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老人也吃了一驚,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怎會是劍氣呢?怎會這樣?」說著也試探性地伸手把向凌能麗的脈門。
「哧……」這次五台老人似乎有所準備,而那縷自凌能麗脈門之中衝出的劍氣卻將他的額際髮絲射斷幾根。
「好強的劍氣!」哈不圖心有餘悸地望著凌能麗和凌通,後悔地道。
五台老人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那碎裂的巖壁,腦中再一次閃過那道朦朧卻又怪異的紫色霞光,那究竟藏有怎樣的秘密呢?先是黃海的突變,後又有凌能麗與凌通的異象,這不得不使五台老人沉思,他只知道煩難、天癡和佛陀在這個地方留存了天道的秘密,或是其它秘密。
可是他苦苦參悟了兩年,也一無所覺,但在今日卻突然變得如此高深莫測和撲朔迷離。
先是那本來極為光滑的巖壁凸出綻現佛光的字跡與那道莫名其妙的紫霞,還將山頂之上除了凌通的那柄屠魔寶劍之外的刀劍全都毀去。凌通屠魔寶劍乃是采自陰山之背的玄鐵精鑄而成,這才得以倖免。後來,又是那電光準確無比地擊碎巖壁,這是一種巧合還是一種必然呢?難道這一切都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黃海似乎在突然之間悟道,卻念出那八個字,難道這一切又跟那八個字有什麼關係?……
沒有人解釋這一切,也許惟一可以解釋的人就是黃海,可是此刻的黃海並不想解釋。
藍日法王靜靜地立著,對於聖舍利,他已經不再感興趣,即使擁有了聖舍利,他也依然寂寞,他所需要的,是一個對手,一個可以讓他不再寂寞的對手,而這個對手已經在他的眼前出現那就是黃海!
那與天地融為一體的黃海,無論是站立還是轉身,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那般自然和協調,就像是最完美的藝術。
區四殺的心頭微寒,區金與區陽同時退了兩步,與區四殺相並而立。區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可否認,他無法完全御去黃海剛才擊出的勁氣,他甚至無法想像,世間竟會有如此凌厲的一劍,這是與蔡風的「滄海無量」為兩種不同形式的境界。
「滄海無量」並無殺氣,惟有以強大的佛心接引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化為無上的一刀!但這一刀卻是不殺生的,區陽深有感觸。蔡風在泰山之頂的那一式「滄海無量」,其力量之強大,完全可以摧毀他的生命,讓他屍骨無存,可那博大而浩然的佛心卻護住了他的生命,致使他沒有死去,只是被那柄冰魄寒光刀凍死了筋脈。可黃海剛才的一擊,雖暴綻著無窮無盡的浩然正氣,卻並無佛心相護,絕對具有毀滅性的力量,可以摧毀一切生命。
黃海的手輕輕向那瓣落入血泊中的聖舍利招了一下,那瓣聖舍利立刻射入了黃海的手中。
黃海以兩指相鉗,如同拈花一般,他極為小心地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擦試著聖舍利表面的血跡。
區四殺動了,他們現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殺掉黃海衝下山去。那只禿鷲的屍體墜落在谷底,但血水卻染紅了大片地面,區四殺的身形在血面上滑過,沙石飛起,以比他本身拳速更快的速度襲向黃海。
另一邊的區金也同時出掌了,他的掌如同他的身子一般,毫無所蹤,已經隨著那旋轉飛射的沙石向黃海撞去。
他本身就是一片虛無的沙石!
