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目前的形勢來看我只能暫時依附皇太極了,但是估計不論我怎樣努力也改變不了這種敵對狀態,那些漢人們不罵自己是漢奸才怪!漢奸就漢奸,我一個現代人還怕這些虛名麼,最重要的是實力,有了實力腰桿才硬說話才算,女真人雖然佔據遼東,不過人口不也只有幾十萬麼,這時遼東在女真治下的漢人就有近百萬,我就不信這百萬的漢人最後還佔不了優勢麼,事情得一步步走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站穩腳跟,培養自己的勢力。要想這樣就要首先確立自己在醫學上的權威,這場大戰給了我很好的機會,這個機會要好好的把握。想到這些我心中起伏澎湃,激動不已,終於要大幹一場了,雖然前面困難重重,但我依舊充滿了信心,因為我有著比這些古代人整整多了四百年的歷史「經驗」。
到達這個時代的第四天,寧遠大戰也進行到了三天,也是最後一天,在這一天努爾哈赤將會負傷,這場寧遠大戰也會結束。
有時候等待即將發生的事情也是一種煎熬,天剛濛濛亮,胡笳、號角、戰鼓和吶喊聲劃破了靜悄悄的黎明。馬蹄聲再次怒濤般響起,緊接著的是城上一聲聲驚雷似的炮響。即使是怒號的北風也壓不住肢體分裂者的慘叫和戰馬臨死前的悲鳴。而更多的人們根本來不及發出最後的呻吟,因為在中炮的那一瞬間他們就被拋上半空,真正的成了粉身碎骨。應該說這些死者是幸運的,那些在城腳下的火海中翻滾的女真士兵們是多麼的羨慕他們啊。
此時的我完全沒有心思繼續進行手術,將所有傷員拋給那些軍醫和皇太極派來的新丁。我獨自一人步出大帳,幾天來這些軍醫連帶著士兵都對我崇敬有加,在他們眼中可能我真的是什麼神醫吧,畢竟這些人對他我的種種舉動並不理解,而這些舉動所帶來的效果卻是顯而易見的,對這些他們無法解釋的事情這些古代人一律將之歸為神跡,尤其剛剛過渡到農耕社會的女真人,對自然原始的力量更為崇拜,既然是這樣我也就沒有必要解釋,就是解釋也解釋不清,更何況我此時需要擴大影響,樹立自己的形象和威信。
我信步向前走去,離戰場越來越近,視線也越來越清晰,只見新的屍體壓著昨天的死屍,寧遠城下的屍堆越來越高,而城上的炮火卻一點減弱的跡象也沒有。即使是以英勇剽悍著稱的八旗將士也開始心寒了,他們雖然也經歷過許多次慘烈的戰鬥,但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讓人感到無望,曾經使他們叱詫風雲的快馬輕弓、長槍寶刀此時彷彿都成了廢鐵,在他們變得粉身碎骨或者成為焦炭之前,甚至見不到敵人的影子。以前的冒死衝鋒是勝利的先導,而今天卻只是在城下多留幾具屍體而已。
再往前就有士兵禮貌的將我攔阻下來,理由是太接近明軍炮火了,但我心裡明白終究他們還是因為自己是漢人而不肯完全信任,我現在所處的地方離努爾哈赤只有幾十米的距離了,以我的視力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一群衣甲鮮明的女真貴族騎馬站立在一個土包上。這邊由於我的到來而引起的小小騷動被遠處的皇太極看見了,他驅馬過來,讓士兵放我過去。
「先生不要說話,只管靜靜地看,大汗如今正在火頭上,觸怒了他可不是開玩笑的!」皇太極低低的聲音說道,派了一個衛兵照看我就又回到努爾哈赤身邊,順著他的身影我找到了這位天命汗努爾哈赤。
同成吉思汗相比,努爾哈赤的傳奇色彩似乎更濃。在中國自秦始皇以下2000多年的皇朝歷史中,建立過200年以上大一統皇朝的只有西漢、唐、明、清。大清帝國佔據中國歷史舞台長達268年,為自秦以降整個中國皇朝歷史的八分之一。而漢高祖劉邦、唐高祖李淵、明太祖朱元璋,都是漢族,只有清太祖努爾哈赤是少數民族。作為大清帝國的奠基人,作為一個新時代的開創者,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他,我心情十分激動。他長得十分威武,騎在馬上只見到盔甲下那雙晶亮的眸子,透射出無比睿智的目光。