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努爾哈赤的提問,我搜腸刮肚,想了半天才問道:
「大汗,不知道你讀過《三國演義》麼?」我問道,野史上說努爾哈赤之所以能戰無不勝全是靠了半本《三國演義》,我倒想親自問問他,求證一下。
「你問我讀過《三國演義》沒有,哈哈哈哈!」努爾哈赤大聲笑道,他左右的人也都笑了起來,這把我弄得不知錯錯。難道我說錯什麼了麼。
「在座的都知道我努爾哈赤半個漢字都不認識,你問我讀沒讀過《三國演義》,這不是好笑麼。好了,告訴你吧,這《三國演義》我雖然沒有讀過,但是我年輕的時候倒是聽說書的藝人說過,我對曹操十分的敬佩,所以我決定要做就坐曹操那樣的梟雄。」努爾哈赤笑著說道。
原來是這樣,真是野史誤人啊,我心裡叨咕道,我接著又問道:「那大汗覺得劉備這個人怎麼樣!」
「劉備麼〞努爾哈赤略一沉吟接著道:「我不喜歡這傢伙,優柔寡斷的,動不動就哭,得了趙雲、關羽、張飛這樣的猛將,還有諸葛亮這樣的人輔佐他,可終究沒有得了天下,這樣的人太沒用了,我不喜歡。」
「大汗不喜歡劉備,我也不喜歡劉備,可是為什麼那麼多人願意跟這劉備呢,大汗您知道曹操那麼大的本領和權勢可是終其一生他也未敢自立為帝,這又是為什麼啊!」
「這個!」不光是努爾哈赤在思考,經我這麼一問其餘眾人也在思考。唯獨範文成向我往來,我們兩個人的眼光一相碰生出了一種心照不宣的感覺,他衝我饒有深意的一笑,就低下頭去,不再看我。顧不得對他再產生什麼疑慮,我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
「這就是人心的力量,大汗,試問劉備如此無能為何如此多的忠臣良將肯跟隨他左右呢,因為他姓劉,是大汗正統,曹操不敢稱帝也是這個原因,的確他是亂世梟雄但是一遇到這個問題,他也是沒有辦法,他沒辦法冒天下之大不韙。當時漢家統治天下數百年,人們心中只有漢,而沒有曹魏,曹操的兒子就是奪了天下又怎樣,不還是被司馬氏篡權了麼。從此兩晉以至南北朝,中原分裂割據又數百年,才有了隋唐。其後是宋元明,這時中原百姓都自稱漢人,維繫這種關係的是文化,是一種文化認同,維繫中華正統的也是這種文化,且不說這種文化中的精華和糟粕,只是在漢人眼中異族入侵就是要更改這種文化,打破漢人幾千年來的生活習慣和文化傳承,這如同掘了漢人的老祖墳,試問只要是個漢人能容忍嗎。自秦代一統,二千年來,漢人即生活在這一文化體系之下,漢之後,儒學獨尊,成為國家之意理,二千年來,基本上是「國家儒學」的格局,這一格局是權力與文化,霸道與王道結合的復合體。朝代之更替,只是國家之變,或只是皇帝的改變,而不是文化體系的改變。早在春秋之際就有尊王攘夷的思想,一直到現在,這種大漢民族主義主要的著眼點不在種族,而在文化。漢人有強烈的「文化認同」感,這就是我所說的人心,什麼時候大汗能讓漢人覺得女真和漢人具有這種相同的文化,那麼是很時候大汗就得到了人心,就可以入主中原了。」聽我說到這裡,眾人才鬆了一口氣,也明白了我所說的這個人心的含義。皇太極、安費揚古等人也都低頭沉思,要知道我說的這些可不是他們這些古代人能那麼容易理解的,尤其是這些女真人,對於漢文化還只是隱約的有個朦朧的認識。
瀋陽故宮的那場辯論結束很多天了,我又重新回到了皇太極的府上,他給我安排了一個清靜的小院,服侍我的還是那個漢人女子,我倆依舊保持著一種默契,各幹各的。對於那場辯論最後沒能得出任何結果,我所闡述觀點的難度過於大了,這些女真人要理解或許還需要很長的時間,看來我依附女真來實現自己抱負的希望不大。然而缺少強有力的者改革就無法進行,對於明朝,至少現在是不可能的,天啟皇帝還整天在皇宮中作木匠,所有朝政都被魏忠賢把持,指望這個傢伙我還不如自己立一個山頭造反呢。至於李自成、張獻忠之流這時不是在作流寇就是在地裡種莊稼呢,更指望不上,真是讓我鬱悶,每天除了到醫務所去看望那些傷員,給這個動動刀,給那個拆拆線外,其他時間我都用來閉門看書。這也有好處,多日來我文言文的閱讀能力實直線上升。
不要小看我讀的這些書,來到這個時代我終於認識到自己知識的匱乏,尤其是中醫知識,既然被人家高高的推向了神台,被尊為神醫,那麼總要拿些乾貨出來吧。要不被那些郎中們難倒,我還混不混了,自從我入住貝勒府以後,總有些郎中找上門來向我討教一些奇難雜症,開始還好些,我連蒙帶騙,可是隨著人數的增多和質量的提升越來越讓我難以應付了,再下去我這個冒牌神醫一定會露餡的。於是我乾脆閉門謝客,搜羅來大量的醫書準備惡補一番,壓力也是一種很好的動力吧,至少對我是這樣的,這些天來的惡補使我受益非淺,對於祖國傳統的古代醫學也不乏一些認識,當真是博大精深。
