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迎面吹來,髮絲向後飄散。
蒙放仰著頭,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風中帶著青草,泥土的芳香,細細一聞,還有遠處河流潮濕的氣味,對崇尚自由自在的蒙放來說,這樣的氣息才能讓他迷醉,他喜歡海闊天空,他喜歡視野一片空曠,一直能望到大地的盡頭,他的喜歡的,便是現在的風景。
這裡是遠離北京城的郊外,有山巒,河流,窪地,原野,青草如綠色的緞子,從腳下往遠方鋪去,雖說,有山巒和窪地的起伏,但是,蒙放的視線仍然能望到很遠的地方去。
這裡,讓他想起了家鄉,那片任由他縱橫馳騁的齊魯大地。
今天,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乃是為了一個賭約。
從黑獄出來之後,對於重新獲得自由,蒙放自然也會感到心情放鬆和高興,然而,他對自己從黑獄中出來的方式感到非常不滿,那時,他的神志雖然還清楚,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眼睜睜地瞧著自己像一個病人一般被人抬出黑獄,送抵振威武館,一直到晚上,才重新獲得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蒙放討厭這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他討厭被人左右,所以,雖然楊瀾救了他的命,他仍然對楊瀾沒有好感,更不可能對他感到服氣。
但是,蒙放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不管怎樣,楊瀾始終是救了他一命。
所以,他才通過楊瀾派在他身邊的人向楊瀾傳遞了一個信息,說是願意為楊瀾做三件事報他的救命之恩,這三件事做完之後,他便和楊瀾不拖不欠,日後,江湖再見,再論恩仇。
楊瀾並沒有正面回應。
就在蒙放等待楊瀾的回應之時,安排在他身邊的那個叫王峰的傢伙老是在他耳邊唧唧歪歪。在他的口中,楊瀾乃是世上少有的英才,文武雙全,文采方面就不說了,年僅十八歲便高中狀元,整個大明一朝都沒有出過這樣的少年英傑。說到武功一道,王峰講了自己的親身經歷,說是像他這樣地人,就算上一百多個,依然無損楊瀾分毫,楊瀾不止拳腳功夫了得,騎術,射術一樣冠絕群雄,可稱當世第一。
說到拳腳功夫。槍棒功夫。聽王峰將楊瀾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絕無。蒙放就有些不服氣了。當王峰提到楊瀾地射術。騎術都是天下第一時。蒙放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嘲笑王峰乃是空口說白話。純粹是吹牛。
對於騎射功夫。蒙放非常自傲。和所有地年輕人一樣。認為老天爺第一。他第二。所有。他根本不相信楊瀾能夠在這方面壓自己一頭。
王峰自然要為自家地公子辯駁。他嗤笑蒙放。說他被關在黑獄無法可想。若不是自家公子。恐怕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現在。居然口出大言……言辭之間。神態表情。流露出了太多地不屑。
蒙放無法容忍自己被旁人如此輕視。而且。這人還是楊瀾地一個跑腿。
他還做不到將別人地態度和目光視若浮雲。於是。他便讓王峰告訴楊瀾。說是願意在拳腳。槍棒。騎射之術各方面和楊瀾較量一番。
不多久。王峰帶來了楊瀾地回應。
楊瀾通過王峰的口告訴蒙放。說是他甘拜下風,他承認蒙放的武藝在自己之上。楊瀾說,他用不著蒙放為他做三件事,現在,之所以沒有讓他離開,乃是想等風聲過去,等風聲沒有那麼緊的時候,蒙放可以隨時離開。
聽了楊瀾的回話,蒙放火冒三丈。
很簡單,王峰轉述楊瀾的回話時那語氣格外的氣人,有點像是大人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一般,害怕小孩生氣,這才隨便說幾句敷衍的話語。
其實,蒙放也是聰明絕頂地傢伙,他明白對方這是在激將自己,是在設一個套子讓自己鑽,但是,蒙放自視極高,他相信就算自己鑽入對方的圈套,也能夠憑借這一身本事輕易解開套子。
於是,他通過王峰向楊瀾下了戰書。
他願意在騎射上面和楊瀾做較量,若是楊瀾的騎射之術能夠壓過自己一頭,那麼,他這一百多斤便賣給了楊瀾,為其做馬前卒也無妨,若是他在騎射之術上面勝過楊瀾,那麼,楊瀾便要對他說一個服字,救命之恩也一筆勾銷。
蒙放知道自己這樣說也就是落入了對方地算計,但是,他相信自己的騎射之術,至少在這中原大地難尋敵手,齊魯大地上的各路響馬他們大多擅長騎射,但是,這麼久以來,蒙放都沒有尋到一個對手。
他一直認為,只有塞外那些公認的蒙古勇士才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對手。
至於楊瀾?
