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戰歌-北疆 第三十五章 驛站夜
    送瑞香前往北疆的隊伍只有百人之數,雖然比一般軍多,卻也因為要照顧瑞香的身體而刻意放滿了速度,待到趕到一處驛站時,信鈴計算了一下若再行下去,非得到深夜才能到下一處,因此雖然天色尚早,卻也吩咐了下去,就在此處歇腳。

    護送隊伍各自在外安營,休憩餵馬,驛站官員聽說平靖王駕到,絲毫不敢怠慢,當下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瑞香的臥室居中,信鈴與聽風的臥室分開兩旁互為照應,讓三人都頗為滿意。

    瑞香任由信鈴安排著用過晚膳又洗漱完畢便進了臥室,信鈴早已在他臥室中燃了炭火,棉被裡也埋了一個暖爐,瑞香吸了吸鼻子,那股向來熟悉的沉香味道卻是消失了。

    離開皇城,解除了束縛的也不僅僅是他。

    路上顛簸勞累,他又本就沒經歷過這樣的辛苦,一鑽進被窩就沉沉地睡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似乎有人輕輕掖著他的被角,他睡眠總是很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對上一張黑得像鍋底一般的臉,那人見他醒了,立刻連珠炮地數落:「一,睡覺前竟然也不知道將燈熄了,浪費燈油是其次,若是有人意圖行刺,***光簡直是最好的幫手,二,信鈴那小子又不好好給你蓋被子!早說過要把被角塞好的!難道要老子天天這個時候跑過來,說,信鈴呀,這個時候就該去檢查一下你家王爺的被子有沒有被掀掉了!」

    瑞香忍不住笑出來,手隨便一指,說道:「那邊有我的一些衣服。可能對你來說小一點。不過也湊合,先把身上這身囚服換了吧。」

    「呸死你。」那人嘟嘟囓囓,轉過身去拿衣服換下身上的灰色囚服,他身形比瑞香高大一些,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緊,卻總算還過得去,換好轉身,卻是一張英氣勃勃地臉,說道,「我趁那些押解地官兵不注意就擦掉了臉上的易容。順便偷了一匹馬,所幸你們走得並不快。」

    這人正是當日假扮殷殷藏在玉硯堂的凌楊。玉硯堂等人獲罪流放,他便也混在了其中。滿堂戲子都是不會武的,因此押解的官兵似乎也沒看得太過上心,他瞅準了空隙就洗去易容露了本來面目逃出來,一路趕來。身上卻還是穿著囚服。

    「不熄燈是因為我猜你今夜就能到,省得你滿驛站亂躥去叨擾別人。點了燈的房間你必定是第一個來看的。」瑞香見他換好了衣服還虎著臉,笑道,「而且你說的若有人意圖行刺***便是幫兇,那是對你來說的,對我來說。若有人行刺。黑暗之中反而不利於逃命,有***光明只怕還好一些。」

    凌楊張了張嘴,懊惱地想自己又被說得沒詞了。只好在信鈴那裡動腦筋,說道:「信鈴那小子……你這次怎麼捨得帶他出來?」

    「因為留他在京城中更讓人難放心。」瑞香輕輕歎氣,「況且信鈴……肯定是不願單獨一人留在皇城中的。」

    凌楊鼻子冷哼了一聲表示對信鈴地不屑,轉而又道:「白日我會偷偷跟在你們後面,不用擔心。有任何情況我會斷後。」

    「把背後交給你我自然是放心的。」瑞香伸手去把暖爐撈上來抱在了懷裡,笑了笑,不久正色道,「玉硯堂那裡,有什麼異狀麼?」

    「從你出事,整個玉硯堂的人便被一起囚禁在大理寺,只是極少被審問,況且我們的皇帝陛下寬厚仁慈,明言了不公開審案就不得用私刑,所以陸大人大概覺得審問也沒什麼樂趣,意思意思提審過穿了龍袍的那戲子,還有幾個主要人物,便沒再問過。」凌楊故意將寬厚仁慈四字說得重而重,充滿諷刺意味,被瑞香嗤笑了一聲,才回瞪他一眼,繼續說下去,「那個真殷殷走後戲服就全歸我管,我看來看去,整個戲班子裡知道那東西的也就我和班主兩個人,等所有人都聚在一牢房裡了也都還是懵懂不知,絲毫沒看出有什麼不對。」

    瑞香眉頭一皺:「你是說,他們在牢房中顯示出來地樣子,也是對這事絲毫不知?」

    「是……似乎是被嚇怕了,都不怎麼說話,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

    「不對。」瑞香搖頭道,「一開始也許是會被嚇怕,因此在獄中什麼都不說,看起來似乎絲毫不明白,這是正常地反應。但是你們被關那麼久,而陸常又沒有時時提審,無論是誰在那種環境之下,都會漸漸放鬆下來——而一旦放鬆下來,以正常人的做法,無論如何都會開始與身旁的人討論這件事。無論知不知情,但是必然會討論。尤其是,玉硯堂是老戲班子,裡面的戲子都是常年一起的,認識地時日肯定不短,不會如此生疏,連討論幾句都沒有。」

    凌楊怔了怔,疑惑道:「那是……」

    「許了好處吧。」瑞香淡淡道,「陸常沒有提審過你,對不對?」

    凌楊點頭。瑞香續道:「因為你上公堂給聽風作證過,又跟玉硯堂地人不熟,所以他們認為你是我的人——不管是現在的你還是殷殷,他們都認為你是我地人,所以不會信任你。因此他們大約是在被陸常提審時達成了某種默契——緘口不言,不給你提供任何信息,這樣,等他們被判了流刑之後,會受到些好處。這也算是一種交易。」

    凌楊眉峰突地一跳:「那麼我偷偷逃出來……」會不會引來圖謀不軌之徒?

    瑞香沉吟,說道:「如今還不知……假如他們當時說好的只是流刑不久後就放所有人歸家,並無其他目的,那麼少了一個小廝,尤其是這小廝還不是他們的人,根本不會有人在意。這種情況下我們便不用擔心了。若是另一種情況……那就是放玉硯堂的人歸家,而押解的軍官中卻有人偷偷跟著你看你到哪裡去。但是以你的警醒,有人直接跟蹤你你不會沒有感覺,所以——」他頓了頓,說道,「你的那件囚服……也許有些問題。」

    凌楊霍地站起來,拎起隨手扔在桌上的囚服,抖了幾抖,只聽細小的簌簌聲,竟然從衣角掉下不少細沙來。他用手指拈起幾顆,說道:「沙子很小,但是有螢光,夜中明顯。」

    「所以說,你才會這麼容易脫身。」瑞香笑著看他,「既然有這沙子,那我的猜測是沒錯的了。我們不如就在這裡靜靜等著客人來訪罷了。我的行蹤其實並不難查明,就是一路往北疆而已,此人卻要這般大費周折晚上找我,想來不是簡單的要我的命,也許有事相商……所以你不用太緊張。」

    凌楊默然半晌,把他推到了床上塞好被子,沉聲憋出一個字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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