由於明代官方尊崇儒學,倡導孝悌,醫學被視為履行孝悌的重要手段。「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在這樣的環境中,科舉失意的知識分子,湧入醫學領域乃必然之勢。大批知識分子由儒入醫,改善了醫生的文化素質和知識結構,改變了宋時攻外科者「多是庸俗不通文理之人」的狀況,使醫生的社會地位相應提高。這時交通發展,信息傳遞日益進步。醫學家向大城市集中,且得以負笈四方以拜名師,深入民間作實際考察。再加上相對穩定的政治環境,為醫學經驗積累和傳播,醫學理論深化,創造了有利條件。這一時期出現了很多以醫學著作,像《普濟方》、《明醫雜著》、《古今醫統大全》、《針灸大成》等,《瘟疫論》和《本草綱目》就更不用說了,這些書都花費了我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當我合上《瘟疫論》的最後一頁時,我對這本書的作者吳有性敬佩的真是五體投地,吳有性發展了戾氣說,已接觸到每種傳染病有其特殊致病因子這一實質問題。他認為瘟疫之因,為無形之「戾氣」,從口鼻侵入人體。戾氣有多種,各有「特適」性和「偏中」性,即不同戾氣具有侵犯一定臟器的特異性,人或動物對某種戾氣也具有不同感受性。提出「能知以物制氣,一病只有一藥之到病已」的原則。把戾氣侵入途徑分為「自天受」(空氣傳染)和「傳染受」(接觸傳染),既可形成流行之疫,也可出現散發之疫。這已經很接近現代的傳染病學了,可是現代的傳染病學是建立在大量的科學研究的基礎上的,借助了很多儀器設備才確定了致病因子,但在那個時代沒有任何先進的儀器,作者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的確是非常了不起的。
但是這些書中也有很多糟粕,充斥了唯心主義的思想,對於很多無法醫治的疾病和不明的病因,作者往往將其歸咎於老天和神靈,再就是歸咎於道德,認為是做了壞事所遭受的報應。沒辦法,對於無法解釋的事情,上天和神靈無疑是最好推卸責任的人選。
這些都沒什麼,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外科手術,到了這個時代讓我一下子出名的是憑著這手絕活,所以我最關心的是明代的外科學到底發展到了什麼地步,陳實功的《外科正宗》給了我答案。可是說這本書代表了明代外科學發展的水平。陳實功一生致力於外科學,他集40年外科臨床理論研究和經驗總結,編撰了《外科正宗》一書,他重視理論聯繫實際,在醫療實踐中,既重內治,也重外治,既強調宜手術者的早期手術,又反對給不適於手術治療的濫施針刀。在這一思想指導下,提高了對若干外科疾病的認識水平,創造性地提出許多具有科學價值的醫療技術和外科手術。他首先強調外科治療中必須配合飲食營養,認為「飲食何須忌口」,批判了無原則的飲食禁忌,是一種科學主張。陳氏改進了截趾(指)術、氣管縫合術、死骨剔除術、咽部異物剔除術、下頜關節整復術,設計出巧妙的鼻息肉摘除手術器械和手術方法。陳實功反對內科醫生輕視外科的錯誤觀點,嚴厲批評外科醫生輕診斷、亂投藥和濫施針刀的不良傾向。除他外楊清叟、申斗垣、王肯堂也是那時知名的外科學家。
楊清叟對癰、疽化膿性感染的陰陽虛實辨證,論述甚詳,保存有不少民間驗方。申斗垣的外科學術思想則比較激進,他崇拜華陀,深為其剖腹,刮骨等手術未能傳世而惋惜。他對各種外科疾病,多能根據不同情況,在辨證基礎上,給予手術或非手術的適時治療。對筋瘤,他主張「以利刀去之」;對血瘤,強調「以利刀割去,銀烙匙燒紅,一烙血止」,使不再生。可以說都是非常先進的思想。
王肯堂晚年撰成《外科證治準繩》,是集先代外科名醫方論融合而成的代表作。王氏治外科學富有求實精神,重視臨床效驗,善於總結經驗以提高理論認識。如關於診斷瘤腫性質與確定治療原則的關係,他強調:「按之推移得多者,可用取法去之,如推之不動,不可取也,去法以藥先腐,再剪割,必除瘤根。小瘤術後即愈,大瘤去後半年,其肌肉寐痺可復」。王氏對手術持慎重而積極的態度,主張擴大外科手術治療領域。他是明代記述外科手術最多最詳的外科學家,在很多疾病上給了我很好的啟示,也讓我認識到自己的長處和不足。其實我最大的缺點就是臨床經驗不足,這將導致我對很多疾病不能確診,也就沒辦法進行更好的治療。經驗不是一天兩天就有的,那要靠日積月累,更何況我還有一個先天不足,那就是我是獸醫,對於人類疾病的很多臨床症狀我並不是很熟悉。
