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明天的更新:在中午或者下午。
————————————————————
寶慶四年四月初三,白朔單于斑雎勰遣騎兵五萬,從王都高昌出發,揮軍南下。
因持劍山莊之亂,紫霞關守將陸醇接到前方探子密報的時候,鐵騎已越過白朔草原,進入交界地帶的戈壁。陸醇大驚失色,一面遣人快馬回報京城,一面欲向相鄰的彤雲關求助,但使者卻接連在途中遇害。等朝廷接到軍報的時候,白朔騎兵已兵臨城下,紫霞關頓成孤城。
彼時的陸醇,手下只有不到五千兵馬。
軍情危急之下再不容裕德帝多做斟酌,連夜下旨,召回十年前被先皇流放瑤城的前軍政司大將軍何倥傯,敕封征虜將軍,同時任命李新,李丘兄弟二人為左右副將軍,京師長史楊宇調為征北軍長史,即日拔營。
寶慶四年四月十五,十萬大軍兵分三路,朝四面楚歌的紫霞關進發。
這是裕德帝上位以來,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邊關戰亂。
在領兵人選的任命上,皇帝曾和太后產生過爭執。當日二人在御書房相談甚久,最後太后滿面鐵青拂袖而走,書房之內筆墨凌亂,皇帝端坐其中,眼神諱莫如深。
朝堂之上的人心裡都很清楚,任命李新,李丘兄弟為副將,不光因為二人是年輕將領中的翹楚,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奚仲一手調教的學生!長史楊宇出身帝黨更不必說,就算主領大將軍何倥傯,也受了皇帝的恩惠。這次北伐點兵十萬出征,皇帝的目標顯然並不止是紫霞關而已。
太后舊臣一人未取,皇帝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這對母子的關係頓時惹起諸多猜頗,朝野之間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
大酉帝闕,西宮含霖殿。
玉手執一柄金剪,將枝頭盛開的海棠齊齊斫下。
周雨端詳著手中的花兒,眉目之間一片明媚,笑道:「醫正大人覺得此花如何?」
她身後端坐一位年輕男子,玉色長衣,腰束錦帶,掛著行走宮中的腰牌,正是剛剛上任不久的太醫院院正,御史大夫上官慕雁的第三子上官漁。
此刻他笑道:「鮮花雖美卻易凋謝,怎比得上娘娘的花容月貌?」
「上官醫正的這句話,我可不愛聽。」她瞥了他一眼,將海棠插於髻上,返身道,「皇上已有數日宿在鳳儀殿,你此刻稱讚我的容貌,倒叫我情何以堪?」
上官漁不慌不忙的答道:「那讓漁親自替娘娘配一劑玉露嬌顏,叫皇上早日回到您的身邊如何?」
周雨聽到這話,面上飛紅,忍不住啐道:「胡說八道,我何曾要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我請你來是為著王子敬的嗽疾,太醫院那些庸醫開的藥吃了都不管用。」
上官漁挑了挑眉,慢吞吞道:「下官也是庸醫啊!如果不是娘娘幫忙,又怎能坐上醫正之位?」
周雨聞言手中一緊,卻依舊笑靨如花:「上官醫正此話差矣,明明是你才學淵博醫術高明,皇上一向任人唯賢,本宮只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任人唯賢……」上官漁冷笑一聲,聲音微泯,復又笑道:「漁此來入宮,倒還有件事情要告訴娘娘。」
「醫正大人請說……」
「信王府今日延請太醫院的胡大夫過府,側妃梁氏——」他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有喜了。」
她的手腕一抖,手中金剪拿捏不住,竟將一朵海棠絞碎了大半。明媚眼中一瞬間閃過千萬種幻彩,最後卻歸於幽寂一點,淡淡道:「信王殿下年紀也不小了,有子嗣是好事。」
「……需要下官替娘娘除掉嗎?」
聽到他有恃無恐的問話,周雨豁然轉身,眼中驟然劃過冷笑:「上官醫正是什麼意思?」
「正是娘娘聽到的那個意思。」上官漁慢慢站起身來朝她走去,幽幽笑道,「娘娘何必客氣呢?漁也不是第一次替娘娘辦事了,上次信王妃遇刺……」
「不必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周雨清冷的聲音打斷。他抬眼看去,但見那位平素雍容明麗的宮妃像是突然間籠在了迷霧之中,神情間泛起一絲陰冷,叫人不寒而慄。
「不必了?」
「你剛剛說的那件事……不必了,留著。」周雨斂起神色,漫不經心的回轉身繼續剪著枝上海棠,輕輕道,「聽說信王殿下帶著正妃四出遊山玩水樂而忘返,闔府中只剩下孤兒寡母也怪可憐的,醫正大人就當積德吧……改天本宮請人送些滋養安胎的補品過去。女人家懷孕,可最是要仔細的……」
聽著她柔和的聲音,上官漁的眼裡閃過一絲冷笑。他在太醫院供職,與宮中妃嬪多有接觸,她的心思怎會不明白?這是藉著這未成形的胎兒「分寵」哪!
