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接近山谷,便遠遠的聽到了金鐵交鳴的聲音。^^去看最新小說^
月影頓時緊張起來,加快催馬,惹得身後的慕容蘇不時的抱怨。她也顧不上了,一路飛奔過去,沿路見到不少打鬥廝殺的痕跡,也有殘兵斷刃散落在地上,雖然沒見到屍體,看著也是揪心。
剛一進谷,便看到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大漢舉著厚背朴刀,追著一個身穿灰色鐵甲的白朔士兵猛砍,嘴裡還在罵罵咧咧:「他***的,老子剁了你餵狗!」
「龔大哥!」
「月……月姑娘,你怎麼在這裡?他***你敢砍我……」這後一聲,卻是那個白朔士兵見有機可趁,回頭偷襲,龔大海罵了一句,頓時跟他廝打在一起。
月影又急又喜,放眼望去,她派去殿後的士兵正在這處狹隘的口子裡和數十個白朔士兵交戰。看那些士兵的徽章,果然都是大王子斑雎弼的人。
她把手裡的韁繩往後一送,塞進慕容蘇手裡,人已經飛身躍起,一肘就把離她最近的一個拿纓槍的士兵打倒在地,另一隻手在馬臀上用力一擊,馬頓時吃疼飛奔起來,慕容蘇急忙拉緊韁繩,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喂!」
「進山谷裡去躲一下。控制住馬,別摔著了。」
她卻只來得及喊了這一聲,便被迎面而來的馬刀截斷了聲音,再也無暇分心。
這個……大概就算是她的關心了吧?慕容蘇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手裡卻不敢放鬆,一路馳進山谷的隘口。沒跑幾步。迎面一塊大石擋路,他急忙用盡全身力氣扯進韁繩,奔馬人立起來,差點沒把他摔了下去。
他一手牽了韁繩調轉馬頭,一手揉著胳膊。一天不到就整出了傷口,如今又是全身酸痛……所以說他不喜歡學武藝,明明是翩翩佳公子,打起架來和街頭地混混有什麼兩樣?既然他動動嘴就可以讓別人去賣命,何必要親自動手?
他心裡直犯嘀咕,誰知一回頭。卻看到一群人正盯著他。
這些人大多是些婦孺老人。或是身上纏著繃帶的傷兵。看他的目光裡帶著幾分驚詫好奇,更多的卻是緊張不安。慕容蘇不用想就知道必定是在此避難的樊城百姓,心想跟這些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正想走開,人群中突然跳出一個少年來,低喊道:「你……你不是月影姐姐的相公,蘇公子嗎?」
慕容蘇挑了挑眉。這才認出這個滿臉灰塵血污,腿上還纏著白布條的少年竟是上一回在樊城遇到的小曇,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可小曇卻滿臉疑惑的望著他道:「奇怪……你不是死了嗎?」
他地臉色微變,本不想理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她說我死了?」
語氣陰沉,少年忍不住一寒,但又很快挺起胸膛:「這倒也不是,月影姐姐只是說你不在了。但是我想。如果你沒死,堂堂地男子漢大丈夫又怎麼會放心讓娘子上戰場去?所以你大概是死了。」
這一回,慕容色連臉色都變得陰沉了,他翻身下了馬,寒著臉朝那群躲在岩石背後的百姓走去,小曇以為他要動手。立刻全神戒備,誰知慕容蘇只是走到一處石縫後朝外看去,谷外的空地上,一群人正打得難分難解。
他用手朝外指了指:「這麼彪悍的女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個……這個和強弱沒有關係,如果是自己重要的人遇到危險,會擔心是正常的吧?」小曇被他滿不在乎地語氣激怒了,忍不住口不擇言,話一出口卻又發現說漏了嘴。一臉羞澀不安的朝慕容蘇看去。卻看到對方一手撐在石縫上,正專注的看著谷外的情形。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少年愣了愣,他隱隱覺得這位蘇公子和上次見到的時候不大一樣。那個時候明明是一副言笑晏晏氣定神閒的貴公子做派,現在雖然還是高人一等的模樣,脾氣卻變壞了。
慕容蘇也不理會小曇探究的目光,自顧自看著外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月影真正與人交手。他見過她舞劍,很輕靈很飄逸,但是那樣地劍招用在戰場上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劈、刺、砍、殺,不能有一點兒猶豫,也不能有一點兒心軟。她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強,但眼中卻格外冷淡,沒有一絲興奮激動——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能在戰場上的殺敵的人,骨子裡都是嗜血的,比如阿蓮,比如舅舅。
她跟他們都不一樣,殺敵如砍瓜切菜毫不含糊,偏又心軟的不像話。
他忍不住張開手掌,今天之前他都沒想過自己也會親手殺人。拔出月影地劍那是情急之下的萬不得已,而手腕上的袖弩原本就是防身用的……因他而死的人或許不少,可他從來不讓自己的手沾上血。今天之前,他沒有那麼近距離的看到過死亡,原來殺和被殺都是這麼的慘烈痛苦。
一聲悠長蒼涼的號角聲穿過樹林,落進他耳中,他吃了一驚,倏然驚醒,手掌握緊成拳。他擔心地事情,終於發生了!
