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天氣似乎變得好了起來,一大早,太陽就從雲層中探出頭來,到得中午,北京城上空的灰雲被陽光一掃而空,天空露出近日來難得一見的好臉色,湛藍的天幕上,偶爾,有幾絲白雲悠閒地飄過。
江南春。
這就是周遊重新裝修過的酒樓,主要以淮揚菜系為主,所以名為江南春。
周遊在肅寧,甚至在河間府都算得上是一個大商家,然而,在北京城,他什麼都不是。他的生意以酒樓客棧為主,河間府,保定府,以及北直隸幾個重要的州府,他都開設有店舖,在北京城自然也不會例外。
然而,他在北京城開設的這個酒樓生意並不太好,生意之所以不好,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北京城開設酒樓,如果規模稍微大一些,必定在後面有人,那酒樓身後不是一品二品的達官,就是公侯子伯的勳貴,若是沒有背景,就算你資財雄厚,將店舖開得極大,名聲鬧得極響,廚師手藝特別的好,時間一久,便會遇見各種各樣的怪事,最終,店老闆只能關門了事。
周遊在北京開設的酒樓也算是佔地寬廣,規模不小,前後有好幾進院子,廚師是他專門從揚州請來的,現在,北京城浙黨掌權,京官多為江南子弟,若是能在北京城吃到地道的江南菜,自然是心情愉悅,周遊知道要想做大生意,就必須和那些達官貴人打好交道,若是能滿足那些大人的口腹之慾,說不定就能和其中的一兩個人扯上關係。
然而,他的設想雖然很好,卻低估了北京城的這一攤渾水,北京城的飲食界,水實在是太深了。
酒樓開業後,雖然說不上是門可羅雀,生意卻始終不鹹不淡,不溫不火,除去開銷人工,每月周遊還要虧損一些銀子,虧損銀子周遊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最初的目的無法達到。
有時他也在想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同樣味道,相差無幾的飯菜,那些官員都不來自己這裡,而是去了別的地方,這其中有什麼緣由呢?
時間一久,他就明白了,知道在那些大酒樓後面有著怎樣的大人物,大部分官員飲宴作樂,並非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更多的還是相互交際,以便成群結黨,在朝政大事上,互通有無,互尋幫助,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自然願意去那些由背景的酒樓用膳了。
要想把這些潛在的客人從別的酒樓拉來,他這酒樓就必須做出改變,成為京城獨一無二的一家。而且,就算他成功了,也會有一定的風險,某些人絕對會看不過眼,到時,不知道要使出多少陰損的招數來對付自己。不過,周遊相信自己能解決這些潛在的威脅,他相信,若是那些貴客來他這裡用膳,他必定能抓住一兩個大人物來做酒樓的靠山。
官員嘛!不就是那麼回事,一個個道貌岸然,骨子裡卻比任何人的慾望都要強烈,若是求名,則拍馬屁拍得他震天響;若是求利,則送他一些酒樓的干股;若是求色,從揚州買來的幾匹瘦馬正好派上用場。
可是,要做到後面這些事情,就必須將客人拉到店裡來才行,那麼,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周遊為此絞盡了腦汁,卻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來。
和楊瀾熟識之後,因為楊瀾不鄙視商賈之事,且對此道甚為好奇,周遊便和楊瀾談到了這件事情,他把自己開設這個酒樓的初衷,遇見的問題,一一向楊瀾講述,他到不是認為十八歲的楊瀾能為他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因為楊瀾有一種奇特的魅力,在和楊瀾交談時,一般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將心事一一道出。
不想,楊瀾沉吟了片刻,居然想出了一個計劃。
首先,楊瀾建議周遊重新裝修酒樓。
以前,周遊的這個酒樓和所有的北方酒樓沒有什麼區別,別人家的店是怎樣,它就是怎樣,毫無特色可言。楊瀾認為,酒樓針對的客人乃是原籍江南的達官貴人,既然如此,何不按照江南園林的樣子來裝修酒樓,反正酒樓是前後幾進的院子,倒不如用假山,流水,小橋等物事來構築出一個園林,讓客人用膳的時候就如置身園林之中一般,勾起那些江南人的思鄉之情。
的確,把酒樓改建為江南園林要花一些錢,不過,反正周遊並不在乎銀子,他想要做大生意,經營別的生意,不得到某些大官為依靠是不可能辦到的,既然如此,何不試上一試,再說,只要構思巧妙,有那個江南風物的意思就行了,其實也花費不了多少銀錢。
這算是硬件設施的改造,接下來就是軟件設施了,酒樓的軟件無非有兩個,一是服務的水準,另一個就是飯菜的質量了。
關於服務的水準,楊瀾在後世住過不少的大酒店,住在酒店時,為了方便應付緊急事件,他長期在酒店的內部轉悠,所以,對酒店的運營也有一定的瞭解,於是,他寫下了一些服務員的培訓計劃交給了周遊,讓他命管事訓練那些店小二,那些店小二考核若能過關,方能上崗做事。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了,飯菜的質量如何。這是決定了一家酒樓是否能夠火起來的關鍵因素。
楊瀾不會廚藝,無論是這個時空的楊鳳梧,還是後世的他對廚藝都一竅不通,然而,後世的他卻是一個美食家,為了自身安全,殺手的娛樂和喜好本來就不多,他的喜好就是品嚐美食。
來到這個時空後,讓楊瀾覺得最不爽的就是這個時空的膳食不合他的口味,昨天,他隨夏新權到太白樓赴宴,太白樓是京師有名的酒樓,菜餚花樣繁多,看上去美輪美奐,然而,對楊瀾來說,它們太過清淡了,缺了一些味道。
為什麼會這樣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這個時空並沒有味精的出現。
這個時候,楊瀾想起了他在起點看過的一本YY小說,那是一個關於現代人穿越到明朝的故事,那個傢伙為了積攢財富,在北京城開辦了一家酒樓,他利用海帶,還是海藻之類的東西,通過一定的程序製造了一些足以代替味精的替代品,因為楊瀾是個好吃之人,所以對這一段記得非常清楚。
試一試吧?
