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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之後,慕容宸始終對那名叫做方悠的女子念念不忘。每每想到她的一顰一笑,便忍不住欣然,只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和他這般交心了。
他並非是好色的人,家中除了陪房丫環,身邊也只得吳櫻一個正妃。而幾個兄弟裡面,數月前才大婚的信王慕容蘇,家中卻早早便有側妃侍妾,坊間更有風流之名。魏王一向並不艷慕,反覺得日常之間要應付這麼多的女人,實在是一件叫人頭疼無比的事。
如今,他卻有了另立側妃的念頭。
只是這想法在心中也不過是一閃即逝。方悠性情溫柔和順,若是入府也很難自保,倒不如她現在這樣心無旁騖自由自在。
況且他十八歲時娶吳櫻,如今也不過年餘。雖然這樁婚事是父母之命,夫妻間卻一向恩愛,吳櫻是個剛烈女子,他不願負她。
這一日用過晚膳,兩人下了一會兒棋,見窗外寒風颯颯,晚些時候怕是要下雪,便準備早些回房休息。明天一早太后傳召賜宴,若是因為路上積雪耽擱了時辰就不好了。
吳櫻在鏡前用牙梳一下一下的梳著長髮,髮髻散了,一頭青絲直瀉而下有如黑緞一般,襯著她秀麗清雅的臉,當真是容顏無雙。
慕容宸看在眼中忍不住情動,正要上前,她卻開口道:
「王爺,我今日去拜訪信王妃了。」
他一愣,這才想起數月前信王大婚,娶得正是朝中戰功赫赫的龍騎大將軍之女奚月影。自己與龍騎將軍也有師徒名分,上回去信王府上卻沒見著這位王妃,最近更是雜務繁忙把這事給耽擱了。
多虧了吳櫻心思細密。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櫻兒,有勞你了。」
吳櫻朝他溫柔一笑,一雙剪水秋瞳閃了閃道:「王爺可知這信王府中好不奇怪,那位正牌王妃奚小姐竟然沒有半點權力,自成親以後連信王的面也沒見上幾次,府中上下事務都由原先信王的側妃梁婷兒打理,倒像她才是正妃一般。」
慕容宸一聽這些爭鬥之事便覺得頭疼,皺了皺眉道:「別人家的家事,我們去管它作甚。」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吳櫻微嗔道,「信王此人深不可測,多瞭解一分,對王爺的將來就有利一分。」
「將來如何我可不想理。」他嘟噥一聲,伸手將吳櫻攬在懷中,便去吻她的雙唇。柔軟芬芳的氣息頓時叫他再難自已,猿臂輕舒,將她抱了起來,輕輕放在床榻之上。
吳櫻媚眼如絲,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櫻唇輕啟柔柔喚道:「宸……」
他只覺得心中一熱,又再深吻下去。寒夜未盡,芙蓉帳中,卻化成一片春色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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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慶四年元月,裕德帝詔告天下,立長子慕容政為太子。
皇帝最終沒有立幼子敬為皇嗣,自然源於多方面的原因。朝廷中的保守派仍舊佔了多數,裕德帝登基雖然已是第四年,但朝政及兵權仍未悉數收歸,大部分依舊掌控在老臣手中,而前天祿帝一朝留下的舊臣中,又多半聽命於他那位如今尚參與朝政的母后——六姓之首龍氏一脈最尊貴的人,當今德馨大皇太后。
當年他剛被立為太子的時候,已貴為皇后的母親便將自己的侄女,靜宜郡主龍子墨嫁給他作為元妃,想必打得就是龍氏血脈兩朝為帝的主意,因此冊立太子這件事上,斷不能任由他胡來。
裕德帝慕容晟自小性情隱忍內斂,雖然心中不滿,臉上也瞧不出任何端倪,照樣與眾兄弟言笑,接受百官祝賀,朝廷之上看起來一派君臣和樂。
而曾經提議立次子為嗣的信王,也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照樣在朝堂上溫言笑語,下朝後便四處飲酒尋歡,一如既往做他的風流王爺。
慕容宸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妥,卻又說不上為什麼,心中不免有幾分煩悶。
而好不容易進京一趟的吳櫻這幾日又忙著和京中達官貴胄的家眷結交,每日賞花看戲,應酬不斷,並不急著回封地魏中。
過得十餘天,蜀王慕容捷借口封地遙遠同皇帝辭別,留下來的魏王即不像信王那般喜好玩樂,也不再有豫王、襄王一般的少年人心性。因此每日下朝之後除了和門人清客下下棋喝喝酒便無事可做,連著幾日下來,越發的氣悶。
