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守城·破陣 第七章 筆談
    兩位萬俟將軍言辭都客氣得很,誇讚了半日,末了還小心堤防於平、靖、王、爺——」

    一早用過了早飯,慕容梓思量半天,終於還是說了昨夜的事,說罷就笑著摸摸鼻子,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道,「你們漢人有一句俗語叫什麼的來著,人心隔肚皮?他們心中到底怎麼想,我卻是難以知道了……不過眼前最要緊的只是穩定軍心,此後,便看我的造化吧。」

    他看了一眼瑞香,微微皺眉,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再說下去。

    瑞香默默,執起了桌上放著的筆,對著宣紙比劃了半天,還是慢慢放了下來。藏儀文字於他大是陌生,雖然在慕容梓的指點和註解下勉強能看懂一些文字,要他自己組織句子寫出來卻是千難萬難。

    大概萬俟翼也早料到了這一層吧。他微微苦笑,無法表達出完成句子意思的自己,只能勉強通過手勢和畫大概意思示意自己的所需,卻完全無法作為一個說客來造成任何影響力了。

    慕容梓發覺他半天不說話,奇道:「怎麼了?尚在醞釀下一步離間計劃?」

    瑞香抬起頭,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指了指桌上放著的茶杯,搖頭。

    慕容梓想起適才自己嚥下的話語,隱隱猜到了什麼,猶疑道:「你……不能說話?」

    瑞香想了想,在紙上用藏儀文寫下了「萬俟翼」的名字。萬俟翼身為大將,他的手令瑞香在慕容梓帳內見過多次,手令末尾自然是有名字的,依稀記得……

    「萬俟將軍?」慕容梓從他不規範地書寫中認出來。有些恍然地道。「果真是萬俟將軍……讓你不能說話地?」還未得到確認他就知道必定是如此,不由得暗暗想,大約萬俟將軍也怕了瑞香的舌頭,怕他能煽動些什麼東西吧。按照萬俟翼的往日作風,會出此下策,在不傷瑞香性命的前提下,的確已經算是很手下留情了。

    「難怪了。」慕容梓摸了摸鼻子,歎道,「我剛才還想說,萬俟將軍說了些奇怪的話。道是從今日起,你所書寫的任何東西都要拿去給他過目,我還想你平日從不書寫什麼……」

    瑞香點點頭,心想萬俟翼倒也算得謹慎,過了一會,又在萬俟翼名字的下面寫了漢文的萬俟翼三字。指著那三字看慕容梓,慕容梓搖了搖頭:「我不懂漢字。」

    瑞香輕輕歎了口氣。慕容梓說漢話算得流利,卻依舊不懂得漢字,看來想以書寫交流的法子可以就此作罷了。

    他又想了想,執筆在紙上一遍遍畫萬俟翼地名字,畫了數遍之後。慕容梓終於看不下去了。也拿過了筆,在紙上一筆筆給他示範萬俟翼名字的正確書寫,又笑嘻嘻地寫了萬俟羽和自己的名字。見瑞香看得興致盎然,又將「瑞香」兩字譯成了藏儀文,教他寫了下來。

    「阿羽的名字,這是慕容梓,還有這個瑞香。」慕容梓笑道,「幸虧你的名字是一種花名,若是普通的兩個字連起來,我說不定還不知道怎麼譯過來呢。」

    瑞香眨了眨眼睛,手指了一下瑞香兩字,在紙上胡亂畫了朵小花,以疑問地神色望向慕容梓。

    他都是在明瑤長公主說過之後才知道有瑞香這種花,而明瑤長公主又說過自從去了藏儀便已經沒再見過,慕容梓卻是從何得知?

    慕容梓搖頭:「我沒有當真見過這種花,也不知它長什麼模樣,不過是萬俟將軍有次提起,皇后娘娘似乎常常提起,對這花很是喜愛,可惜藏儀沒有。當初商量著將王爺你……呃,請來時,也曾感歎過王爺堂堂男兒,卻取了個花卉名字。」

