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年前,這塊土地上只有一個國家,燮羽。
燮羽的開國皇帝姓姬,以非凡智慧統一蠻荒,創立盛世。彼時甸江浩浩蕩蕩東流入海,兩岸平原千頃,富裕豐饒,天下一片和平安詳。
幾百年來,姬氏治理後稷的土地,以強大武力平各方叛亂,鷹落蓮花的皇族徽章所到之處,無不臣服。
直到那一場地動山搖的變故發生。
一向少雨的北方一夕之間暴雨如注,天崩地裂,絕雲山脈從中崛起,將平原隔絕。山川更迭引起甸江氾濫,下游一片水澤,數萬人失去生命,更多的人流離失所。
燮羽王朝因此大亂,賑災救濟耗去大量國庫,三年之內甸江下游更是顆粒無收。原本伺機而動的各方諸侯趁機揭竿而起,借口姬氏皇族逆天而行,紛紛帶領軍隊直搗皇都。
轉眼間,生靈塗炭。
這場戰爭一直持續了十年。最終,後稷土地形成了由大酉慕容氏,巨澤沈氏,什雅女帝,北方六國和百濟七十二部族五種勢力共同分割的局面,只有西方的佛國蘭若以及蘭若更西邊的西長生淨土沒有被捲入戰爭,幾百年來始終保持中立。
這,也是如今天下的大局。
微妙卻又極其危險的平衡著,只要一絲波動,足可以引出軒然大浪。
盛極一時的鷹落蓮花徽章卻隨著曾經的霸主燮羽姬氏從後稷的土地上消失。歲月荏苒,漸漸的,被大多數的人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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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呆呆的望著那個刺青,幾乎忘了接下去要做什麼。
蘇襄襄輕輕的哼了一聲,長睫微動,眼看就要醒過來。月影這才回過神,急忙把她胸前的衣襟掩好,手指一輪拍打,只見少女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終於悠悠的醒了過來。
她一睜眼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翻身坐起,口中急道:「嫂嫂,那些強盜……」
只是她的手腳尚未恢復力氣,剛一坐起又要倒下,月影一手扶住她,一手拍了拍她的背,道:「沒事,他們已經走了。」
「走了?」蘇襄襄愣了愣,俏臉上滿是不平,「大膽狂徒,竟敢在官道上行兇。回去告訴哥哥,本小姐翻遍遼陽京也要一個個抓起來嚴懲!」
罵完了,她將目光轉向月影,手腕一翻覆在她的手上,明亮的大眼睛中含著顯而易見的熱切,道:「嫂嫂你的武功真好,下次教我可好?」
月影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教你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襄襄做得到的都沒問題!」
「你做得到的。以後,別叫我嫂嫂。」
小女孩愣了愣:「那叫你什麼?你本來就是我嫂嫂阿。」
「叫……嗯,叫姐姐就好。」
左右她也做不了她多久的嫂嫂,但小姑娘的身上卻有著讓她不能不在意的秘密。為了避免將來見面時再改口,不如現在就改了吧。
環顧四周,馬車也沒了,馬車伕也死了,找不到一個傳信的人。若是她一個人也還好,走回王府也不會太費力,但蘇襄襄卻不行,她被打了一掌,雖然沒有受傷,總歸也傷了元氣,急需好好的休息。
月影轉頭問道:「襄襄,這裡最近的可以找人傳言的地方在哪裡?」
蘇襄襄想了想,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往南不遠便是大酉國國寺重元寺,那裡的住持照玉大師也認得我的,我們去那裡先歇著,再讓人帶信給哥哥可好?」
月影點了點頭,輕輕扶住她的腰便將她背在身上。蘇襄襄似乎不習慣別人碰觸,微微掙扎了一下,最後也不知道咕噥了句什麼,終於還是順從了。
月影一聲不響的背著她往前走,才走了兩步,腳邊突然有一個圓圓的東西閃了一閃,她心裡一動,腳尖微勾便將那東西抄在手裡。仔細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銀質圓牌,上頭烙出了一隻叭兒狗的形狀,筆畫簡單,卻甚是傳神。
方才並沒有看見此物,難道是那兩個刺客打鬥時不小心掉下的?
月影小心的將那枚銀牌收進袖子裡,然後順著蘇襄襄指點的方向一路往南而去。沒過多久,眼前便出現了一群巍峨的建築,四角方平,飛簷斗拱,遠遠看去自有一種莊嚴肅穆。
這便是大酉國國寺,重元寶剎。
既然是國寺,便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得去的,更何況走得近了,便能看到今日山門前掛了一幅紅緞擋住了半條路,正是表示寺中有尊貴的女賓正在還願,閒雜人等不得打擾。
月影也不和門口的小僧多做解釋,掏出自己和蘇襄襄隨身攜帶的信王府信牌,不多久,便有淄衣迎客僧帶領二人繞道後院僻靜的廂房安頓,自有人備馬安排回王府報信的事,不在話下。
見一切都準備停當了,蘇襄襄的好奇心頓時泛了上來,拉著一個準備茶水的小僧,問起今日前來寺中還願的女眷究竟是誰。
小僧答道:「今日一早,宮裡的賢妃娘娘前來鄙寺祈福,如今法事完了,正在禪房聽方丈大師講經。」
蘇襄襄眼光一閃,也不顧身子虛弱,從床上跳起來,喜道:「是豆兒姐姐!自從她入了宮,咱們就沒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