他默默的注視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看著一個個心愛的將領從自己的身邊被抬走,他緊握著馬鞭的手上一根根青筋都突了出來,然而他始終沒有向後揮動馬鞭,因此一波又一波戰士仍然不停的向那死亡的地獄衝去。他抬起頭,望著眼前的寧遠城,瞪大了眼睛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思索什麼。是在尋找那個從未謀面的「袁蠻子」,還是在思索這一切是為什麼,身邊的貝勒和大臣們怎麼也猜不透。
戰鬥進行到申時,夜幕又一次悄悄的降臨了。天命汗努爾哈赤的馬鞭仍然直指著前方,但是八旗兵已經沒有一個敢再往城下衝了。各位額真們揮舞著馬刀劈砍潰逃的士兵,驅趕他們繼續進攻,可八旗兵一到城下就扭頭往回跑。努爾哈赤的眼角濕潤了,馬鞭終於向後指了指。
就在這時一發炮彈呼嘯的向這邊砸來,幾乎是本能反應,我猛地向地上撲去,耳邊「轟隆」的一聲悶響,被炮彈激起的石塊飛濺上天,連同無數血塊落了下來,砸在身上隱隱作痛。這時我心中懊悔不已,明明知道努爾哈赤會被大炮轟傷,自己還往他身邊湊,這不是找死麼,自己光顧著看努爾哈赤和留意戰局,忘記這茬了。幸虧這時的炮彈都是實心的,否則的話這麼近的距離按照現代炮彈的射殺範圍真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那豈不是冤枉。
「大汗負傷了,醫官,快叫醫官!」這時有人高聲叫道,皇太極也找到了我。
「先生在這裡正好,快去看看吧,大汗被明軍火炮擊傷了。」皇太極焦急的道,畢竟努爾哈赤不光是後金的大汗還是他的父親。
「哦,好的,快帶我去!」我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和血塊跟著皇太極向一旁走去。這時努爾哈赤並沒有丟失剛才的那股威嚴,他坐在一個木墩上,用手拄著刀,臉上沒有露出任何傷痛的神色。
「大汗,這位就是前些天我和您說起的李神醫,讓他看看您的傷勢吧。」皇太極說道。
「你就是李開陽麼,也好,就讓你醫吧。」努爾哈赤泰然自若的說道,如果沒有見到他的傷口我真要懷疑他是否受傷。可是當我撥開努爾哈赤背後的血衣時,我也不禁佩服這位天命汗,傷勢說不上很重,但是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忍受的,像他這樣泰然自若就更是難了,這個傷口是一個砸痕,足有拳頭大小,在左肩稍下,已經血肉模糊了,必須要清洗,可是手邊沒有鹽水和藥品,於是皇太極又命人去「醫務所」取來,這中間的過程中,努爾哈赤不斷發出各種命令,幾乎是忘記了背後的砸傷。當我為他清洗包紮完畢後,他衝我笑了笑,這讓我摸不到邊際。對於這次寧遠大戰的失利,他彷彿並沒有像史書上所說的那樣抑鬱,亦或是不流露出來,只是最後望了望那座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的城池一眼,目光裡充滿了憤怒、遺憾和迷惑。短暫的接觸隨後結束,女真開始撤兵,我也隨著大隊撤離,遠遠的看著那孤傲的寧遠城依舊矗立在大地上,城牆上千瘡百孔,城牆下屍體堆積如山,空氣中瀰漫著死寂,這就是戰爭吧,真是太可怕了。
隨後的幾天除了給一些傷員換藥處置外我再沒有別的事情做了,或許是出於對漢人的不信任努爾哈赤的傷沒有再讓我醫治而是換成了女真人的巫醫,皇太極也沒有出現,只是聽說女真八旗將矛頭指向了離寧遠不遠的覺華島。
覺華島現在叫做菊花島,在寧遠海外,當時是關外屯聚糧草的重地,因為關外軍糧靠海運接濟,在覺華島起卸最方便。寒冬之際,海面結了厚冰,變成了陸地,守島的廣東兵所擅長的水戰完全用不上,只得把車輛排起來當防禦工事,在冰上和八旗打陸戰,結果7000多人全軍覆沒,島上十餘萬石糧食盡被焚燬。覺華島一役後八旗徹底撤軍,返回瀋陽。
