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戰歌-北疆 第九章 探視
    大理寺不常用於關押犯人,因此牢房並不常常打掃,也因此並不乾淨。瑞香和穎王由一個獄卒引著到了女牢,剛在門口便是一股異味撲鼻而來。瑞香素來不喜氣味,忍不住用手掩了鼻子。

    跟著獄卒又往裡走過幾間牢房,才到了關押聽風的那一間。

    聽風被除去了本就不多的幾件首飾,倒是沒有被換掉衣服,想來是事發倉促的緣故。小丫頭安靜地坐在牢房一角,埋著頭,手指上纏著紅色絲線靈活地穿梭,竟是在偷閒編織繩結。

    瑞香一直緊繃著的嘴角努力撐了撐,終於沒有堅持繃住,微微笑了出來,喚道:「聽風。」

    聽風抬頭,一見是他,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放下了手裡的活兒,走到了他跟前,隔著鐵欄給他看新的傑作:「還有一點就完工了,好看嗎?」

    她小手裡握著的是一個用紅絲線編結成的兔子頭,兩隻長耳做成了環,環裡串了絲線。她伸手到瑞香頸邊拉出了他掛在頸中的翡翠玉兔,小心翼翼找到了瑞香隨手挽的結,解開,將翡翠玉兔擺在手中,用兔子頭繩結比了比,收緊了幾根線,便將翡翠嵌進兔頭裡,把串在耳朵裡的絲線扯出來,重新給瑞香掛在了脖子上,上下瞅了瞅,開心道:「這樣就正好合適啦。」

    瑞香不意她弄了半天就是給自己的翡翠玉兔配個繩結,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卻聽穎王道:「這位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名字叫做聽風麼?」

    聽風點了頭,轉向瑞香道:「王爺,下毒的人抓到了麼?」

    瑞香歎了口氣,說道:「聽風,你別怕……提審的時候也別怕……」

    「怕?」聽風圓溜溜的眼睛疑惑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明白,「為什麼要怕?不是聽風做的。王爺是說聽風怕死人?聽風的師父會給人看病的,但是也有死在師父那裡的病患,聽風見過死人。」

    「呃……」瑞香這下倒是很無語,聽風的心思單純,又從未遇見過這種事,只以為「沒做過就不用怕」,卻不知這種事,沒做過才更加可怕。他半天才繼續問,「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如何麼?」

    「嗯,我告訴了羅公公你的意思,就去御膳房端了一盤玫瑰茯苓糕跟著羅公公一起去。玉硯堂呆的地方很小,一屋子人擠在一起,有一半人已經化好了妝不再吃東西,還有一半大約是不用出場唱戲的,就和班主一起在吃飯。羅公公說要他們準備一下上場,他們應了,我心想我這點心卻是去慰勞等會不出力的人了,但是戲班子總是班主最大吧,就在羅公公指點下將那盤糕點放在了班主面前。班主也不謙讓,拿起來就吃,邊吃還邊吆喝著化妝好的人們準備上場。接著便有幾個人去拿了戲服換上。班主站起來說了一會子話,大概就是這是為皇上唱戲,大夥兒打點起精神來,出了差錯就沒命了之類,他們正準備一起去檯子那邊,走了沒幾步,班主卻忽然倒地不起,嘴裡也不斷湧出血來。我連忙檢查玫瑰茯苓糕,其他人手忙腳亂地打翻了很多盤子,我一直盯著那些混在一起的菜想總要辨別一下有沒有毒,混起來了可怎麼辦……之後羅公公就去稟告皇上,再後來就有人把我帶來這裡了。」聽風努力回憶著說道。

    瑞香和穎王不由得相對看了一眼,啞然失笑:原來羅清所說的「小丫頭已經嚇傻了」卻是這麼回事,閱人無數的羅大總管還真是低估了小姑娘的神經強悍度。

    「那麼那糕點裡有沒有毒?」瑞香問道。

    聽風想了想,道:「看上去並沒有。我用銀簪沾過,銀簪沒有變黑。看那班主的死狀,應該是中了不怎麼高明的毒,銀簪遇上理當變黑才是。」

    那就奇怪了。聽風熟知藥理,連稀有的冰蘭都認得出,她說的多半不會有錯。瑞香皺眉,既然糕點裡沒有被下毒,想來是桌上的菜出了問題。可是那麼多人一起吃一桌菜,為什麼偏偏班主出事?

    「聽風,那種毒藥是不是發作很緩慢,比如說……」穎王忽然插嘴,「班主在吃飯前吃過的什麼東西,到那時才發作?」

    聽風道:「的確是發作很緩慢,不過這時間卻不好說……發作快慢還要看中毒的深淺,當然……也有可能是穎王爺您說的那種情況。」

    「這麼說需要去查查班主之前吃過一些什麼東西。」瑞香道,「可惜的是所有糕點和菜餚都混了起來,無法證明糕點中沒有毒……」

    「這樣嗎……」聽風略略失望,道,「那麼這是不是說,我得在這裡多呆段時間?」

    「或許。」瑞香說得模稜兩可,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腦袋,「要查班主之前吃過的東西可並不容易,也許要很長時間。」

    聽風重重地點頭,道:「那王爺你在家裡要好好的,別跟信鈴鬧脾氣,能差遣他的就別自己動手。」

    瑞香一怔,莞爾道:「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在跟信鈴鬧脾氣?」

    「你好久都沒怎麼理信鈴了,很多事都只叫我做。」聽風輕聲說,「而且很多事都不和信鈴說,走來走去也很少帶著他……」

    瑞香沒料到這粗心大意的小姑娘也有細心的時候,可惜她並不明白更加複雜的事情,只能看到表面——王爺跟信鈴鬧脾氣了。當下安慰道:「別擔心……我沒有跟信鈴鬧脾氣,我待他,與以前一般無二。只是有些事不適合他做。」

    只是很多事由不得他去選擇,也許離信鈴遠一些反而是最好的選擇。他一早知道,信鈴是個好孩子,對他也好,但是……很多事無法改變,比如血統,比如……愛或者恨……不能帶信鈴進宮,也只是因為,信鈴跟某些人的遇見,現在還不是時候。

    聽風乖乖地點頭表示答應,瑞香又囑咐了幾句其他,便和穎王一起出去。

    走出了女牢,穎王忽然道:「她說糕點裡沒有毒,你信麼?」

    瑞香淡淡道:「我信。」

    穎王忽然笑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提審聽風,只怕陸常不會信。到時,大理寺的酷刑,聽風受得了麼?」他說完,彷彿頗有興趣地看著瑞香的反應,而瑞香只是一笑:「穎王爺不知道麼,聽風連戶籍都不清楚,父皇和陸常都是極重規制的人,審理案件時,案犯的姓名、戶籍是重中之重,流民與平民所受的處罰是完全不同的。光調查聽風的戶籍就夠拖上三五天,又何談酷刑加身。」

    「三五天之後呢?」

    瑞香靜靜地看著他,輕聲卻傲然地道:「三五天後,我定已讓兇手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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