但是作為獸醫我也有一些明顯的優勢,不同於現代的人醫,現代醫學把各科分得越來越細,例如內科醫生幹不了外科醫生的活,牙醫就不能接產,若是換了個人醫來到古代估計混得不一定比我好。獸醫則不存在這些問題,雖然咱學的不精,但是好在各科都學,哪樣都能頂一陣子,最主要的是我所學習的現代醫學的理念和方法,這時倒真要感謝在校時那些逼著我背書的教授們了,更加感謝我的導師,沒有這些人,我對醫學的認識恐怕還不如這些古代的郎中呢。正是具備了這些認識,才能使我比這些古代人看得更遠,認識的更透徹,不得不承認人類在二次大戰以後醫學上的進步抵得上從前幾千年的積累,戰爭有的時候也能促進人類文明的發展。
正當我拿著《外科證治準繩》仔細咀嚼,慢慢回味的時候皇太極悠閒的進了來。這是他的府邸,自然是他願來就來願走就走,我哪裡管得了他,不過看他那滿臉笑意的樣子,我就知道準沒好事,正所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四貝勒大駕光臨,有何貴幹那?」我沒好氣地說道。這些天和皇太極已經很熟落了,也知道了他的脾氣,不管我怎樣對他,他都不會生氣,真是不明白就這樣的人將來居然能做女真的大汗。
「呵呵,沒什麼事只是今日阿瑪議事結束的早,所以過來看看先生。」皇太極笑著說道。看他那笑容我就是有氣也發不出來,伸手不打笑臉人嗎!
「四貝勒真是有時間,四天的時間來了三次,難道四貝勒就沒有別的軍國大事要處理,或者是真的太無聊了才往我這個小郎中這裡鑽。」我說話依舊尖酸刻薄。不生氣不等於就要給你笑臉,要是給點陽光他就燦爛,以後可就震不住他了。再說書上不是說麼,凡是那些有本事的人都持才傲物,諸葛亮還要劉備三顧茅廬呢,我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你皇太極拉攏過去吧,要不該覺得我不值錢了。
「先生說的是哪裡話啊,我皇太極今日來是有大事和先生商量的。」皇太極說道。
「哦,什麼大事,說來聽聽。」我不緊不慢的說道,拿起手中的書,隨意的翻了一頁。
「大汗要擴大太醫院,我已經向大汗保薦先生出任院判了。」皇太極說道這,我心中一動,多日來讀了很多醫書,也瞭解了一些明代的醫事制度,明代醫學歸屬禮部,其組織機構和職官設置,大體沿襲宋元舊制而有所損益。太醫院是全國性的醫藥行政管理機構,相當於現在的衛生部,明代太醫院分為南京、北京兩處,分別設有院使、院判、典簿等官職,其下才有御醫、吏目、醫官、醫生、醫士若干分類。這院判可是等於衛生部副部長或者是司長的官職,我一個小小的獸醫居然能爬到這樣的高職,真是想也想不到。按住心中狂喜(從一個平民老百姓一下子升到衛生部副部長,我想就是誰恐怕也要興奮的找不到南北了,可是我我偏偏就是和別人不一樣,什麼是成大事者,成大事者就是要處事不驚,呵呵,吹牛了)我故作平常道:
「原來就是這事啊,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如今鑽研醫書,正準備出書立傳,與這院判的閒職倒也沒什麼興趣。」
「先生怎麼能這麼說,雖說這院使由額爾德尼兼任,但是他不通醫事,太醫院從此還不是先生作主麼!」皇太極連忙解釋道。
賺了,真是賺了,我對自己說,掩飾心中的興奮,淡然地說:
「這些都是俗事,我最大的抱負是治病救人,進了太醫院整日周旋於皇親國戚,哪裡還有時間深入民間,最需要我的恐怕還是那些平民百姓。」
「先生原來是有這悲天憫人的想法,那真是太好了,這個簡單,我女真不同於明朝,先生也不會只針對那些大臣貝勒,凡我八旗旗民都在太醫院救治行列,所以先生不要擔心了。」皇太極說道。
「那些漢人怎麼辦,貝勒不要忘記我是一個漢人,我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同胞生病,掙扎在生死邊緣上。」我問道。
「這個……」皇太極沉吟道。
「我們再請求大汗,擴大範圍,本來我也認為凡是我大金的子民是都應該受到太醫院的澤被的。」皇太極說道。
「那麼我就等著四貝勒的好消息了,大汗同意此事之時,就是我我上任之時。」我說道,心裡也是惴惴不安,所謂漫天要價,坐地還價。我開出這樣的條件還只是第一步,若是連這步也不能實現,那麼往下的也就不要進行了。醫學的進步所帶來的益處應該惠及所有人,要是只被統治階級所享用,那麼這種進步不要也罷。皇太極見實在沒辦法說服我,悻悻的走了,就這樣我一連三天再也沒有見到皇太極,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難道是自己要價太高,對方不肯讓步。
第四天的時候,皇太極急沖沖的衝入了我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