藍日法王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樣,一絲無法捉摸的異樣,那也許是因為區四殺和區金的拳與掌。
拳掌結合,天地變色,晴空霹靂,電火虛射,如蛇舞龍騰。
電光在黃海的頂門閃過,照亮了黃海那張似乎透明光亮的臉。那張臉竟散發出猶如皎潔的月色一般朦朧且讓人震撼的光潤,而那雙本來無光的眼睛竟也閃過兩道如電般精亮的光芒,一閃即逝。
雲蓋霧籠之間,驕陽失色,失色的還有所有的圍觀之人。
「噗……」一聲低沉而短促的輕響,區四殺的拳頭竟擊在區金兩隻足底的湧泉穴上,而區金的兩隻手掌沒有半點花巧地擊在黃海的胸膛上。
一切都靜止了,似乎在剎那間都被無情的秋風給凍結了。
區金的表情和區四殺的表情也全都被凍結,包括在一旁翹起食指的區陽。區陽的食指之上射出一縷淡如白霧的光柱,直射在黃海的膻中穴上。
叔孫怒雷、忘塵師太諸人的臉色也被凍結,他們似乎沒有想到區金、區陽、區四殺三大高手竟會聯手對付黃海,而且如此輕易得手。
「托天裂地!」忘塵師太仍清楚地記得區金和區四殺的這種組合乃是冥宗武學中最為強霸的一擊,即使不拜天也絕不敢硬接這一擊。可是這種最強霸的組合,卻由一個血肉之軀承受著黃海的身體!
更可怕的,還有區陽那一指。
藍日法王認識這一指,這正是不拜天得以成名的殺招之一九冥烈陽指。這一指只能以一道經脈去練習,這就是外人完全無法理解的秘密,藍日法王更知道這道經脈就是手陽明大腸經,但是他花了十餘年去試著修習,卻根本不得要旨,這也是他不得不佩服不拜天的主要原因。
烈陽指洞金裂玉,可以抵抗任何邪異的外力所侵,這也就是區陽為什麼會被凍死四條筋脈而惟有手陽明大腸經可以活動的原因。
所有人都在等待黃海的軀體暴裂成碎肉,他們不相信會有其它的什麼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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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四的意見讓葛榮有些不悅,葛明也很反對,倒是王通極為贊同游四的穩固之中求發展,不能躁進。
葛明的話似乎也不無道理,趁洛陽新亂,人心未定,揮軍南渡黃河,一舉攻破洛陽,而且季節不等人,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天寒地凍,那時若想攻下洛陽,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再過一個漫長的冬天,就讓爾朱榮有足夠的時間將洛陽城內的動盪平復,反過頭來全力對付葛家軍,那種後果的確是難以預料的。
葛榮也覺得葛明的道理極合其意,不由得向高傲曹問道:「高愛卿有什麼意見嗎?」
高傲曹思索了半晌,淡淡地道:「臣以為游大人所說和二皇子的建議各有道理,但在攻下洛陽城之前,這一段過程我們卻不能忽略。如今我們的兵力己達邯鄲、武安。武安不用說,很快就可攻下,可邯鄲城從古至今都是有名的堅城,並不是想攻就可以攻破的。雖然我們極力勸說元浩,他們很可能會鬆動口風,決定投降,但自邯鄲至洛陽,那並不是一步之遙。儘管我們兵強馬壯,可是要想打到黃河之邊,沒有半年時間是不可能有所成效的,即使花上半年時間,還不一定能攻下安陽、鶴壁、噗陽、新鄉這些重鎮。當然,我們可以根本就不必去攻破這些重鎮,直接驅軍逼進洛陽,經過各個重鎮,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我們的戰線拉得大長,而這些重鎮中的守將再派兵截斷我們的後路,那我們豈不首尾失去兼顧,成了孤軍作戰?這種後果實難預料,是以微臣仍是贊同游大人的說法。」
「是啊,父王,孩兒也覺得游大人所說極有道理,此際我方兵力強盛,兵多將廣,但我們的士卒們需要強化訓練,這樣可更好地增強他們的協調性和作戰能力。我們對敵,應該採取循序漸進之法,攻一城,鞏固一城,將自己已經取得的成功加強鞏固,再圖發展。當然,那揮軍洛陽卻非今日所應該考慮的問題。」葛悠義也出言附和道。
葛榮再望了群臣一眼,見眾人都不再言語,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此刻他不是不想再攻洛陽,因為不能給爾朱榮一口緩氣的機會。不過,他卻必須準備冬日的軍用物資。此刻葛家軍的人數已近百萬,想要讓這些人安然過冬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非葛榮的確財力雄厚,只怕誰都會為之不安而擔憂。但葛榮卻有來自漠外的羊皮支援,二十年來從未間斷。這就使得葛家軍渡過這個寒冷的冬天有極大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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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海並未爆裂,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爆裂,只是他的眼睛更亮!
