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高達六丈。可謂是京城之中最高的建築。
六丈鼓樓分五層,頂部架著三面巨鼓,氣勢磅礡。在平時,並不允許有人進入鼓樓之中,長時間都會有人把守著。
當然,若是極有身份之人進入鼓樓那並不是一件難事,比如今日的安黛公主和凌通,就沒有人敢阻止,即使是蕭靈也絕沒人敢阻攔,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大妙。
凌通在安黛公主一呼之時,便已警覺,雖然他正有些意亂情迷,可是獵人的警覺仍然存在於每一根神經。
白光只是閃映著樓角懸掛的風燈而已,那是一柄劍。
破瓦而出的劍,像是復甦的毒蛇直射向凌通的咽喉。
森寒銳利的勁風幾乎讓凌通也無法自由呼吸。
好凌厲的一劍,也是必殺的一劍,那一劍似是潛伏了十年的冤魂,將所有的冤氣全都傾洩在這致命的一擊之上。
擋無可擋,那就只有躲,凌通的身子滑溜如鼠,就像是一個不倒翁般,以最快的速度向一旁倒斜,整個身子若懸於屋角的風鈴,倒掛於那突出的瓦稜之上。
「嘩!」一道身影自琉璃瓦之下破出,並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的面孔,但卻能夠發現他的劍。
劍鋒偏轉,拖過幾縷血花,向凌通的雙腳斬去凌通的悶哼之聲被眾侍衛的呼喝所掩蓋。
鮮血,自然是來自凌通的身上,雖然他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但那一劍卻在他的肩上削下了一片皮肉,幾乎深可見骨。
那劍快,凌通的身子也的確不慢,只是那一劍太過突然,倉促之中他才會受到這般痛楚。
安黛公主被凌通夾在懷中,禁不住大聲驚呼。凌通倒掛的動作太過突然,讓安黛公主的一顆心幾乎懸到了胸腔口,若非凌通抱得極緊。只怕早已尖叫不已了,同時她也禁不住伸手抱緊凌通的腰。
「公主先走!」凌通在一蕩的同時,順手便將安黛公主甩了出去,送入第三層樓閣之中。
凌通的身子與安黛公主同時墜落在送出安黛公主的一瞬間凌通雙腳鬆開,如倒栽蔥般向地下飛墜,但也躲開了失去雙足的危險。
「噗!」一盞風燈被凌通下墜的身形撞中,更被他的手給撕爆。
「嗖……」一排勁弩緊貼凌通之背向那神秘的殺手疾射而去。
安黛公主再次驚呼,雖然她安全地落於第三層樓閣之中但那裡同樣潛伏著殺機。凌通心中幾乎暗叫「我的娘」,但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讓公主受傷,否則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雖然他不明這些人是針對他還是針對公主,可無論是針對誰,只要對方殺死了公主,那麼自己惟有死路一條。至少,安黛公主是因為自己而死。公主是蕭衍最疼愛的女兒之一,若是讓她死了,凌通豈有活命之理?那時候誰還會管你救駕有功?
凌通根本來不及細想,便借那風燈的一帶之力,身子斜射向第三層樓閣。
在瓦稜之上暗算凌通的殺手微微一翻身卻掠入第四層樓閣,那些勁弩根本對他產生不了威脅。
眾侍衛一時慌了手腳,頂樓的侍衛飛速向樓下撲,底下的侍衛飛速向樓上奔。
安黛公主一落腳閣樓之中,一縷劍風已經從側面襲來。幸虧她平時喜歡打鬥,臨敵經驗還有那麼一點點。在這要命的時刻,再也顧不了什麼公主的身份,倒地一滾,卻一下子撞到柱子上,差點給撞昏過去,儘管如此。還是躲過了那要命的一劍!
