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分,雪花終於停歇下來,街道上有著不算厚的積冷陰鬱,紐約上空的雲層在醞釀著更為兇猛的暴風雪,新聞裡有了輕微的雪災預警。
已經被炸彈、火焰肆虐得一片狼藉的房間裡,警察們正忙碌地工作著,清理現場,檢查屍體,一部分警察則立刻調出了所有的監控鏡頭,開始進行分析。
接近下午一點左右,一輛車在已經停業的娛樂場外停下,街上刮起了封,兩名穿著便裝的白人走了下來,一名是身高幾乎達到兩米的瘦高個子,他身邊的那人則只有一米七左右,模樣斯文,戴著一副細框邊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在某個大公司上班、朝九晚五的白領職員。
神情嚴肅的胖警長從裡面迎了出來:「你們是……」
「FBI,我是德尼。拉旺,這位是米歇爾。菲利普探員,我想他們已經在電話裡跟你介紹過我們……事實上我們正打算去舊金山休假旅行,呃,我是說……這件事應該比旅遊有意思。」從懷中拿出證件,名叫德尼的高個男子做過了自我介紹,面目斯文的米歇爾卻沒有說話,拿出證件給他看,隨意地扶了扶眼鏡,打量四周。
「哦,我是蒂姆,蒂姆。羅賓斯,這一區的負責人。」與兩人握了握手,胖警長領著他們朝裡走,「這裡表面上是娛樂場所,實際上……當然也是,在下面有一個很大的黑市拳賽場,每週六舉辦一次,我想你們知道,因為我們曾經對這裡進行過調查,後來被叫停了,因為當時也有你們的人參與在內。」
「嗯,沒錯,不過那件事情已經了結了,當初進行調查的湯姆……卡……」手指在頸項邊輕輕一劃。高個子探員俏皮地挑了挑眉毛,「死掉了。呵,當然是在了結了這裡的事情之後。」
「呃……」胖警長攤了攤手。不敢再說這方面的事情,隨後幾人走入通向後方的走廊,由於上午的噴水,此時四周的牆壁都是濕漉漉的,不時有警員與三人擦肩而過,氣氛很是陰冷,片刻之後。警長有些刻意地引開了話題。
「這邊走。呃,我來簡單說明一下,案發時間是上午十點四十五,整個事故只發生了一次爆炸,但是爆炸地威力相當足,整個通道,前後將近二十米的距離全都受到了波及,死地一共八個人。其中五個都已經被炸彈波及到。另外三個屍體完好。這其中有一個人叫加裡。鄧波,他是一名黑市拳手。雖然排名並不算很好,但空手對付八到十個普通人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的喉結遭到重擊,然後被人擰斷了脖子……按照法官地話,就像擰小雞一樣——他來不及進行任何的反抗……」
說到這裡,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一旁戴眼鏡的探員米歇爾皺起了眉頭:「喉結?那就是正面遭到重擊,沒有其它的傷嗎?」
「沒有,他的屍體完整,檢查也很快,你知道,我們有著整個美國最好的法醫……初步的檢查結果是,他死前身體狀態良好,沒有服用任何藥物,沒有睡過任何女人,他壯得可以殺死一頭牛,然後……他就毫無反抗地被人幹掉了。」
「麻煩事……」兩名探員對望一眼,那警長在一旁補充道:「對了,按照法醫地說法,加裡。鄧波喉結粉碎了,理論上有可能是鐵錘直接掄上來,但傷痕檢驗證明是拳擊,力量完美地集中在一點,至少超過三百磅,你知道,就算因為他受過嚴苛地鍛煉而僥倖不死,這一拳也已經對他的頸部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活不了多久。」
「李小龍再世嗎?現場在哪?」
「你馬上就可以看到了。」
轉過前方的彎道,因為爆炸而漆黑剝離的牆壁就出現在了前方,一群警察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周圍,尋找可能有用的東西,由於警察來得很快,現場基本完整。
「案發的中心點,應該就是裡面的中間那個房間,你知道,這裡除了地下拳賽,他們也有很多亂七八糟地業務,不得不說,他們地後台很贊。」胖警長戴上口罩,摀住了口鼻,領著兩人繞過地上一塊塊焦黑地物體,偶爾拉開被白布遮蓋的一些東西,多半是屍體,「租用這間房地是一家私人公司的老闆,背景很模糊,但一般認識還算是個相對正當的商人,這間房被他租用來放置一些東西,當然表面上都是一些公司文件,他常常會過來處理一些事情,這並不稀奇,每個地下拳賽的愛好者都能擁有這樣的一間房,只要你付得起錢。」
