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嬌柔含媚,聽到那聲音,韓漠卻沒有絲毫驚訝,似乎已經知道是誰,兀自閉著眼睛,輕歎道:「名利害人,名利誤人。我現在十分後悔,如果當初我老老實實地呆在東海,不進燕京,那麼各大世家是否還能平衡如故?如果我韓家依然要在夾縫中生存,家族是否還會團結如故,不會出現侄殺叔、弟殺兄的慘劇?如果不是為了權勢,韓滄和大伯是否不會如此瘋狂?」
說完這句話,他轉過頭,微微睜開眼睛,便看到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艷雪姬裊裊而來,身形曼妙,姿容嬌媚。
一身緊身夜行衣將艷雪姬的惹火身材勾勒的曲線起伏,她緩步過來,走到韓漠身邊,那一雙嫵媚的眼眸子凝視著韓漠的眼睛,柔聲道:「人心難測,有今日之變,豈是因為你的原因?你不傷他,他便要殺你,你心中無須自責的。」
韓漠坐起身來,看著艷雪姬嬌媚的玉面,輕聲問道:「言赤信能夠逃離京都城,是你出手相助?」
「我知道他是你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自然要助他一把!」艷雪姬在韓漠身邊坐下,「今夜瞧見風騎突然出營,我便猜知你來到了京都城。我跟隨而來,倒是擔心你傷在韓滄的手中,現在看來,我是杞人憂天了。」她美目轉動,掃視了一遍滿廳的屍首,幽幽歎道:「只是我想不到,幾個月不見,你的武技竟然有如此長進……!」
「你一直在京都城?」韓漠伸出手,握著艷雪姬的手:「你一向可好?」
艷雪姬輕歎道:「上次分手之後,我去了天涯峰,看到了他們的遺體。」她的神情黯然下來,沉默片刻,才道:「我本想將他的遺體帶下天涯峰,葬在我母親身邊,可是……唉,我細細一想,我母親為他拋棄,臨去之時,只怕對他的冷漠心腸失望透頂,再無眷戀,我又何必讓他去擾了母親的安寧。而他……終究是我的父親,在他心裡,想必更願意和他的對手在一起吧!」
韓漠問道:「那你如何安置商……商老將軍的遺體?」
「我下峰尋了鐵鍬,花了三日時間,在峰頂掘了四處墳穴,將他們四人俱都安葬在天涯峰頂!」艷雪姬看了韓漠一眼,「你們燕國的那位太子,我也安葬在上面。」
韓漠默然不語,半晌才道:「如此也好,到了陰曹地府,太子只怕無顏再見蕭大將軍了!」他起身來,看著已經暈死過去一動不動的韓滄,平靜道:「此地血氣太濃,你我尋個地方再說話。」
艷雪姬微點螓首,用一種很古怪的目光看了韓漠一眼,才低聲道:「我回頭再去找你……有些事情你總要知道的!」
說完這句話,艷雪姬形如妖魅,從側門而去。
韓漠看著艷雪姬離去的背影,微一沉吟,這才拿起血銅棍,大踏步走到廳門前,推開了大門,門外的將領們正心急如焚等待,見得大門打開,立時上前來,瞧見韓漠渾身上下都是血跡,就連那血銅棍也被鮮血染紅,都是大吃一驚。
韓漠此時宛若殺神,面色清冷,眾將看在眼中,只覺得韓漠從骨子裡瀰漫出一陣威勢來,卻聽韓漠淡淡道:「韓滄勾結江湖匪類,意圖行刺本將,篡權謀反……本將已將亂黨剪除!」說完,韓漠微微側身,將大廳的場面亮在了眾將眼前。
眾將此時卻已經瞧見一片狼藉的大廳內滿是屍首,而且瞧見韓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全都是豁然變色。
鐵奎二話不說,上前單膝跪倒:「大將軍遇刺受驚,末將護衛不周,請大將軍降罪!」
凌雲、秦洛等數名韓漠派系的將領立時跟著跪下,高聲道:「請大將軍降罪!」
夏侯德一直都是不動聲色,今夜赴宴至今,他都是一聲不吭,此時卻已經明白,西北大將軍這個位置的爭奪,最終還是以韓漠的勝利告終。
眼見得大廳內二十多具屍首橫七豎八地躺著,心知那定然是韓滄埋伏的高手,這才明白今夜這宴會果然是其心不軌,而看到那些屍首的死狀,大都是很為淒慘,明顯是銅棍所傷,心中暗想:「韓滄埋伏人手,他身為韓族大公子,這群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輩,而他自己在大燕國年青一代中,也是武技超群,如今卻都敗在韓漠的手中,這韓漠的功夫,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心中如此想法,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上前去單膝跪倒,也跟著道:「請大將軍降罪!」
