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戰歌-北疆 第十章 殷殷
    「玉硯堂當時在場的人全都錄下了口供,都在這裡。王爺請過目。」陸常捧上案卷,恭敬道。

    此時天已經大亮,鈞惠帝與穎王都相繼離去,瑞香獨自留下來說要仔細問問案子,鈞惠帝便也允了他,吩咐陸常不得有所隱瞞。

    瑞香笑笑接過,道:「陸大人不用緊張。父皇命你先清查聽風的戶籍,你也有事要忙,而聽風既是我府上的人,她出了事我也理當過問一下,這是與陸大人共同商討案情,並沒有其他意思。」

    陸常繼續恭敬道:「是。」

    瑞香隨手翻了翻,案捲上的口供全都千篇一律,沒有什麼好懷疑,而細節部分也由聽風確認過,沒什麼差錯。看案卷其實對這案子沒有什麼太大影響。

    「混在一起的菜餚,已經查驗過確實有毒了麼?」

    「是,提刑司的人已經再三確認。」陸常道,「那天的菜餚大多被打翻在地,據說是由玉硯堂的一個跟班小廝收拾了起來一起倒入泔水桶,混成一團,根本分辨不清哪個是哪個了。」

    「跟班小廝?」瑞香挑了挑眉,問。

    常在案卷中翻了翻,「他的口供在這裡。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也沒有正式名字,只知道以前姓殷,進了戲班子的人,大多不會用真名,他也並未說過,玉硯堂的人便喚他做殷殷。他是跟著玉硯堂學唱戲,因為年紀小,入門晚,因此也就包了戲班子裡的大小雜活,平時做班主的跟班。他的口供也很清楚,跟旁人的沒什麼不同。怎麼王爺竟然對他感興趣?」

    「嗯……這麼小年紀的孩子,說不定被這事嚇到了。不知是什麼模樣?我現在能見到他麼?」瑞香用手攏了攏暖手爐,問道。

    「王爺要見,下官自然可以去安排。請王爺稍候,下官這就去差人將那殷殷帶過來。」

    瑞香點了點頭,見陸常走了出去,又慢慢翻看桌上的案卷,無意中翻到了玉硯堂眾人所用菜餚的菜單,捏著那張菜單發起呆來。

    「王爺,殷殷帶到。」過不了一會就聽陸常回來覆命,瑞香抬頭,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地抬起有些女氣的眼睛看自己,不由得笑道:「你就是殷殷?」

    殷殷惴惴地點了點頭。他身量纖細,看起來倒是個男旦的好模樣。

    「別緊張,我叫你過來只是想問問你,當時你收拾那些菜,是怎麼收拾的?仔細想想,照實說就是了。」瑞香溫和地道。

    殷殷卻似乎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囁嚅道:「就這麼全都倒進泔水桶裡去啊……王爺難道要問我倒進泔水桶裡的菜的順序?那我可不記得了。」

    「不是,我就想問問,當時場面一片混亂,你把菜收拾完後還順手攪過麼?我見過我府上有些人把剩菜倒進泔水桶時還會順手攪動兩下,似乎是方便以後拿去餵牲畜?」瑞香的問題越問越怪,似乎突然對下人的活有了興趣。殷殷實在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得照實回答:「當時收拾東西也是胡亂收拾的,更何談什麼攪過……自然沒有。」

    「很好。」瑞香將他的話寫下來,讓他畫了押,才道,「我要問的有關這案子的也就這麼多……對了,你幾歲進了玉硯堂?」他轉了閒話家常的口氣,溫和地問。

    「不長,剛剛去年才進了。」殷殷答道,「不過因為入門最晚,年紀又小,因此學戲之餘還順便收拾些雜務,就當是報答班主收留之恩了。」

    「我明白。那麼你還記得當天晚上在場的人是哪些麼?」瑞香抵著額頭問,「或者說,如果我要照著當天晚上的佈置、菜單,重新請玉硯堂的人們吃頓壓驚飯,你能將那些人安排在與當天相同的位子上麼?」

    殷殷想了想,道:「玉硯堂裡每次吃飯時位次都有講究,那日吃飯的,玉硯堂中只要是到了京城的人,都在場,想來這個倒不難。不知王爺想什麼時候……」

    「那就今晚吧。如今還沒到午時,一個下午應當夠你安排。等晚飯開飯時我再過來看你們……關於晚飯的任何安排,你只要說是我的授意,別管其他人,放心去做便是。」瑞香說著站了起來,轉向陸常道,「今夜辛苦陸大人了。快到午時,我也不在此叨擾了。」

    陸常行禮相送,道:「這是下官之幸。王爺保重身體。」

    瑞香出了大理寺,信鈴正在外面倚著馬車打盹,聽見有人聲,警覺地醒了過來,一看是瑞香,連忙迎了上來:「王爺!你可還好?有沒有凍著,暖爐裡還有炭火麼……」

    瑞香怔了一下,薄怒道:「哪個叫你來的?我不是吩咐你呆在府裡哪都別去麼?」

    信鈴抿了抿嘴,低頭道:「我是聽宮中信使說,聽風牽扯上了人命案子,才想,如今王爺沒人照顧,又是在外面呆了一晚上,不知回家時有沒有馬車,總不能讓王爺一個人走回來……宮裡的公公說王爺跟皇上一起去了大理寺就沒回來,我才駕了馬車來接您……」

    看他誠惶誠恐的樣子,瑞香卻是心一軟,再也說不出重話,歎口氣,道:「也難為你了。我們回去吧。」

    信鈴低頭應,扶著他上了馬車,剛要放下車簾,卻聽瑞香輕聲道:「信鈴,並非我對你有什麼偏見,或是有聽風照顧後對你有所薄待,實在是……你現在與寧欣有任何見面機會都不是什麼好事。我對你與從前一樣,信鈴……一直是如同我兄弟一般。」

    信鈴依舊埋著頭,低低應。

    「還有。」瑞香笑了笑,「雖然這幾個字無聊又沒用,但是,謝謝你。」

    信鈴為他放下車簾,細心地用木夾將簾子夾好以免漏風,跳上了車伕座,頭也沒回地道:「王爺,信鈴從未鄙薄自己或者怨恨王爺,但是信鈴知道,信鈴從來配不起公主殿下。往後若有機會見到公主,信鈴……」

    馬鞭一揮,馬車行進了起來,隆隆的聲響,信鈴剩下的話瑞香卻再也聽不清楚。

    他縮在車子一角,捧著已經燃盡的暖手爐,手指抵著額頭,長長地呼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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