「案發當時他進入了房間,他的兩名保鏢就站在門外,這些在監控鏡頭上全部都有,他的兩名保鏢很專業,似乎有些過於專業了,他們身上都有槍……不久之後鏡頭轉開了,再發現他們時是
鍾之後,監控員昨天喝了酒,並沒有發現這時監視器間的停頓,然後在鏡頭裡他們已經倒在了地下,最先趕來的兩個人試圖察看他們的屍體,但兇手很顯然已經將炸彈壓在其中一個人的身體下方,兩個人被當場炸死,壓著炸彈的那個屍體……幾乎成了碎片,我們剛才看到的大部分都是……然後是裡面這具……」
「阿倫。艾克哈特,商人……」出現在眼前的,是門板早已被炸開的房間,由於經過了火焰的焚燒,四周也已經變得焦黑,幾名警察在房間一側忙碌著,他們移開了原本在那裡的書架,後方顯然是一間密室,沒有可以正常打開的途徑,他們正在試圖強行破門。屍體就在門口前方的不遠處,已經被燒焦了一部分,一名法醫在他的旁邊做著記錄。
「那是什麼?」扶了扶眼鏡,名叫米歇爾的探員朝著密室示意,那警長說道:「很顯然,一個打不開的房間,這裡的負責人拒絕對此做出解釋,後來又說是這裡的秘密業務,只要擁有足夠的錢,就能擁有這樣的一個房間,除了本人。就連產權方也不知道打開的方法,受害人的大拇指被砍下來了。而那裡有一道指紋鎖,很顯然兇手進去過。正在忙地那位是專家,他最擅長溜門撬鎖,呵呵……」
「那麼……這位艾克哈特先生呢?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死了,熟了,就像三成熟的牛排,我喜歡。」聽到米歇爾地說話,正在地上做記錄的那名乾瘦而有些神經質地法醫抬起了頭。拿起子在死屍的身上輕輕地戳動著。「傷口一共二十三處,動手的人是個天才……不,我是說他是個高手,毫無疑問,喉嚨上這道口子是第一刀,兇手從後方用手箍住他的口鼻,很用力、非常用力……」
那法醫從地上站起來,神采飛揚地試圖重現當時的景象。一手回抓。另一隻手上的子當成匕首般的劈來斬去:「你一定無法想像。他地骨已經脫臼了,並且有著輕微地裂傷。對方只是用手將他箍住,力量幾乎要捏碎他的臉,然後他首先劃開了他的喉管,傷口很深,血會飆出一米多遠,然後是他的大腿、肩膀、全身上下,對方像扎奶).連續紮了二十多次,這一切就是為了不讓他發出哪怕任何一聲輕微的響動,真是一項趨於完美的傑作。外面的那些碎片我還沒仔細看,不過三具完整的屍體已經看過了,乾淨利落,來地絕對是個高手,真希望能看到他,欣賞他地作品是一種享受……」
米歇爾用口罩摀住了嘴,靜靜地聽著他說話,隨後道:「艾倫,有人能比你更變態嗎?」
那法醫做了一個難以言喻地手勢,隨後道:「來的人真地很厲害,我打賭你們這些FBI的婊子絕對抓不住他,如何?」
「我喜歡七成熟的。」
「這兩個傢伙是大學同學,他們一早就認識,並且互相對對方的屁股表示過欣賞。」高個子探員對有些奇怪的胖警長解釋著,隨後道,「那麼,先讓我看看監控錄像,當然,那肯定已經是被人修整過的了。」
「好的,跟我來。」胖警長走在前面,領著高個子去監控室,米歇爾則留在了現場,「呃,根據我們的專家進行的初步檢查,錄像並沒有修整,每一刻它都在看似正常地運作,只是……被人暗中進行了小小的修改,對方就利用這樣的時間差,一步一步地進入了內部,只是我們目前還不清楚他倒底是通過怎樣的技術控制整個監控系統的……」
一路來到監控室,幾十個屏幕上畫面輪番交替,幾名警員正在研究著,眼見著警長進來,介紹過高個子的身份之後,一名警員控制著畫面時間,開始為他介紹畫面上的一切。
「整層樓的監控系統相當完備,理論上來說幾乎沒有什麼監控上的死角,畫面沒有被人修改,但是我們根據對方進入的線路逆推之後,發現幾處鏡頭有了令人難以察覺的人為控制痕跡,首先是在這裡……」
「入口旁邊的這個鏡頭似乎出了些小問題,監控員很敏銳,然後判斷是監視器的架子出了些問題,讓保鏢去看了,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兇手進入了這個交叉口……」
「緊跟著這些鏡頭都有了一些微不可察的調整,如果不是我們知道結果,根本不會發現這些鏡頭的不正常,從外面進來到這個房間,可以選取的道路很多,在第一個時間段裡,你可以發現,這邊有人走動、這邊、這邊也有,所以兇手選取的應該是這條路,鏡頭轉過去,他走了出來,後面的鏡頭正好照過來這個交叉……沒有人,他只比鏡頭快了一步,這個過道的兩個鏡頭,你看,很自