蒙放相信,比讀書做文章,他肯定比不過楊瀾,比拳腳功夫,自己也不一定能夠穩操勝券,雖然,他看不起武大人,認為武大人只是靠著一身蠻力,不過,能夠制服武大人,楊瀾在拳腳功夫上應該也有可取之道。
所以,蒙放沒有和楊瀾比拳腳功夫,雖然,他認為自己的拳腳功夫也不錯,但是,蒙放也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的拳腳乃是天下之冠,但是,他相信自己的騎射之術,在這中原大地,絕對無人出其右。
所以,他選擇了和楊瀾比拚騎射之術,從這個角度來看,蒙放也不真是一點頭腦也沒有的傢伙啊!
蒙放沉迷在空曠地原野美景中,這一刻,楊瀾同樣有些心神恍惚。
藍色的天,深邃得近乎無限透明,綠色的大地,一片空曠,看不見什麼人影,如此美景,後世很難得見,在後世,就算是在郊外,你瞧見的除了美景之外。絕對會有三三兩兩的人。
那時的天空?無須多說了!
楊瀾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臉上浮現出笑容,望向一旁的蒙放,慢慢說道。
「蒙兄,對這比賽的規則可有異議?」
蒙放回望了楊瀾一眼。然後將視線轉向了比賽場地。
所謂比賽場地,其實只是一個狹長的山谷,楊瀾和蒙放站在一個山坡上,在半山腰,有兩匹拴在樹上地野馬,說是野馬,因為這兩匹馬都沒有被人馴服過,在野馬旁邊放著一個馬鞍,楊瀾和蒙放要去解開這兩匹野馬地韁繩。然後,為其套上馬鞍,爬上馬背縱馬疾奔。要做到這一點,他們就必須先把馬兒馴服,這是考驗兩人的馴馬能力。
將馬兒馴服之後,兩人便要騎著馬兒馳下山坡,沿著山谷往前疾馳,在那個山谷中,楊瀾事先派人用拒馬鹿砦製造了一些人為的障礙,楊瀾和蒙放騎馬越過這些障礙物奔到山谷的盡頭之後,便要縱馬上山。在對面的山坡頂上,有一顆大樹,大樹的一根枝條上掛著一根隨風飄蕩地細繩,兩人必須用弓箭將細繩射為兩截,誰先做到,誰便贏得這次賭約。
蒙放瞧著那條狹長佈滿障礙物的山谷,陷入了沉思。
在塞外,蒙放馴服過連蒙古勇士也無法馴服地烈馬,所以。他一點也不害怕馴馬,不過,他一向都是縱馬疾馳,以追求速度為最高目標,很少騎馬穿越障礙物,不過,騎馬講究人馬合一,他認為這也應該難不倒自己,最後。自然是比射術了。這個沒有限制,你可以在馬上射擊。也可以下馬射擊,你可以在一百步外開弓,只要你有這個準度,也可以衝到大樹下才開弓,只要你地馬術精湛,能夠將對方遠遠的拉下。
應該很公平!
蒙放沒有從中發現什麼不公地地方,就在他準備點頭應承的時候,楊瀾開口了。
「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在戰馬旁邊準備了兩根白臘桿,去掉了槍頭的,只有槍桿,如果你認為自己馬上的槍棒功夫厲害地話,可以拿上白臘桿,如此,我們便可以在馬上廝殺,阻止對方,使其不能趕到對面那個山坡,當然,要是對自己的馬戰之術沒有把握,你也可以選擇不用,用於不用,全在於你!」
話音落下,楊瀾似笑非笑地望著蒙放。
激將?
