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
紅顏未老。
人卻越發沉靜了,猶若一潭幽泉,深不見底,水清如許,秦斐然無聲長歎。
這個問題,本就不需問的。
「五年前……」他開口,三分滄桑,倒有七分出塵,使人眼前一亮。
妖……江小輕與夜霜華心頭浮出一個字,這個字亦是出自那人之口。
秦氏一門,與其說是世外高人,不若說是一窩妖孽。
饒是只見過其中兩人的江小輕也迷惑了。
一個是受傷破相的她,往日以假面目示人,倒還無所覺,展露真容的一刻,分明不是什麼國色天香,若論美艷還比不上他的妹妹,一道紅痕貫穿左頰,刺眼異常,卻偏偏使人一眼望去只覺得心中似有根弦猛然繃緊,痛得呼吸也困難了。
一個是大夢初醒的他,白髮如霜,被毒傷折磨了多年,憔悴與疲憊溢於言表,舉手投足間渾不著力,只輕笑著,低低地叫一聲「小七」,正如三月裡的湖面,平靜無波,突然落下了一朵明澈晶瑩的雪花,無聲地落下,無聲地融化、消失,空餘層層水紋撩撥著聽者的心弦。wAp輕柔的、溫軟的,一不小心便淪陷其中。
既是妖孽,便該禍國殃民才是,又何以世人都偏愛妖孽。
說到妖孽,他們心中又浮現了一雙略帶異色的雙眸,或許只有那個人……他們的少主才稱得上是為真妖孽,這等驚才絕艷,曠世之才,都是他平生僅見。
思緒隨著秦斐然幽幽話音,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也是一個夏末。對沒有四季之分的竹溪而言。卻堪比三伏天的溫度,前所未有的熱鬧。災難繼而連三的降臨在他們地頭上,這些年裡,難得有好消息傳來,昔日的七兄妹也只剩下三人。
「五年前,小七傷癒歸來的日子。老四入朝為官,難得回來,六丫頭一頭栽進了世上最華美的墳場。我們一直也不曾見過她,師傅一早雲遊四海去了。除卻你和……老五,只剩下我們三人。老三一大早去迎接你,我們和大哥留了下來,結果我們等了整整兩日,也沒等到你們回來。」
陌月左思右想:「我不記得了。」
「是啊,連二哥都快忘了。想在想來,就好像是上輩子的事——網」秦斐然微微一笑,「到了第六日傍晚,我才終於看見你的身影出現我們眼前。」
他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那一幕:「可是那日回來的不止你和老三兩個人,還有一個讓我們意想不到的人。」
似乎那一日正是噩夢地開始……
「那人……是誰?」陌月似乎預感到什麼,話語間有些發顫。
「是五弟。」
「啪啦」一聲。茶杯被掀翻,茶水倒了一地。
滿眼的不可置信,期望與絕望交織地感情在腦海中反覆閃現。
秦斐然握住她的手,似乎想通過手傳遞給她一些力量。
「真的是他嗎?」
他搖搖頭,也不知是回答的不是還是不知道:「這個問題從他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那一刻。便一直在困擾我們,我們都是看著五弟下葬的,雖說那時屍橫遍地,五弟死得又……弄錯也不無可能。但當時負責五弟喪葬地大哥認定自己不會弄錯,但是這個五弟又不像是假的。你們回來的時候他身受重傷,一天倒有十個時辰在昏迷。在他清醒的時候我們也反覆試探。他的回答與五弟一般無二,我們看不出半點破綻。最重要的是。最熟悉五弟的你,認定他是真地……」
「為什麼?」陌月不解。
「這就要問你了,但是你只一味叫我們放心,卻不告訴我們原因……」
陌月默然,她對這些半點印象也沒有。
「雖然我們都心懷疑慮,但是那些日子我從沒有見你那麼幸福過,所以我們都選擇了沉默,因為你的承認就已經代表了一切,所以我們只好承認他是真的五弟。他說告訴我們他在七年前受傷後便失憶了,直到無意中與你遇上,才想起了一切,雖然我覺得這裡面有太多破綻,但老三證實了這些都是真的,所以我也沒有過多追究。如此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半年多,就在我快要放鬆警惕,徹底相信五弟真地回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他出了什麼事?」
秦斐然苦笑:「不是他出了事,而是師傅回來了。」
「這算什麼意外?」
「師傅同樣分辨不出真假,但師傅也和我們一樣相信你的判斷,那時我們幾乎以為我們的生活可以回到從前……但是,我突然發覺師傅與五弟的關係有些不對勁!雖說五弟常年在外行走,與師傅地關係不若我們這般親厚,但也一直尊敬有加,可那時我卻隱約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敵意。不,應該是仇恨!我第一次在這兩個從來都風輕雲淡地臉上看到如此強烈的感情。」
陌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角地蝴蝶,難道留書中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一直想找機會將它洗掉,只是要洗去這種顏料需要幾種特別的藥材,她也一時湊不齊全,只好作罷。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異樣,秦斐然關切地問道。
「沒有。」她搖頭,「二哥繼續說罷。」
江小輕亦催促道:「說了半天也沒說到與少主有關的事,哼!若你不能為你方纔的話,給我們一個很好的解釋,我們……」
秦斐然冷笑:「你們如何!難道我說了半天你們還聽不明白嗎?」
這回不僅是江小輕,所有人都臉色都變了。
「難道…月低呼一聲,臉色更是難看,艱難地問道,「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