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我撲楞一下子坐起來,由於睡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脫衣服所以我慌慌張張的跑出了營帳,此時整個大營已經亂哄哄的像一鍋粥了,遠處火光沖天,人馬喊嘶聲不斷,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劫營,這個只在古代戲文中出現的名詞居然在此刻成為現實。
此時正月還沒有過,距離大地回春還遠,為了讓士兵不再飽受寒風的侵襲,我將兵馬全部調入了寧邊城內,同時要求他們不許擾民。其實這時寧邊城內已經沒有多少居民了,一聽女真人殺來了,城裡的大部分居民都逃跑了,留下的只有駐守的軍隊和一些年老體弱跑不動的,大軍進城各營按歸屬駐紮在不同城區,小小的寧遠城被這兩萬的大軍塞的滿滿的,空著的民房不夠住,只好在外面搭營帳,為了起表率作用我也住在了營帳裡。所有人都被剛剛獲得勝利沖淡了警惕,不想獲得勝利立的當晚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對於這樣的事情我根本沒有經驗,不知如何是好,慌亂間抓住從身邊經過的一個親兵,大聲問道:
「是哪裡起火,敵人有多少?」那親兵顯然也不知道,恐慌的搖了搖頭,這時我的親兵大多數已經披掛完畢,一個個從營帳中奔出來,六神無主等著我下命令。見著人數逐漸增多,我心裡開始有了底,按理說寧邊一代是不會有再比我軍力強勁的了敵人了,這次夜襲顯然是騷擾性的可能居多。去大都護府,我跨上被人牽來的戰馬,當先向前衝去,四下裡的親兵也都跟著我朝大都護府方向策馬前行。隨後那些從民房中衝出來的士兵也都聚集在隊伍後面,逐漸的我的身後已經匯聚起一道洪流,向前方湧去,還沒到大都護府就已經看到火光將整個府邸籠罩在內,朝鮮人的住宅很多都是木材泥石結構的,這座大都護府更是不折不扣的使用了大量的木材,此時燒起來也就分外火熱了,還沒到門前就見一夥人從府內衝出,看裝束就知道是朝鮮人。
為首的一人見我帶領著大隊人馬衝殺過來,並不害怕,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動作的突然一下就騰身而起,抽劍越空向我劈來。間不容緩,幾乎是憑著本能的反應我揚起手中的大刀以手托著刀背向他的劍迎去,半空中刀劍相交,只聽得一聲刺耳的金屬相碰聲,彷彿要把我的耳膜刺穿一樣,而隨之雙臂都傳來劇烈的振顫,眼看就要握不住大刀,此時我心中十分明淨,應該說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這刀要是拿不住,估計我的小命也就不保了,不知道哪裡來的急智我雙腳脫離了馬鐙,就著這一相碰瞬間所產生的力量順著馬屁股向後翻滾下去,雖然這招十分不雅,而且有些丟人(哪裡是有些丟人那,實在是丟人透頂了,堂堂蒙漢軍的統領就被人家一劍坎的落馬流水,說出去還不丟大了人)但是此時小命要緊,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我趁此機會藉著勢頭在馬屁股上一個翻身雙腳向對方踹去,同時自己則向後跌出。兩邊的親衛這時已經撲了上來,但是在這刻若不是我急中生智可能真的作了劍下冤魂了。
那人一劍和我相碰顯然也吃了一驚,那一刻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凌厲的雙目,渾身毛骨悚然,這就是殺氣吧,我已經顧不得想這些了,翻身跌再後面迎來的人叢中,只見那人也藉著這一劍的反振之力騰空而起,躲過了我反擊的一腳,在空中一個空翻向後躍去,帶著他的手下重新向大都護府院內撤去,轉眼間消失在火光中。我的親衛們都被這突然的襲擊弄懵了,一部分人上來將我圍住,另一部分則殺上前去追擊這些刺客。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刺客吧,我心中想到,渾身已經是一身透汗了,此時雙臂已經發麻,足見這一劍的力道,手上濕漉漉的,那柄大刀卻早已不知去向,火光下抬起雙手才發現虎口已經裂了,那濕漉漉的原來卻是血水,旁邊的親兵看了,慌忙大叫:
「大人受傷了,快來人啊,大人受傷了!」四下裡的親兵都向我湧來,已經沒人去理會剛剛逃脫的刺客了。