西北軍六大總兵,孔非去往黑林沼,萬俟青已被韓漠斬殺,朱子澄和杜威則是守衛燕國西北邊關,在場的就只有鐵奎和夏侯德兩位總兵。
此時這兩位總兵都已經跪下請罪,餘下的將領哪還敢猶豫,齊刷刷地跪倒在地請罪。
實際上不少將領此時腦中還是一片糊塗,他們固然覺得韓滄是朝廷欽封的大將軍,似乎名正言順,但是兵符卻又在韓漠的手中,而且韓漠此前本就統率著西北軍攻城略地,一時實在難以判斷究竟誰才有資格成為真正的大將軍。
但是此時卻已經不必費心思去想,韓滄生死不明,韓漠神威凜凜,當前情況,恐怕還是韓漠才是真正的大將軍吧。
……
……
燕京城。
黃昏時分,內閣首輔韓玄道匆匆入宮,一路上暢通無阻徑直到了乾心殿內,而剛剛擔任太監總管的凌磊則是畢恭畢敬地迎候著這位權傾朝野的大權臣。
前任後宮總管太監陳鴻道捲入謀反叛亂一案,已是被殺,而恢復平靜後的皇宮之內,自然是少不得這樣一個人物。
在許多人的眼裡,凌磊是個貪生怕死的太監,但是卻十分的機靈,因為韓漠的秘密資助,這位曾經擔任過監察使的太監在宮中混的風生水起,只是卻無人知道他實際上韓漠的人。
韓玄道或許是看中了凌磊的機靈,更有可能是看中了凌磊盡人皆知的貪生怕死,在陳鴻道之後,竟是在這樣一位管事太監提拔到了總管太監的位置,而凌磊也就取代了先前的陳鴻道,伺候在乾心殿中。
對於凌磊的謙恭,韓玄道看也沒看一眼,他只是逕自走過長廊,到了那件屋子前,高聲道:「臣韓玄道求見聖上!」
也不等裡面答應,便已經自己伸手推開了門,快步走進去,又反手將大門關上。
他進了屋內,四下裡看了看,先是看了一眼那奢華貴氣的龍榻,這才轉頭望向另一處,只見韓淑妃正坐在一處陰沉的角落裡,寂無聲息。
韓玄道幾步上前去,這才瞧清韓淑妃的模樣。
他已經一段時日沒有入宮,此時驟然看到韓淑,只見往日裡清麗高貴的韓淑此時卻是異常的消瘦,臉上毫無血色,蒼白一片,那雙本來動人的眼睛也早已經失去了光澤,暗淡無光,瞳孔渙散,眼眶深陷下去,皮膚亦是沒有了當初的光滑細膩,乍一看去,還真是宛若已經老出了二十歲。
韓玄道倒是有些吃驚,輕步又上前兩步,低聲道:「皇后,你……!」卻沒有繼續說下去。韓淑緩緩轉過頭來,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這樣的情景瞧在韓玄道的眼中,饒是韓玄道久經風雨,卻也是心中有些吃驚。
韓淑那一雙黯然無神的眼眸子看著韓玄道的臉,漸漸顯出幾許怨色,眼睛一眨不眨,就似乎是要將韓玄道的相貌牢牢記在心中。
韓玄道咳嗽一聲,定了定神,這才沉聲道:「皇后應該保重身體才是。」頓了頓,從袖中取出幾份已經擬好的聖旨,「東花廳吏員近日調查不法官員,其中有不少官員貪贓枉法,此等官員實在不能重用。九門提督陸英季明裡清白,暗中卻在流晶河畔經營了一家酒樓,名為流芳閣,其中安排了名為『琴樓十二香釵』的風塵女子賣弄風情。若只是暗中經營酒樓倒也罷了,但是此人身為朝廷命官,卻招募風塵女子為其斂財,實在是有傷風化,如此道德敗壞之人,怎能擔當九門提督如此重職?經內閣議定,此人實不宜擔起九門之責,還請……!」
他話還沒說完,韓淑忽地站起身來,伸出右手,其中一根手指指向韓玄道:「是你!」
她這一句話說的十分突然,也十分的莫名其妙,韓玄道微微一怔,看著韓淑已經瘦骨嶙峋如同枯枝一樣的手,皺眉道:「皇后在說什麼?」
韓淑後退兩步,依然指著韓玄道,聲音有些淒苦:「你為什麼要那樣做?是你,一定是你……你瞞不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父親!」
韓玄道豁然變色,厲聲道:「你胡說什麼?是誰告訴你這些荒謬之言?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你瞞不了我!」韓淑一臉悲憤,搖著頭:「你什麼都瞞不了我……父親是你害死的,你……你一直在欺騙我,其實……其實一直是你自己想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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