這一日,皇后於宮中設宴,說是與各位妯娌敘話,吳櫻一早便換了朝服進宮。不多時,信王慕容蘇打發家人來請,說是天一閣新來的幾個什雅國歌姬甚好,兄弟幾個正好趁此機會也聚聚玩玩,別叫「幾位夫人們獨自開心了去」。
慕容宸一向不懂慕容蘇的想法,也聽說信王與剛剛大婚不久的王妃不合。不過這樣趁著妻子進宮的機會大張旗鼓招來歌姬尋歡作樂的作派,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只是左右無事,去消磨上一天也好。
什雅國的歌姬果然不同尋常,相貌也甚是美艷,宴中酒溫菜香,又有信王側妃梁婷兒親自操琴作樂,一向自律的慕容宸也不免放寬心多喝了幾杯。
宴散的時候外頭又下起了寒雨,魏王只覺得酒意上湧,有些昏昏沉沉,這陰雨霏霏的日子忍不住勾起他記憶裡深藏的那一點不曾忘記的舊事來,一時癡癡的看著窗外,直到聽到馬車外的白樂問道:「爺,回王府嗎?」
他看了看窗外暗沉陰冷的天氣,心裡驟然升出一股衝動,啞聲道:「去靜掖庵。」
時隔月餘,也不知道她在不在了?只是如今這偌大的遼陽京,他竟然找不到可去的地方,惟有想到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心中才能夠稍有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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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掖庵依舊是那般逼仄破舊,原本的幾樹海棠已經敗了,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了芭蕉,闊大的葉子兀自在寒風裡簌簌發抖。
住持的老尼又聾又啞,唯唯諾諾,過了好半天才問個清楚,原來方悠尚在庵內。早些日子準備了要回家的,只是一時不慎染了風寒,一時間不便移動。方濟人家裡甚為貧寒,只派了一個小丫頭過來服侍著,這兩天略微好些了,只是還不能下床吹風。
慕容宸心裡也不知道是喜是憂,遂帶了白樂進了後堂。原本是想看一眼就走的,卻正瞧見一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正煨著火盆打盹兒。白樂要上去叫她,裡屋卻傳出了動靜,有人正費力的打起厚重的棉簾子,手裡拿著只粗瓷的茶壺,看樣子正準備出來倒茶。
大概因為病著的關係,她的身子似乎越發瘦了,原本白皙如瓷的臉頰此刻泛著一種病態的嫣紅,倒像是顴骨上搽著艷色的胭脂,眼睛裡汪著一泓水,看起人來迷迷濛朦的,一抬眼竟是說不清的風情。
就是這一抬眼,彼此都愣住了。
她只穿著中衣,外頭披著一件半舊的天青色緙絲面大襖,領口處露出的那一點膩白就像白亮的光,一下子灼痛了他的眼睛。他微微的轉了轉頭,她這才輕輕的「啊」了一聲,後退了半步,腳邊卻碰到了撥火的鉗子,陡然的聲響頓時把那小丫頭嚇醒了。
小丫頭心急慌忙的跳起來,嘴裡說著:「小姐有什麼吩咐……」還沒說出下半句話,便被白樂一把拖了出去。
小小的屋子裡,兩個人彼此沉默在一室的和暖曖昧裡,連火盆裡偶爾爆出的辟啪聲都顯得驚心動魄。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方悠先開了口,婉轉的嗓音此刻帶了些沙啞,輕聲喚道:「王爺……」
慕容宸驚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扶她,柔聲道:「方姑娘快回房休息,仔細又受了涼。」
冰涼的手指觸到她微燙的肌膚,一路傳遞過去,瞬間他心裡的某一處開始漸漸的變軟變燙,短短的幾步路,他都走出了一身微薄的細汗。
窗外雨聲細密纏綿不休,風陣陣的打的窗欞微響,將徹骨的寒意一併隔絕。屋子裡爐火正旺,滿溢著藥香和不知名的和暖香氣,慕容宸默默看著床榻上那個羞澀淺笑的女子,只覺得所有的風雨一剎那間都遠離了,這一刻他的世界只剩下這個小小的溫暖的屋子,他只想坐在這裡,做一個最最平凡的男人,哪裡,也不想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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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故事繼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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