「沒事,只是一些小傷。」我故作鎮定的說道。可是仍然心有餘悸,那次上烽火台失足下落只是一暈就沒知覺了,可這次不同正個過程我都親身經歷了,死亡離的原來是這麼近,嘴上說沒事,可雙手仍然在發抖,包括雙腿在內都在起著強烈的共振反應。此時不知道寧完我從哪裡鑽了出來,拍拍胸口道:
「真是驚險啊,沒想到大人如此勇猛,能獨擋刺客一劍,要是我早就一命嗚呼了。」雖然我知道這話他是發自肺腑的,可是還是聽得十分刺耳。不知道他剛才跑到哪裡去了,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餘力了罵他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該罵他什麼,我勉強的坐在都護府的台階上,開始發號施令,除了留下我的五百親衛留守這里外,其他跟隨的兵丁都被我派往城內各處,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內的混亂逐漸平息下來,火勢也開始得到控制,天色漸亮。
沒過多久,佟養性帶著一大群兵丁蜂擁而來,其中夾雜著不少被捆綁的人。見我坐在台階上,他連忙上前見禮。
「大人受驚了,聽說大人昨夜遇襲,不知道刺客抓到了沒有。」
「抓到了,我還用坐在這裡麼!」我沒好氣地說道,這一夜真是擔驚受怕,渾身被汗水打透後,再加上寒冷的北風,十分不好受。
佟養性到沒介意,恭敬的說道:
「大人沒抓到我倒是抓到了一些,大人請看!」說著他手下的兵丁推上來一群人,這些人衣帽不整,渾身還有血跡,為首的一人正是昨天當中罵我的那個李哲。見我不解,佟養性連忙解釋道:
「大人還記得這個李哲吧,這次夜襲可全是因他而起,大人千萬不要小看了他,說起他的來頭還真不小,大人一定聽說過李舜臣這個人吧?」
李舜臣,我頭腦中不斷的搜尋著這個人的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呢?
「大人可還記得壬辰衛國戰爭?」見我冥思苦想,佟養性在旁邊提醒道。
是了,就是這個李舜臣,經佟養性一提醒我頭腦中出現了與李舜臣相關的資料。這個李舜臣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可以說是那個時代最有名的水軍將領,在與日本進行的壬辰衛國戰爭中他更是沒戰必勝,曾率部在玉浦、泗川和閒山島等海戰中連戰皆捷,奪取制海權,粉碎了日軍水陸並進的計劃,後來升任忠清、全羅、慶尚三道水軍統制使,後來被日本施反間計受誣告而被革職下獄後(又是反間計,袁崇煥就是著了這道,李舜臣也一樣,怎麼所有有些本事的將才都毀在這一招上呢),日本再次調集重兵侵犯犯朝鮮。朝鮮水軍在庸將元鈞指揮下幾遭全滅。9月,李舜臣重被起用後重整艦隊,10月鏖戰於鳴梁海峽,以12艘艦船擊退330餘艘敵艦,粉碎日軍西進企圖。可惜就是這樣一代名將在露梁海戰中,與陳璘等指揮中朝聯合艦隊大敗日本船隊,但在追擊逃敵時中彈犧牲。死後謚號忠武,追封為右議政、左議政及領義政。
這和眼前這個李哲有什麼關係呢,事情足足過去了三十年了,朝鮮姓李的可多了去了,我沒往別處想。
「大人有所不知,這李哲正是李舜臣的獨孫,昨夜夜襲的正是李舜臣的舊部,為的就是將李哲救出來。」
「什麼?」我大聲驚呼道,這次可是撿到寶貝了,一早我就在打朝鮮水軍的主意(這支水軍可能是目前整個亞洲最有戰鬥力的水軍了,而且經受過實戰的考驗,並且戰績不俗),沒想到李舜臣的孫子送上了門都不知道,幸好沒讓他逃脫,否則損失可就真的大了。
李哲顯然是聽到了我和佟養性的對話,他高昂起頭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我的乖乖,我怎麼捨得讓你就義呢,我連忙上前給李哲鬆綁,嘴上客氣道:
「這是說的那裡話啊,公子倒是早說你是李老將軍的後人啊,我也不會如此怠慢公子了,罪過罪過!」
「不用你假惺惺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少來這套,讓我投降根本是不可能。」他慷慨激昂的說道,但是從他的神色間我已經看出來他是鬆了一口氣的,至少不像剛才那樣緊繃著精神了,畢竟是年輕人,哪有不怕死的,這個怕不怕死只是相對而言,在能不死而又不失大義的前提下,估計是沒有一個人會選擇死的,否則就真是腦子有問題了。見此情景我眼睛一轉,計上心來,慨然的說道:
「公子可以不怕死,可是公子手下的這些人就不怕死麼,好!就算是他們不怕死,那麼他們的家人就不怕死麼?」說完這話果然那些被俘的士兵都低下了頭。李朝實行兵將分離制度,無定將、無定卒,類似輪流服役的預備役軍隊,而非常備軍,所以這些人大多是本鄉本土的,聽我這麼說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明顯的我這話裡有威脅的意味。
「你,你」李哲瞪著眼睛說了半天的話,也沒多吐出別的字來,最後連連搖頭。
「你卑鄙!」我聽了這話不由得笑了笑,畢竟是年輕人,我就算卑鄙了又能怎麼樣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何況我的目標又是那麼崇高偉大呢!全然不在意他怎麼說,我繼續笑著說道:
「李公子這話可就不中聽了,我哪裡卑鄙了,我說的不過是實情,按照女真人的規矩,這些俘虜造是要全部被殺頭的,包括他們的家人也要株連。」果然我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俘虜一個個都傻了眼,自己死了也就算了,還要連累家人,朝鮮人本來就性格溫順,在被我這樣一嚇唬都臉色蒼白,其實這種斬殺和株連在努爾哈赤時是有的,但是一般情況下也不多發生,女真人把這些俘虜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不會隨意處決的,否則損失不就大了麼,到了皇太極時,這些懲罰的手段就更加緩和了,我這時說出來不過是嚇唬這些人,可他們如何知道這些,心中都惶恐不安起來。
「你,你要怎麼樣?」李哲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硬氣了,他不得不考慮手下的這些士卒及其家人。
「也不想怎麼樣,只想和公子作筆交易,如何,當然了,我是絕對不會讓公子吃虧的!」我笑著說道,臉色依舊十分陰沉。給人的感覺或就是陰謀家吧!
「什麼交易?」李哲看著我,心中肯定是忐忑不安。
「很簡單,只要李公子能委屈一下,在我身邊做個通譯,我不但不懲罰他們,而且還會優待他們,如今寧邊城牆破敗,我想請公子的這些手下幫我修葺城牆,當然了,絕對不會虧待各位,除了管吃管住外,每人一個月還能得到一兩的銀子,如何啊,李公子?」我顯露出自己奸商的本色。
一聽這話,下面的那些被俘士兵卻是都開始小聲議論了,朝鮮這是文書記載和官方語言都是漢語,所以不少人聽得懂我的話,李哲那就更不用說了,朝鮮採用的科舉制度和漢人的如出一轍,他對漢學的造詣不知道要比我這個獸醫高出多少,因此讓他做通譯倒不是辱沒了他,這是一個文職,不用他出謀劃策,也算是沒強迫他做朝奸吧!
「這個……」李哲陷入沉思中,下邊的兵丁沒有我的阻止議論的更加強烈了,有些話已經傳到了李哲的耳中,多是不相信有這樣的好事,不但不懲罰還會給銀子,做俘虜的下場他們可都知道,不過這樣的俘虜還是首次聽說,此時普通的朝鮮人家,辛苦一年也掙不到五兩銀子,我這一給就是一兩,這是他們討論的不是行不行,而是信不信了。我笑了笑道:
「若是公子不信,我現在就兌付半年的餉銀。」說著我讓親衛抬來一口箱子,打開箱蓋只見裡面全是一錠錠的銀子,這次出征我將自己的存貨全部拿了出來,足足有二十多萬兩,除了留給海蘭珠五萬兩,剩下的我都拿來了,因為準備和皇太極翻臉所以我自然是不能把銀子便宜給他,何況我到了朝鮮哪有不用錢的呢。海蘭珠連那五萬兩也沒有要,理由是她可以掙到更多的,這點我倒是信,我走之前她已經開始積極的籌備在關內的藥店了,娶了這樣能掙錢的老婆真是一件好事,一想到本來是該嫁給皇太極的此時卻讓我搶了先,心中總有一絲快意和得意。
眾人一見這麼多銀子,都驚呆了,這裡很多人一輩子也沒見到這麼多的銀子啊,就是包括李哲自己也是如此,於是在冬日的陽光下,這些銀子折射著閃亮的白光,將眼前的這群朝鮮人吸引的目不轉睛。相反的我的親衛們倒是沒什麼,他們成天的守衛著這些銀子,早就見怪不怪了,何況他們每月的餉銀可是有五兩之多,所以並不為這些銀子所動。
看著這些人的表情我心中十分得意,看來這銀子才是世間最鋒銳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