對方一定擅長馬戰之術,蒙放的本能讓他準備說不。然而,對於馬戰之術,他也是極為自豪地,說到槍棒之術,蒙放也算是嫻熟了,和馬下作戰相比,他更擅長於馬上交戰,他不相信,楊瀾的馬戰之術能在自己之上,於是,他點頭同意了。
這次楊瀾和蒙放的賭鬥,旁觀者甚多。
武大人,唐斬,水郎中,客光先,侯國光,還有舒小婉,薇薇都是座上客,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楊瀾主要有兩個目的。
第一,他要在自己這些手下面前通過擊敗蒙放樹立自己的威信,讓那些傢伙心中不由滋生一個感覺,那就是他楊瀾是強大的,強大到他們永遠無法戰勝。
第二個原因便很私人了,今天天氣很好,他帶著舒小婉,薇薇出來踏青,讓她們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風光,自從到了京城之後,他一直忙著自己的事情,很少和她們在一起,有時間的話,他肯定要彌補這一點。
隨著王峰地一聲低吼,楊瀾和蒙放兩人飛快地向山坡下衝去,兩人奔跑的方式不同,不過,同樣快速異常。
蒙放奔跑的姿勢非常有特色,時而急衝,時而翻滾,因地制宜,地形不同,選擇的方式便不同,他似乎非常擅長在野外奔跑,速度奇快,讓人見了目眩神移。
楊瀾奔跑的方式則不同,不管面前是隆起的土坡,還是深陷的溝谷,他都是一腳邁過去,奔跑時,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很少有變化,所以,雖然在人們的視線中,他的動作很緩慢,然而,他地速度卻一點也不比蒙放慢。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趕到了半山腰,趕到了那兩匹未曾馴服過的野馬前。
在山坡上的時候,蒙放便已經選好了目標,他選擇的坐騎是一匹棗紅馬,根據他在蒙古人那裡學來的觀馬術。他覺得這匹棗紅馬的腳力要比另一匹黑馬要強,至於是不是野性也要強過另外一匹馬,他卻不怎麼在乎,他相信自己的馴馬術,一定能夠很快降服這畜生。
蒙放對著棗紅馬地馬頭行去,那些生手因為害怕和坐騎面對面。基本上會選擇從後面過去,如此,就要挨馬兒踢了。
要想馴服坐騎,只能面對面,用你的眼神去壓服它,向它傳遞一個信息,你是它地主人,這是它地命運,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命運。
蒙放地第一步做得很好。那匹棗紅馬瞧見他,被他地氣勢所攝,有些不安地挪動前蹄。嘶鳴了一聲。
蒙放提著馬鞍走到他跟前,一邊伸手撫摩馬兒長頸上的鬃毛,安撫對方的不安,另一邊則奇快無比地將馬鞍給對方套上,就算是一隻手,他仍然非常熟練地將馬鞍套在棗紅馬的身上。
後背多了一些東西,棗紅馬自然感到了不舒服,它長嘶了一聲,揚起前蹄。似乎要向蒙放踢來。
蒙放往後跳開幾步,抓起了樹旁拜訪的白臘桿,然後,解下了拴在樹上的韁繩,腳下踏著奇特的步伐,躲過了棗紅馬揚起的前蹄,來到它身側,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便上了馬背。坐在了馬鞍上。
背上多了一個人,自然重了許多,棗紅馬分外不安,腦袋不停地搖晃,在原地打轉踱著步子。
蒙放伏在馬背上,將白臘桿掛在馬鞍上,雙手撫摩著馬兒的長頸,在它耳邊小聲哼鳴著,不一會。棗紅馬便像被催眠了一般停止了躁動。在蒙放地指揮下,有些溫順地踱著步子。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邊馴服了一匹野馬。雖然,算不得這棗紅馬不是什麼脾氣暴烈的千里馬,蒙放心中仍然大為得意,在他看來,那個書生楊瀾恐怕現在正焦頭爛額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吧?