安黛公主平時雖然也舞刀弄劍,可是內功的根底極淺,只是招式十分神妙,至於挨打的功夫更是差得緊。
「嘩!」安黛公主被撞得暈頭轉向之時,那潛伏的殺手已經一腳踢至,狠厲至極,安黛公主慌裡慌忙時竟抓到一塊幾寸厚的木板,奮力格擋那一腳,木板立即被踢了個粉碎,強猛的力道幾乎讓她雙手的虎口盡裂。
「惡賊,去死吧!」卻是凌通的怒喝聲。
「凌通救我!」一聽到凌通的聲音,安黛公主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希望。那人卻不管凌通的呼喝,只是向安黛公主再次出擊。
「嗖!」凌通在躍上閣樓之時,手中已經扣好一隻毒弩,此刻一入樓便即射出。
那刺客沒辦法,他根本不可能快得過那支毒弩,更何況安黛公主仍有反抗之力,在他根本無法擊殺安黛公主之時,就會被毒弩射死,他自然不願意這樣做。
「哚!」毒弩落空,卻釘在安黛公主所撞的那根粗木柱之上,那刺客幾個倒翻身,準備退開,但凌通怎會允許?此時的他,早已殺機大起。
肩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痛,鮮血更染紅了衣衫可是凌通並不在意這些。「公主,你沒事吧?」凌通伸手扶起狼狽的安黛公主,輕問了一聲,便揮劍疾撲面上。
那刺客似乎並不想纏鬥,一刺不成,馬上疾退,他當然知道,如果被凌通纏住。那只會是死路一條,自底樓上來的侍衛,以及頂樓下來的侍衛,可絕對不是吃素的。
不過,在樓閣之中想退並不容易,何況凌通又怎會讓他逃脫?
那刺客在退至閣樓之邊時,凌通的劍已經電快而至。
「想逃,先得問問本公子手中的劍!」凌通顯然是極為惱怒了。
「叮!」那刺客並不怕凌通,凌通本就負傷在身。此刻雖然惱怒,但功力卻大打折扣,然而他卻忽略了凌通的劍。
削鐵如泥的屠魔寶劍!
那刺客劍斷,而屠魔寶劍順勢而入刺客大驚,身子向後疾仰。「呼!」一股疾風自凌通身後湧至。
「小心!」又是安黛公主的呼喝,同時也挺劍來攻。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嬌貴公主,其劍式倒也極為精妙。
凌通自然也感覺到身後攻來的人是個高手,而且對方正是在瓦稜之上暗襲他的那個賊人。
凌通大吼一聲,腳下一錯。屠魔寶劍平拖而下,繞一個大弧自身後反挑而起。
這一手漂亮至極。那斷劍的刺客一聲狂嚎,胸腹間被破開一道長長的血槽,倒跌而出。
「啪!」那自身後撲向凌通的刺客,劍身在屠魔寶劍上平拍,並不與它的神鋒相接。
凌通只感到一股巨力直衝入體內,身形一個踉蹌,竟站立不穩。
森寒的殺意直襲而入,逕逼凌通的咽喉。
凌通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驚駭,但面色卻鎮定無比。
「噹!」不知什麼時候,凌通的袖中竟多了一柄短劍。
這是蔡風最初所用的短劍也是北朝速攻隊所專用的短劍而此刻卻為凌通擋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隨著凌通撤出短劍,一蓬煙霧狀的粉末順著擊出的短劍而散出,向那刺客臉上罩去。
那刺客一驚,他似乎知道眼前這小子渾身都是法寶,如何敢忽視這一蓬煙霧?不由得借短劍的反擊之力倒翻而出。
安黛公主絲毫沒有畏怯,反而出劍更疾,在燈光的映襯下,劍芒流轉,那也是一柄好劍。
「哼!」那刺客不屑地喝了聲,腳尖微探,竟然破開那劍芒流轉的劍網。
安黛公主一聲驚呼,被對方踢得翻了個觔斗,摔在地上。
「嗖……」幾支弩箭阻止了刺客趁機擊殺安黛公主的打算。
刺客的身形一旋,若一團風,那射至的弩弓在「叮叮……」一陣亂響之時,盡數被擊落。
凌通正準備出擊,但刺客已經早一步行動,勁帶風雷,直撲而至。
凌通自然知道自己的功力與對方相比,並不會相差很多,但是他受傷在先,鮮血此刻也不知流了多少,手臂都失去了力氣,如何還敢逞強?只得滑步讓開。
那刺客竟不直逼凌通,而是向另一名傷得不輕的同伴撲去。
那受傷的刺客似乎明白了什麼,口中沙啞地喝道:「不要……」但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一柄利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咽喉。
是那偷襲凌通的刺客的劍!