……直到現在也不許那個男人愛上別人嗎?
周雨看不到他的神情,繼續道:「本宮另有一事,想請醫正大人幫忙。」
「漁悉聽差遣。」
「東宮裡的那一位……」她說了半句就招手喚他過來,附耳低語,語意雖然模糊,上官漁卻七竅玲瓏,只聽了大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他雖微笑傾聽,眼中的神情卻漸漸冷了起來。
四周瀰漫這淡淡的香氣,也不知是海棠香味還是她袖中的熏香……他忍不住想起許多年前初見的時候,她還是周家的女兒,及笄的年紀,穿一襲粉嫩的錦繡衣裳在花間起舞,甜甜的喚他「上官哥哥」。
只一眼,他的眼裡就再容不下別人。
那種感覺現在回想起來竟如此狂熱。只要她的一句話,就算殺人放火他都願意。因此而成為她手中的棋子……年少的愛戀,真是可笑之極!
好在陪伴了她這麼多年,他知道的內情已經足夠作為提出任何要求的籌碼。
他長長一揖,笑道:「此事漁一定盡力而為,絕不會讓您失望。只不過,漁也有一個要求。」
周雨微一挑眉,顯然沒料到他居然也開始提條件。
「漁日前於玉清宮見了舞陽公主一面,從此驚為天人。還請娘娘幫忙成全。」
周雨一愣,忍不住冷笑道:「沒想到醫正大人也想攀高枝做駙馬。只可惜人人都知道舞陽公主的心上人是太史楊大人,醫正大人怕是要傷心了。」
「因此才要請娘娘幫忙。」聽她說的刻薄,上官漁眼中閃過一絲怨毒,面上卻依舊不以為意的笑道,「楊大人就要隨軍出征了,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本就不好說的……」
「你!」周雨心中猛地一跳,對上他琉璃色的眸子,從那裡看到了一絲熟悉的殘忍。那樣的神色,她也常於鏡中看到自己……
怔了片刻,她終於笑了起來,笑意明麗一如往昔:「醫正的話本宮記下了。」
「說起來軍中那位何倥傯將軍也是娘娘的舊識吧?若他有了麻煩,娘娘想必也會很高興的。」
「何倥傯……」
她默默的念著這三個字,眼中慢慢的跳起冰冷的火。那一天!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是何倥傯親手將那封筆跡娟秀的紙箋交到她的手裡,他的聲音冷淡又空洞。只對她說了一句話:「你不用等了,他不會來的。」
從那一刻開始她的世界一寸寸崩塌,神智魂魄全都死去,只剩下一個名叫「周雨」的軀殼,空寂的只剩下了——仇恨。
她惟有不停的恨才能讓自己活下去。她恨那個不肯帶她走的男人,也恨那個強要娶她的男人,恨和他們有關的所有人……她發過誓,窮盡此生也不會讓這兩個人得到幸福!
既然已經不能攜手終老,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崢嶸》完————————————————
ps:上官漁此人曾在前文某處提到過一次(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但到了這裡設定上有少許修改,所以直把前文的「上官漁」去掉了。
閒聊一句:再看一遍《Basara》還是覺得不管是赤王朱理,蒼王淺蔥,還是揚羽我都非常的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