他扭過頭,望向楊瀾,大吃一驚。
楊瀾已經騎在了那匹黑馬身上,他身下地坐騎格外溫順,就像原本就是一匹馴服好了的,任何人都可以坐上去的戰馬。
就像有心靈感應一般,當蒙放扭頭望向楊瀾的時候,楊瀾立刻回過頭,瞧著他,笑了笑。
怎麼會這樣?
蒙放不曉得楊瀾是怎樣辦到的,竟然比他馴馬的速度還要快,難道他會施展什麼妖法?除此之外,蒙放找不到別的解釋,要知道,他的馴馬術乃是從大草原上數一數二的老馴馬師那裡學來地,光是那段哼鳴聲,便是古老的蒙語,只是用口授流傳下來的,不見於文字。
蒙放自然不知道楊瀾的催眠術不僅對人有效果,對猴子,家犬,馬兒等有靈性的動物同樣有作用,若不是如此,綁在半山腰的便不是未馴服的野馬,而是馴服好的戰馬了。
蒙放不知道的是,他雖然吃驚,楊瀾卻比他更加吃驚。
要知道,用催眠術對付馬兒,可以算是作弊了,即便如此,蒙放馴馬地速度也不比楊瀾慢多少,如此一來,楊瀾的確有些吃驚,他原以為在馴馬這一項上面,他可以爭取到許多時間,沒想到,這個猜想是錯誤的。
這麼看來,要想贏得這個賭約,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楊瀾輕喝一聲,身下的坐騎箭一般地竄了出去,向山下疾馳而去,與此同時,蒙放也驅馳著坐騎衝了下去。
半山腰上,漾起了兩條灰龍,一左一右,往山谷直衝而去。
不一會,兩人幾乎是不分前後地馳進了山谷。
山谷的入口,以及整個山谷都比較狹窄,再加上谷中堆滿了障礙物,兩人的馬速很自然地減緩了下來。
因為谷口比較狹窄,楊瀾和蒙放很自然便靠在了一起,幾乎是並駕齊驅,這樣的場面,自然便該考校兩人的馬戰之術了。
蒙放地動作比楊瀾快上了一線。
他雙腿夾著馬腹,身子微微後仰,雙手持著白臘桿,左臂下壓,右臂上揚,白臘桿地前端便像靈蛇一般朝他右側縱馬飛奔的楊瀾地肋下刺去。
之所以臨時加了馬戰,楊瀾是想通過實戰考察蒙放,希望他的本事不是別人吹捧而來的。
說到馬戰。
不管是這一世的書生楊鳳梧,還是後世的殺手楊瀾,基本上都是一竅不通的,厚實的那個楊瀾,以前為了刺殺一個迷戀賽馬的政要,曾經偽裝過騎師,為了扮演好騎師的角色,他苦練過騎馬,在很短的世界內,便練出了一身不錯的騎術,這也是他敢於和蒙放比拚騎射之術的一個依仗。
不過,說到馬戰,他還真是門外漢。
楊瀾對自己有信心,認為憑借自己的身手以及騎術,能夠應付蒙放,但是,當兩人並駕齊驅,蒙放向他發起攻擊的時候,楊瀾才發現,要想在奔馳的戰馬上用冷兵器交戰,並非他試驗兩三次便可以精通的。
楊瀾微微扭身,划動手中的白臘桿,像划船一樣將白臘桿往後一撥,想要架住蒙放的疾刺。
因為沒有在馬上和別人用冷兵器交過手,楊瀾這個動作便顯得很彆扭,而且,因為動作不自然,手上的力道便分配不好,他的動作大了一些,招式用老了。
蒙放很自然地收回了白臘桿,楊瀾這一架便架了個空。
兩匹戰馬繼續向前,蹄聲雷動,塵煙四起。
蒙放的白臘桿並未完全收回來,當楊瀾的抵擋落到空處之後,蒙放的白臘桿在空中一凝,再次向前,變刺為掃。
這一下橫掃沒有遇見任何阻滯,一下打在了楊瀾的後背上,竟然將楊瀾打下了戰馬。
「啊!」
土坡上瞧見這一幕的眾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舒小婉臉色變得煞白,薇薇向前奔了兩步,想往山谷下奔去。
怎麼會這樣?
所有將楊瀾奉若神靈的傢伙紛紛在心中發出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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