「砰!」擊在那受傷刺客身上的,不僅是一柄奪命的劍,更有一記重掌。
凌通和安黛公主呆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局,在他們思維混亂之時,那未受傷的刺中已將死去的同伴屍體拋向虛空之中,而他也縱身躍出鼓樓,在屍體上一借力,便已竄入一處暗影之中消失不見。
「公主,奴才該死,讓你受驚了,還望公主恕罪!」眾侍衛此刻才湧入鼓樓的第三層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請罪。
凌通的雙腿一軟,此刻他身上竟使不出半點力氣鮮血似乎將生機也一絲絲地流走了失血之後的虛弱,讓他兩眼發花,單豚跪地,拄劍而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凌通,你怎麼樣了?」安黛公主一驚,也顧不得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急扶住凌通關切地問道。
「啊,你流了這麼多血,快,快給他止血!」安黛公主觸到的正是凌通那濕漉漉的血水之處弄得她滿手都是鮮血。
凌通虛弱地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低聲艱難地道:「公主,凌通明天……大概無法與你比武了。」
「不,不要緊,不要緊!侍衛,你們都死了嗎?還不快止血!」安黛公主心頭大急,幾乎語帶哭腔地吼道。
眾侍衛一下子也慌了,忙七手八腳地封住凌通傷口周圍的穴道,更各自從懷中掏出止血的金創藥,也不管是否有效,能用的便全都倒在凌通的傷口上。誰也沒想到,這嬌嬌公主沒因為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甚至險死還生而發脾氣,卻因為凌通的傷而急成這樣。
當然,這些侍衛們根本就無法捉摸公主的心思。
凌通心中暗暗感激但那刺骨的疼痛,竟使他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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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的吠聲四起,為夜色增添了幾許陰森。林間的光線極暗,雖然寒意猶濃,但林間的樹木極為茂密,古松、灌木、籐蔓,一派原始而荒野的景象。
雖然北魏人口較南朝多些,也稠密一些,但在這般幅員遼闊的土地之上,仍有許多只有野獸和獵人才涉及的地方。山多林密這是極為正常的事。
普其揮刀亂斬荊棘,行了一段路,卻發現有一點火光傳來,心頭禁不住一動,側耳傾聽野狗的「嗚嗚」之聲,也正似是自那點火光傳來之處飄來。
普其極為小心地踏過雪面向火光傳來之處逼近,手心卻隱隱滲出了汗珠……
通天上人守在金老大和祈公子身邊,心神也極為緊張,凝神不住地打量著四面八方。
「我們去樹上去呆著好了!」金老大想到桑拉那啃得光禿禿的骨頭,心中禁不住有些發冷,是以提議道。
「是呀,我們上樹吧!」祈公於也附和道,他也害怕那些野狗來騷擾。一個不好,步入桑拉的後塵那可就是太過淒慘了。
通天上人望了望兩人微微皺了皺眉。金老大和祈公子身上的狗尿味的確極濃,臭得讓人想吐,但身為同路人,也只好按他們的意思。通天上人將金老大和祈公於送上樹頂,兩人雖然腿上經絡盡閉,但手仍能夠活動,不過,力道卻大打折扣了儘管如此但要在樹上穩住身子還是一件比較輕鬆的事情。
金老大和祈公子雖然稍放下了心,可是通天上人卻在心中升起了一抹陰影,淡淡的,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心中滋長,抑或是他感覺到了那潛在的殺機。