反正失敗了也沒有關係,歸根結底,這只是周遊的生意,成敗與否又如何?
抱著這樣的想法,楊瀾命楊凌去收集了一些海產物來,然後,按照那本書裡介紹的方法開始製造山寨味精,失敗了幾次後,最終獲得了成功,將那山寨味精加在一鍋湯裡,喝了那湯的人紛紛舔著舌頭,就連一向表現得文靜矜持的舒小婉也忍不住要了第二碗。
隨後,楊瀾和周遊做了一番交易,他象徵性地拿出一些銀錢,然後將這山寨味精的配方交給了周遊,在江南春他也就佔了一股,周遊應承和他五五分賬,畢竟,這山寨味精的威力實在是太強大了,做飲食業起家的周遊對它的價值如何非常清楚,再加上,楊瀾看上去前途無量,這個時候,若是捨不得一些小財,日後的事情就有些難說了。
如此,二月一日,重新裝修的江南春正式開業了。
本來,定的時間是在昨天,不過,昨天楊瀾隨夏新權前去赴了江日彩的酒宴,周遊便把開業這天放在了今日。
似乎老天也認為這天開業不錯,非常賞面的露出了好臉色,於是,從早上忙到中午的周遊絲毫也不覺累,不停地在酒樓內走來走去,一臉的笑,連嘴都顧不得合上。
楊瀾一行自然早就來到了江南春,在他們這群人中,多了兩個人,一個是阿牛,還有一個就是昨天被楊瀾教訓的傢伙侯國光。
阿牛比楊瀾他們要先到京城,去年十月底,他在楊瀾的命令下就離開了肅寧,先一步趕往京城。
阿牛本就是京城人氏,只是因為不想子承父業,繼續做仵作,這才逃離了京城,來到了保定府廝混。雖然,他的家人親戚大多不在了,不過,在京城,他還是有一些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楊瀾之所以先讓他上京,就是想利用他這一點,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就算是混混,也有混混的用處,若不充分利用這一點,楊瀾也就不是楊瀾了!
侯國光正是阿牛的發小,阿牛原本姓王,所以侯國光才叫他王大哥,兩人在光著屁股的時候就認識了,直到阿牛成年之後離開京城這段交情才斷了下來,所以,阿牛一到京城便去尋他。
如阿牛所料,十年過去了,侯國光和從前仍然沒有絲毫的區別,依然在西直門一帶打混,過著有錢賭博**,無錢緊閉門戶的日子。
像侯國光這樣的人,長相如此猥瑣,行事又毫無忌憚,若不是他母親在宮中當差,他舅舅客光先又是個混得極好的大混混,那些無賴地痞看在這份上,不敢惹他,他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
大家雖然怕他,躲著他,卻沒有人願意做他的朋友,他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當他見到阿牛後,立馬貼了上去,就像狗皮膏藥一般和阿牛連在了一起,當阿牛說自己已經賣身為奴,跟了一個公子後,他竟然也願意隨阿牛一起。
之所以如此,一是想和阿牛這個唯一的朋友在一起,還有一個就是他有些自暴自棄。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其他人心中究竟是什麼形象,他只是故做不知而已,人家越是這樣看不起他,越是鄙視他,越是憎惡他,他就越是肆無忌憚,這世界上總會有這樣的人,在某些時刻,渴望著自我毀滅。
侯國光七歲的時候,父親去世了,這一年,他的弟弟剛剛出生也夭折了,為了生計,母親客氏入宮去當了某人的奶媽,原本說很快出來,然而,這一去就是十幾年,母親一直未回家,只是時不時派人送些銀錢出來,添補生計。
侯國光一直跟隨混混舅舅客光先廝混,然而,他為人膽小,欺善怕惡,做事情首鼠兩端,就算是混混,也做得極不成功,這樣一來,就連同為混混的那些傢伙也看不起他,他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子,也是有跡可循的啊!
昨天晚上,侯國光想要敲詐楊瀾,不想反被楊瀾教訓了一頓,如此一來,他不但沒有對楊瀾懷恨在心,反倒甚為佩服,跟著這樣的一個公子爺廝混,總比當混混強吧?他也知道,自己得罪人多,要是某天,某個傢伙忍受不了,打悶棍幹掉自己,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舅舅為自己報了仇,和死了的自己有一文錢的關係?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屁顛屁顛地跟著阿牛來到了楊瀾那裡,隨楊瀾等人一起來到了江南春,做起了跟前跑後的事情。
他上下不停地跑動,不管是誰叫他,就非常乾脆地應一聲,然後前去跑腿,累雖然累,但是他覺得非常充實,如此,給人的印象竟然也不再那麼猥瑣了。時不時,他會抬起頭,瞧瞧頭頂上空懸著的太陽,陽光落在臉上格外的溫暖,他忍不住露出微笑,那一刻,感到幸福極了!
(四千字大章送上,兄弟們票票支持啊!梧桐快掉下來了,這裡借鑒了惡明關於味精的設定,感謝特別白大大!梧桐向你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