所有人似乎都明白這聲音意味著什麼。然而打鬥地人不過頓了頓,依舊繼續開戰。只有他身後的老弱病殘開始不安騷動起來,紛紛交頭接耳,有些膽小地甚至已經哭了出來。他們在樊城久了,這種進攻的號角聲不啻為催命符。
慕容蘇有些不耐煩,那些人身上的煙塵味道也叫他不舒服。他往邊上跨了幾步,找到個空隙看出去,正看到月影朝這裡望來,急忙對她打了個手勢,意思是此地不可久留。
月影卻對他的示意視若無睹,揚聲道:「慕容蘇。我這裡脫不開身。那邊交給你了,帶大家暫時躲一躲!」
「喂……」
他尚未來得及表示不滿,紫衣女子已經一聲輕叱撲向對面一個身形起碼有她兩倍那麼大的壯漢,他的聲音頓時卡在喉嚨裡,緊張地出了一身冷汗。
開什麼玩笑,這些素不相識的平民與他何干?他連城池土地都可以不要了。他想救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偏她彆扭,什麼人都想救就是不想救自己。
他面色不善的後退了一步,袖子卻被人扯住了,回頭一看是個污衣皓首的老婦。他皺了皺眉。急忙把袖子從她手裡扯出來。老婦已然開口道:「公子,我們該怎麼辦?」
什麼該怎麼辦?「你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要走了。」他拍了拍衣上的灰塵就要離去,那老婦又想拉住他,卻被他居高臨下的一眼看得有些瑟縮,收回手囁嚅道:「可是……可是月姑娘叫我們跟著你……」
慕容蘇眼角一掃,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用同一種眼神看他。在這些人心目中。幫助他們守城又想辦法讓他們逃命的月姑娘是比守軍還要值得信賴的人,他們對她的話根本是言聽計從。
慕容蘇不喜歡那些殷切地目光,看得他心裡發毛。這種期待和信任地感覺實在太怪異,他完全沒有經歷過,更別提如何解決。他頓時煩躁起來,皺了皺眉甩手就走。一旁的小曇已經氣呼呼的大喊起來:「大家別理他,這個人根本不可靠,我們應該自己想辦法躲起來。」
「可是……」
「月姑娘說……」
眾人還在猶豫,卻發現慕容蘇早就遠遠的走了開來。正倚著一塊巨石袖手望向谷外。此時,如潮水般的灰甲軍已經從林子裡湧了出來,班雎蓮的蒼狼旗無處不在,最少有五千……或者更多,顯然是想把斑雎弼趕盡殺絕。
他那副置身事外的表情終於讓人失望了,剩下地人不得不另做打算。小曇因為暫代隨軍大夫。也算是有些威信。他和幾個人略微商量了一下,便指揮著眾人繞過池塘,躲到附近一座石丘後面,從那裡再翻過三座山,有相鄰的村子可以暫時躲避戰亂。
慕容蘇回過頭的時候,正看到一群疲憊不堪的人相攜著往前走。這時候天空漸漸陰沉,蒼白的光線下,那群身影更像是無主的遊魂一般單薄。他忍不住笑起來。
殿後指揮的小曇頓時對他怒目而視,惡狠狠的道:「居然笑得出來。你這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如果你地老婆孩子也遭遇戰亂。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剛說完,就發現他的「老婆」其實正在谷外和人交手。他不知道其實慕容蘇已經休妻了,一時間有些尷尬,只得轉過頭去不理他。慕容蘇卻不大在意,聲音淡淡悠悠的傳來,帶著漫不經心的意味:「眼下的斑雎蓮只想抓住斑雎弼永絕後患,至於樊城,一向不在他的計劃中,這時候想必已經撤軍了。再說最遲明天,征北軍地前鋒也會到樊城。我是你,我現在就回家去,在這種地方躲著,早晚被亂箭射死。」
小曇一聽他講話時的口氣就忍不住冒火,但靜下心來仔細一想,竟覺得十分有道理。他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後找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商量了片刻。大多數百姓還是留戀家園,如今知道可以回家,莫不欣然應允。
等到最後一個人也走入了密道,留下善後的小曇忍不住看了慕容蘇一眼,只見他依舊倚在原先的地方朝外面看,眼神很專注,卻沒有任何想要衝出去幫忙的意思。
他和顏嘯雲很不一樣。這一瞬間小曇有些疑惑。如果是顏嘯雲,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去保護月影。完完全全的,將心愛地女子納入羽翼之下地模樣。讓他羨慕嚮往。
可是這個人,到底是喜歡……還不是不喜歡呢?
小曇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問道:「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誰說我要走了?」他淡淡的回絕,連頭都沒回一下。
「好吧,我知道你其實是關心月影姐姐,不捨得丟下她。」小曇抓了抓頭髮,其實他還是不喜歡這個貴公子,但他還是要說實話,「你這人也還不錯,剛才罵了你,對不住了。」
說罷低頭鑽進密道裡,留給了慕容蘇最後一句話:「多謝了!」
哎呀呀,又寫多了,一節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