進,這裡沒有人,但在這之間,大概有一米半左右的這個鏡頭在移動,另一個也在移動,兇手……就藏在了這僅僅一秒鐘的空白當中,固定的速度,完美地掌握著一切……」
「因為這樣的分析,我們很容易就可以發現,在這片看似被監控鏡頭重重包圍的房間裡,有人製造了一個始終移動的空白點,你看,這個鏡頭稍微前一點的地方,看起來差一點就能跟前一個鏡頭重合,但永遠差了這樣一點。他從這裡、到這裡,然後轉彎。每一個過道,都是精確的十三秒鐘。不多不少……我恨這個數字……」
「我們通過空白的鏡頭推到這裡,你看,前方一個鏡頭開始掃回來,這裡兩個黑人正走向那條走廊,然後……鏡頭重合了,我們看不到人,這裡有扇房門……我們在裡面發現了兩具屍體。四十二秒之後。黑人轉過去了。你看,注意觀察,鏡頭之外的盲區又開始出現了,在這兩個鏡頭之間,它在移動。下一個走廊也是十三秒……」
「這裡,清潔工開始跟盲區重合,但是到了這裡,盲區擴大了……所以清潔工沒有死。兇手不知道以怎樣地方法避開了那個清潔工。他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往這邊來,從旁邊的這個鏡頭。我們可以看到他,他叫加裡。鄧波,另一名死者……他消失了,但沒有出現在下一個鏡頭,當然,這個鏡頭目前正在拍攝走廊地另一邊,他一下子沒出現,也不會引起懷疑,然後他就再也沒出現了,他被我們發現在這間房間裡,屍體像是被兇手隨手扔進去的。嗯,再是最後,兇手進入了這個房間,然後那個商人跟他地保鏢過來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整個監控室裡靜悄悄的,那名FBI的探.s下意識地保持著沉默,胖警長背負雙手走來走去,只有那名警察解說的聲音詭異地迴盪,卻將整個氣氛襯得更為寂靜。儘管這些事情他們方才一同推導過了許多遍,但此時聽著同僚系統地說出來,還是不禁讓人感到發自內心的一股寒意,在那監控畫面上,整個娛樂場的內部不是寂靜地,每個走廊似乎都有人經過,也是因此,那種彷彿明明有無數人來往,明明有無數只眼睛在觀察,卻始終有人悄無聲息地在那場所中穿行,如同幽靈般沒有任何人能發現地詭異感覺才更為深刻。
從容、精確、詭譎、冷酷,假如對方喜歡,或許眼下就藏在他們的背後也說不定吧……一時間好幾個人心中都忍不住的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高個子探員操縱著監控器再看了一遍,隨後點頭說道:「沒錯,他就在這裡……」
話音未落,突兀的槍聲陡然從外面的走廊中傳了進來,下一刻,再一次巨大的爆炸震動了整個樓層。警員們慌忙拔槍的時候,那名叫德尼地探員已經如同豹子一般衝出了監控室地房門,朝著聲音傳來地方向疾奔而去。
有動靜的方向,正是那已經受過一次炸彈洗禮地廊道。
前方一片煙塵滾滾,四周有警員持著槍跑過來,那煙塵中也有警員撤出,正打算衝進去,衣領上的袖珍對講器中猛然傳來聲音,他朝著另一條道路猛衝而去。
槍聲隱約迴響,轉過了幾個迴廊,他再度進入娛樂場的大廳,從側面的窗戶猛衝出去,那是樓房後方的一條窄巷,不遠處的路口,兩名熟悉的人影正恨恨地徘徊著,正是米歇爾與他的醫生同學,一人手上持槍,另一人拿著手術刀,路邊的行人遠遠跑走了。
「怎麼了?」
「密室門被打開了,然後……」米歇爾舉著槍,聳了聳肩,「其中一個人朝裡面扔了炸彈,然後衝出去,你猜猜那是誰?」
「誰?」
「我們抓了很久也沒抓到的那位老朋友。」
德尼愣了一愣,一旁的變態醫生艾倫也晃動著手術刀:「我也在想,那大概是他。」
「莊。阿米爾……裴羅嘉……」過得片刻,德尼點了點頭,「那是裴羅嘉的地方,他們現在過來毀滅痕跡……立刻通知國安局方面以及這次負責鬱金香事件的所有人,或許我們可以把案子合併了……」
與艾倫打過招呼,兩名FBI探員去處理>>|無人處,艾倫拿出了身上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片刻,對話聲響起來。
「喂……詹姆斯……莊。阿米爾的小組被召回了,顯然裴羅嘉已經開始對鬱金香感到畏懼……沒什麼,只是告訴你這件事,我剛才跟他交了手,並且沒有受傷,真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