瀋陽這時作為女真的首都不過是一年的時間,此時叫做盛京。這時的瀋陽才剛剛開發,城內的居民不多,但是依稀已經可以看到一座城池的雛形。當晚我被安排住在了皇太極的府邸。服侍我的還是那個漢人女子,多日來他們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彼此都不需要多說話,她做她的事情,我也忙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涉。經過一夜的休息我總算是從疲憊中解脫過來,說起來真是丟人,我居然不會騎馬,也難怪現代社會還哪有幾個人會騎馬啊,我雖然是個獸醫但也只會醫馬不會騎馬。皇太極為了顯示對我的重視專門挑了一匹高大的戰馬給他,雖然這匹戰馬的性格還算溫順,而且我也很好和它溝通,作為獸醫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和動物溝通,在這方面我一直做的很好,光我這副善良的面孔就足以欺騙很多動物包括人,要不皇太極那麼凶悍的獵犬怎麼會對我如此服帖呢。可是戰馬雖然溫順,騎起來卻不好受,顛顛簸簸的一天下來骨頭都散了架。
早上起來吃過早飯,多日不見的皇太極終於露面,原來他是代表努爾哈赤來邀請我的。這時努爾哈赤應該在宮中養傷的,怎麼有心情找我呢,難道是傷勢惡化了,皇太極也不多說,只是帶著我向皇宮走去,路上全是說的一些沒營養的話,諸如先生今年多大了,先生是否婚配了,家中還有何人了等等問題簡直是不一而足。對付他這種小兒科的問題我自然對答如流,於是一個少失父母,立志成才,自強不息,勤勞樸實,聰穎靈慧的時代楷模就此誕生,餘人更是對我的經歷佩服的五體投地。
還是現代的時候我就曾經參觀過瀋陽故宮,也曾去過北京的故宮,就這兩處宮殿的比較而言,最大的差別就是氣勢,北京的皇宮宏偉磅礡,而瀋陽的則小氣了很多,如今我走入的這所瀋陽皇宮由於還沒有完全建成就更沒辦法和北京的比了,最多只能說是一個放大了的四合院。進了努爾哈赤的寢殿,(他一般都是在這裡休息辦公的,女真人為了防寒都在屋中修火炕,努爾哈赤的寢殿也不例外),這時他正斜倚在炕上,見我進來招呼皇太極讓我坐下,屋中還有幾個人,經皇太極介紹方知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四大貝勒一個不少,此外還有安費揚古,額爾德尼等最開始隨努爾哈赤起兵的老臣。
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站立在一邊的一個漢人,這人不是別人就是一直被歷史唾罵的所謂大漢奸範文成,他三十左右歲的樣子,生得十分儒雅文靜,怎麼看也不像是漢奸的模樣。他抬起頭看了看我,笑了笑,這個屋子中我現在是除了他外的第二個漢人,這笑意味深長,誰說漢奸就該有標誌性的長相(尖嘴猴腮,奴顏婢膝),我不是也生的忠厚老實麼,如今恐怕關內的人若是知道了我的事跡都要大罵我為漢奸了,聲名可以直追他範文成了,也多少分散了一些他的罵名,你說他見到我能不親切麼。
「李先生,上次我們見過面了,還沒有謝謝你上次給我治傷呢!」努爾哈赤說道,聲音平緩,沒什麼異樣。
「哪裡,哪裡,給大汗治傷,是小人三生榮幸。」我客氣的道,這話怎麼說怎麼彆扭呢,看來當漢奸還真不容易,是不是所有的都要違心說話。
「先生的醫術我們是見識過了,據說先生是剛從關內來的,不知道如今明朝的情勢如何呢?」努爾哈赤饒有興趣的說道。考較我是不,我心裡暗自叨念,你努爾哈赤最注重情報,如何會不知道關內發生什麼事情,要是不知道也不會趁著明朝混亂來撿便宜,只可惜碰上袁崇煥這個「袁蠻子」碰了一鼻子灰。努爾哈赤在沒起兵反明前曾先後6次自己或遣人入京朝貢,對於明朝的形勢是再也熟悉不過了。可他這麼問明顯的是要考我麼。考就考吧,這關怎麼也是要過的,幸虧我有很深的歷史功底,否則還真是要他輕視了,到時不能得到重用如何能一展自己的抱負呢。於是我仔細搜羅自己腦中那時明朝的資料,想給努爾哈赤一個圓滿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