    瑞香默默點頭,不由得想起遠在皇城中的那盆瑞香花,如今不知是長成如何了。瑞香總在冬日開花,雖寒冷卻清香不敗,若他也能像那樣……自嘲地搖頭。

    他安靜了半晌,又提起了筆來,在紙上畫了個圈,圈上點了好幾個黑點,抬起頭看慕容梓,慕容梓卻是一臉茫然:「這是什麼?」

    瑞香無奈,圈了一粒黑點,一根線指過去,畫了一個底圓頭尖地黑點,示意這個黑點放大了就是這個樣子,慕容梓卻還是看

    問道:「……棍子?泥?」

    瑞香深吸一口氣,抓起紙來,一口塞進嘴裡,嚓一聲咬下一大口來。

    慕容梓終於領悟:「麻餅?」原來那黑點意思是芝麻麼……看來平靖王爺雖然才華絕世,畫工……還是有待提高的。

    瑞香重重地點頭,拍拍肚子表示餓了。

    「你是不是……怕昨日剩下的裡面還有藥,所以一直沒吃?」慕容梓試探地問,等瑞香給了肯定的回答後,道,「那我去伙頭軍那裡拿今日的份額,預先要吃食,可是萬俟將軍都沒有這個特權。再過一會開飯了,我得再去看望將士們,你若無事還是睡覺得好。」

    瑞香點了點頭,目送他出去,提筆在一張空白紙上寫了萬俟羽地藏儀文,接下來卻是好幾行漢字,寫就了吹乾墨跡,左右端詳,將它夾進了那一堆紙張中,托著腮看,自己也甚是滿意。

    到得晚上,慕容梓將瑞香白日地塗鴉收拾整齊後送到了萬俟翼的帳中,萬俟翼隨意翻看了幾張,便揮手讓他退下,不久之後便將萬俟羽招了進來。

    「這是他今日寫的亂七八糟東西中地一張。」萬俟翼挑了挑眉毛,揚起手中的一張紙,「唯有這張紙最為乾淨整齊,我卻只看得懂最上面的幾個字,萬,俟,羽。」

    萬俟羽的臉色刷得一下變白。

    她從兄長手中接過了那張紙,果真除了自己的名字是藏儀文之外,剩下的幾行字對於她來說全部是天書般的存在,絲毫不解其意,她看了看萬俟翼,小心翼翼地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懂漢文我自然也不懂。」萬俟翼淡淡道,「只是不知道慕容梓懂不懂。」

    「就算他懂,也會推說不懂。」萬俟羽冷哼一聲,卻終究是色厲內荏,難道那個人什麼都知道了,還用她看不懂的文字寫下來告訴慕容梓那個混蛋,慕容梓那混蛋便是看準了他們不懂得漢文,大搖大擺地把這些拿來給他們過目,暗地卻知道了她所有不足為人道的秘密,幹什麼?等到時機成熟之時用來威脅於她麼?

    「要不要找……簡浚來看看……」萬俟羽仔細觀察著兄長的表情,「簡浚原就是漢人,他懂得漢文,將我的名字從這上面裁去,單問問他這下面的漢文是何意?」

    萬俟翼眉頭一皺,心裡想的卻是慕容梓莫不是以這種方式與平靖王達成了某種交易,這其中涉及到阿羽,卻為何沒有提到他?還是——

    他再翻幾張,卻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阿羽的名字,慕容梓的名字,甚至還有瑞香,還有一張圈圈點點的圖四不像,是什麼暗示?

    思量半晌,將萬俟羽的名字從紙上撕去,淡淡說道:「叫簡浚進來吧。」

    簡浚看過那幾行漢字,行禮道:「這原是一首詩,是一位皇帝稱讚一位女將軍而寫。鈞國禮教嚴謹,女子能上沙場殺敵簡直如同傳說,因此這位女將軍堪稱巾幗,也由此受人尊敬。」

    萬俟翼與萬俟羽對看一眼,怎麼這位平靖王的用意竟是稱讚萬俟羽麼?萬俟翼問道:「詩寫什麼?」

    簡浚輕聲吟道:「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裡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蜀錦征袍自裁成,桃花馬上請長纓。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里行。」

    「何意?」文縐縐的話實在聽不懂,萬俟翼不耐問道。

    「大意便是,這位女將軍熟知兵法陣形,身為女子卻掌握兵符,將軍未必一定要男子。女將軍自己裁成戰甲,馬上自請為國爭戰,這世間那麼多奇男子,未必有人像這女將軍一樣甘心上沙場行走萬里……」

    「最後兩句……有提及什麼奇男子,沙場行?」萬俟羽突然問道,簡浚不解她的意思,只好點了點頭,卻沒有發現萬俟羽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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