有時像慈母,有時又像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一樣,讓人摸不清頭腦,成天的還對這鏡子字眼自語,有時苦有時笑的,真是讓人擔憂,所以這也是這次出征將額娘帶出來的原因之一,大哥成天的忙於軍務,幼弟還不立事,把她留在府裡我真是放心不下。趁此機會也請先生看看。」看來多爾袞說的不假,光從我剛才的觀察看,這阿巴亥的確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問起他是為和這麼早來找我,又偏巧前腳阿巴亥走,後腳他又到,多爾袞方才告訴我,原來是阿巴亥一大早就起來,讓他帶著自己來找我的,衛兵也正是看了是多爾袞領來的人才放行了。
原來是這樣,我說我的衛兵也不會那麼不中用吧,敢情是多爾袞在作怪,放下這事,我開始思索阿巴亥的問題來,像多爾袞所說,阿巴亥的這種症狀和典型的精神病差不多,或許嚴重的說是精神分裂也有可能,但畢竟我是個獸醫,對這個精神類疾病可從來沒有接觸過。瘋牛病倒是學過,可那是病毒引起的和這可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