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幾名部下的發言,劉良佐信心大漲,將原來的那點顧慮消除,為了自己的安全,他帶了四百親兵,主帥親兵通常是特意挑選的精銳,拿著數倍於普通士兵的軍餉,遠超普通士兵的伙食,除了主帥的命令,誰也指揮不動,為了主帥的安全,往往可以豁出命來戰鬥,劉良佐的四百親兵同樣如此,他自付帶著這四百人,就是碰到十倍數十倍的敵人,至少也可以護著他逃跑。
顧大牙是應天府北門的一名守城士卒,這天剛過辰時,太陽就毒辣起來,進出城門的人也漸漸稀少,他的一部分同伴已經躲進門洞裡乘涼,只有他和幾名一樣倒霉的同伴懶洋洋的在日頭下收取著為數不多的城門稅,
雖然太陽毒辣,顧大牙卻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他是北方人,曾經在孫傳庭帳下當過兵,孫傳庭沒於柿園之役後,顧大牙不願意加入流寇,偷偷跑到南方,謀到了一份看守城門的差事,這份差事雖然薪餉微薄,但經常能有一些額外收入,比起他在北方既使當兵也經常要挨餓的經歷來說簡直是幸福,因此,顧大牙常搶著幹一些別人不願意幹的苦活,就比如大熱天還站在太陽下收稅,深得同僚好感,在這個以本地人為多數的部門站穩了腳跟。
前面一股煙塵揚起,一名同伴連忙叫道:「大牙,快看,那是什麼?」
顧大牙瞇著眼睛望去,他的臉上一下子凝重起來:「不好,是大軍。」
「大軍?這幾日沒聽過有大軍要到京城啊,難道是有人……」幾名守門士卒頓時慌了:「快,快關城門。」
一名二十多歲,面白無鬚,穿著青衣的年輕人抻手一攔,將正要跑去關城門的幾名士卒擋住:「不用關城門了。」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不讓關城門?」幾名士卒責問道。
「蠢材,你問問你們上官不就行了?」幾名士卒這才看到城門口已圍著數十人,其中一人就有北門的城門官,此刻他們的領頭上司正在對一名中年人點頭哈腰,看到上司如此,顧大牙等幾名守門士卒明智的退到原先的位置上。
「馬大人,到底是哪支軍隊要入城,竟然要馬大人親自迎接?」城門守將好奇的問道,馬大人可是皇上的侍衛首領,他想不通還有誰能夠讓侍衛首領出動,親自到大城門口迎接。
馬秉傑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多問。」
「是,下官魯莽了。」
煙塵越來越近,一隊大軍已經清晰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奇怪的是這隊大軍只有少數人身穿明軍的正式服裝,多數人身上就是農家的普通衣裳,兵器也不齊全,許多人手中的武器雜七雜八,若是只看他們的穿著和兵器,與其說這是一支軍隊,倒不如說是一支流民。
只是這一切卻被他們整齊的步伐所掩蓋,看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已經趕了很遠的路,隊伍卻依然齊整,每一步都只能聽到一次腳步聲,整齊的腳步聲重重的撞擊所有人的心房,從這一點來看,縱駛大明最精銳的士卒也無法相比。
到了城門口,為首一人手往上一抬,剛才還在行進的隊伍馬上停了下來,整個隊伍就像一條蜿蜒的長蛇盤踞在大路上,腳步聲馬上消失不見,整個隊伍變得啞雀無聲。
顧大牙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邪門,太邪門了,他走南趟北,官軍見過了,流寇見過了,清虜的軍隊也見到了,卻從沒有見過一支如此齊整的隊伍,這樣的隊伍,哪怕穿得再破,武器如何粗糙,單單站在哪裡,就能給人帶來如山的壓力。
「馬大人。」
「閻大人。」
為首之人和馬秉傑相互拱了拱手,這支隊伍正是閻應元剛剛在江陰所召的人馬,連同他原先的六百人在內,總共三千人,他雖然有著皇帝的聖旨,可以將府庫中的物質先行調動,可是江陰只是縣城,府庫物質有限,根本湊不齊三千人的衣甲兵器,只能先行將就,反正到了南京,皇帝肯定不會虧待自己的親軍。
「閻大人,皇上已經命人準備好大軍駐紮之地,我等先進城吧。」
「好,進城。」閻應元揮了揮手,隊伍重新動起來,開頭數步還有一點散亂,調整數下後,數千大軍彷彿又成為一個整體,大軍過時,城樓上許多積年灰塵都被振動的唆唆向下掉,直到這支隊伍完全進入城,守城的那些士卒還是有點頭暈目眩。
城樓上,一名肥胖的中年人也瞇著眼睛打量著這支隊伍,以中年人為核心左右分佈著數十名精壯的漢子,用警惕的眼睛看著四周。
「不錯,不錯。」王福忍不住讚歎,這個閻應元真是練兵的奇才,
下面的隊伍可是整整三千人,其中二千四百人召進隊伍的日子不超過十天,何況從江陰趕過來路上也要耽擱兩天,也就是說,閻應元理論上只有八天的時間訓練,就能將一支隊伍捏合成如此,雖然只是一個花架子,卻已經超過現今大多數部隊了,實在不能不讚歎。
或許後世的大學生經過十天的軍訓可以趕上這支隊伍,可別忘了這個年代大多數人是文盲,左右不分,要把這樣一支隊伍訓練出來,難度何止大了百倍,十八世紀,英國人訓練他們的殖民地軍隊時,光是讓他們分清左右就要花上三個月時間。
一個多時辰後,王福已經在大殿上接見閻應元了,閻應元身邊還有一名五十歲左右,花白鬍子,臉上有點點麻花之人,這人無疑就是閻應元的結拜兄弟,當年曾為海寇的顧三麻子。
閻應元拉著顧三麻子拜了下去:「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你就是顧三麻子?」
「草民正是。」儘管顧三麻子一向桀驁,面對皇帝時依然大氣不敢出,就像一隻駝鳥一般,盡量將自己的頭放得低得不能再低,這並不是王福身上帶來的什麼王八之氣,而是幾千年來的皇權在百姓心目中形成的壓力迫使顧三麻子不得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