黃海的左手兩指仍在鉗著那瓣已被擦拭乾淨的聖舍利,顯得那般自若,如同根本不知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區金幾乎是肝膽欲裂,那是一種莫名的恐懼和駭異。
此刻的區金,只感到黃海已經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個寬廣無垠的空間,他的掌勁毫無保留地貫入黃海體內,但卻猶如將花瓣灑入一條奔湧的大河,不知盡頭在何方,也不能探清河底的境況,更不用說對這奔湧的大河造成任何損傷了。而此刻的他,就像是花瓣,黃海便是那條奔湧的大河。
「轟」區陽的足底下突然炸開,一股狂野無匹的勁氣將區陽的軀體衝上了半空。
區陽一聲狂嚎,完全無法自主地被拋上了虛空,讓他感到驚駭若死的,卻是那自地底襲上來的勁力竟是「托大裂地」組合的勁氣,在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黃海出指,指如劍,殺意猶如冬日的霜風,區金和區四殺兩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藍日法王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由地底向四面八方擴散的氣勁,如同在地底遊走的蛇群,對於區陽被衝上半空這似乎並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當他感覺到地底有勁氣四洩之時,就已經知道區陽會是怎樣一種結局。此刻黃海出指倒有些出乎藍日法王的意料之外。
黃海的劍指極為緩慢地向區金眉心靠去。
叔孫怒雷和達摩諸人這時似乎微微鬆了口氣,但卻看得莫名其妙,有些不明所以。
區陽在虛空中噴出一口鮮血,大喝道:「快退!」他喝叱之人當然是區金和區四殺。
區金和區四殺自然不會不明白,無奈此刻一切都已經不再由他們自主了,黃海似乎已與大地融為一體,他們襲入黃海體內的氣勁全都被散人大地之中,甚至是那一層莫名的空間。
總之,黃海的存在,已經不再是一個實體,因為他們根本就未曾感覺到黃海五臟六腑的存在。
黃海的身體猶如一條寬闊的大河,將所有的水一刻也不停留地排入大海,更能產生讓敵欲罷不能的後果。
區金和區四殺已經到了欲罷不能之境,此刻的黃海已經不再像人,猶如一個魔神,一個不死的魔神!
「噗……」黃海的指頭輕觸區金的眉心,區金開始顫抖,區四殺也開始顫抖,臉色逐漸轉紅。
藍日法王想到區金畢竟是葉虛的師父,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就這樣死在黃海手中,因此他出手了。
叔孫怒雷再也顧不了這一切,雖然他仍無法肯定黃海的身份,但絕不能讓藍日法王趁人之危而害了黃海,忘塵師太也忍不住驚呼,想要出手卻沒有叔孫怒雷速度快,畢竟她的功力消耗實在太巨。
藍日法王出手並無意傷害黃海,是以,他並未全力出擊,但叔孫怒雷卻是全力擊出雷神尺。叔孫怒雷極少動用他的兵器,可今日所遇上的卻是他前所未遇的可怕對手。
藍日法王無法不正視叔孫怒雷的攻擊,雖然叔孫怒雷也受了傷,但其功力之高,仍不可小視。
「轟……」叔孫怒雷的雷神尺撞上了藍日法王的拳頭,暴出一股強烈的震響。
叔孫怒雷被震得倒跌而出,藍日法王並不追擊,因為他又迎上了兩個新的對手,忘塵師太和叔孫鳳。
忘塵師太的拂塵根根如針,直刺藍日法王眉心,叔孫鳳的掌心轉暗,直斬向藍日法王的胸膛。
藍日法王一聲冷哼,根本無視這種攻擊,雙臂暴伸,直取兩名對手的肩頭,他絲毫不必防護,這樣的攻擊對他根本就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叔孫鳳和忘塵師太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而那墜落於地的區陽卻驚呼了一聲:「意絕九冥!」想必他已認出了叔孫鳳的武功路子。
叔孫鳳和忘塵師太驚駭之時,藍日法王的手掌已經無聲無息地斬到了她們的手臂上。
「哧……」一道尖銳的勁嘯,驀然之間在藍日法王與叔孫鳳、忘塵師太之間閃出一柄亮得刺眼的劍,猶如自地獄中復活而出的水鳳。
藍日法王驚呼而退,當他立定身形時,卻發現他剛才所立之處站著黃海,而區金和區四殺猶如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像碳火一樣通紅。
忘塵師太和叔孫鳳及叔孫怒雷諸人全都為之怔住了,他們不知道黃海是怎樣插入其中的,那就像是一個謎,一個讓人無法解開的謎。但,黃海的身形又是那般真實。
藍日法王也毫不例外地為之大感訝然。
「你廢掉了他們的武功?」藍日法王有些意外地問道。
「不錯,擁有一身武功,卻淪入歧途,只能禍亂人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留了他們一條性命。」黃海的聲音極為柔和而恬靜,如同一陣春風拂遍了每個人的心。
區陽大驚,望著兩個徒兒癱軟在地,心中湧起的不知是怒火還是恐懼,他幾乎已經無法想像黃海是人還是神,但此刻他對自己的退路幾乎已經絕望了。
藍日法王淡淡地吸了口涼氣,他這一刻才感覺到秋風有些涼,他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如此輕爽利落地對付區陽師徒三人,更沒有把握能否抗拒三人的合力一擊。但是黃海卻做到了,這是否就是說,他與黃海之間有著極大的差距呢?
「你剛才所使的是什麼武功?」藍日法王心中存在著極大的疑惑,不由問道,同時也盼望黃海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極盡變生,色空無界!」黃海淡然地念出這八個字來,神色之間顯得無比平靜。
「極盡變生,色空無界!」藍日法王憶起巖壁上那八個綻放著紫霞的字,但他卻無法明白八字之中究竟包涵著什麼深意。
五台老人與叔孫怒雷諸人全都開始沉思,沉思這八個字的含義,就連區陽也在思索著。
藍日法王想不出其中含義,不由淡淡地問道:「這六日來,你為什麼一直避開我?」
「因為我並不想與你交手,也打不過你!」黃海的回答很直接,也很乾脆。
「你這麼肯定不如我?」藍日法王奇問道。
「也許這是我個人做事的原則所致使,我並不想將自己的精力浪費在一些無聊而空虛的事情上,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還等著我花心思花力氣。所以,我盡量迴避你!」黃海悠然道。
藍日法王笑了,他覺得有意思,黃海的說法讓他覺得有意思,但他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錯。
「那現在你仍要迴避我們這一戰嗎?」藍日法王問道。
「你認為我能夠迴避這一戰嗎?」黃海反問道。
藍日法王悠然一笑,道;「不可能。」
「所以,我也不想再迴避,但今日我卻有個約定!」黃海緩緩負起手來,望了望天空,平靜地道。
天空之中,並沒有烏雲,驕陽依然灑落著那溫和的光彩,只是己經向西方偏移了許多。
「什麼約定?」藍日法王並不在意什麼約定,他只在意黃海願不願意做他的對手。
所有人全都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黃海與藍日法王,他們在想像,這兩人交手將是怎樣一種境界?但他們卻沒曾注意區陽和區金及區四殺將那剩下的三瓣聖舍利分別吞入了腹中。
「今日之戰,你若敗了,就立刻退回西域,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足中土。」黃海悠然道。
藍日法王笑了笑,道:「很好,如果我敗了,哪還有臉再來中土?我答應你!」
黃海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又道:「如果我敗了,也會退出江湖,終身不再過問世事!」
「這很公平!」藍日法王有些興奮地道。
「不過,今日你一定會敗!」黃海霎時變得無比自信。
藍日法王訝然地望了黃海一眼「哦」了一聲,道:「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黃海的雙手依然負在身後,意態悠閒至極,但目光卻漸漸自天空之中的雲彩移至藍日法王的臉龐。
藍日法王的目光深深射入黃海的眸子之中,心神忍不住一震,他竟似乎看到電閃、雲飛在黃海的眸子深處,居然藏著一個與頭頂藍天完全不同的天空。
藍日法王強自壓住心頭的震撼,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竟不知道該如何向黃海下手。
有白雲在輕卷輕舒,有風在輕輕地滑過,一切的一切,猶如黃海那恬靜的臉,顯得清新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