殺機在滋長、在暗生,似乎滲透於夜色的每一寸空間。
通天上人飄然落地,在一叢灌木枝上落足眸子裡閃過幽綠的暗光,掃視著密林的每一寸空間。
其實這一片樹林並不是十分茂密,至少這一塊就不如人想像的那麼茂密。
金老大和祈公子也感覺到了異樣,通天上人的表情很少如此嚴肅過,而此刻表現得這麼嚴肅,可見事態的確有些嚴重。
「蔡風,有種的就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通天上人突然出口喊道。
林中寂靜如水,空蕩蕩的回音似乎落在每個人的心弦上。
通天上人的指節一陣「辟啪……」作響,顯然己在提勁。
林間的殺意依然狂漲,似乎每棵樹木都在做著極為有規律地顫抖。
「蔡風,如果你是個人物,就不要藏頭露尾,出來與本僧戰上三百回合!」通天上人激將道。
「和尚的方法不嫌太過老套了嗎?」一個冷冷的聲音自陰暗的樹隙間飄了出來。
通天上人的目光立刻轉移到聲音的傳來之處,而就他轉頭的一剎那,他耳中聽到了兩聲弦響,然後就是金老大和祈公子的慘叫及墜落時撞斷樹枝的聲音。
通天上人大驚,轉身卻發現金老大和祈公子的咽喉上各插著一支矢箭,人已經氣絕身亡。
通天上人殺機狂升,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狠下毒手,一上來就分散了他注意力而趁機殺人,看來這個敵人也太心狠手辣了一些。
「不用憐惜,那兩個廢物只會讓你礙手礙腳,於是我就幫你送了他們一程,至少可讓你減少一點負累,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聲音剛完,通天上人的視眼中已經出現了一個面目冰冷,卻挺拔如松的年輕人。
「你是蔡風?」通天上人的目光之中射出森冷而陰寒的厲芒,冷冷地問道。
「如果我是蔡風,你的腦袋就已經是死物了,根本就沒有說話的能力!」那年輕人冷傲地道。
「那你究竟是誰?為何對他們施下如此毒手?」通天上人的殺機狂漲怒問道。「我是你的敵人,且是蔡風的兄弟,殺他們是理所當然之事。」那年輕人正是三子,而放箭射死金老大與祈公子的人必是莫言、胡忠無疑了,他們根本不必如通天上人那般四處尋找蔡風的腳印,只需要順著野狗的足印及蔡風所留下的標記走就行。而在追尋之中,他們竟發現有四個腳印踩在野狗足印上,這使他們立刻猜到有人在追殺蔡風。所以他們立刻加快速度向前狂追。因此,很快就追上了通天上人諸人,只是三人一直未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此刻通天上人與普其分散,正是他們下手的大好機會,豈會放過?是以,三人一出手就幹掉了金老大和祈公子以絕後患。
通天上人的眸子之中閃過兩道寒芒,四顧環望了一眼,他要找出在暗中放箭的兇手,如果這兩個放暗箭的人不除,只怕今夜不戰就已先落在下風了。
「和尚,可以說出你的來歷嗎?你們究竟是受誰指使的?」三子有些玩世不恭地問道,此刻他的心情稍稍好些,至少他知道蔡風並未出事,否則這幾個人也就不必四處亂找了,只怕雙方早已分出了勝負。
不過,此時三子隱隱猜到蔡風可能受了重傷,否則的話,以這幾個人的實力大概還難不倒他。
通天上人雖然為修佛之人但卻並非佛門正宗,以他的定力仍被三子的輕蔑和狠辣給深深激怒了。
「小子找死,佛爺就送你上西天!」通天上人怒吼著向三子飛撲而上。
三子輕蔑地一笑,兩支勁箭如毒龍一般自兩側向通天上人標射而至。
快、准狠,更拖起兩股尖厲的銳嘯,聲勢的確駭人。「彫蟲小技!」兩支勁箭在射入通天上人的氣勁之時,突地消失於他那僧袍之下,似乎他毫不費勁便已將勁箭接下。
幽光一閃,三子的劍已經破開通天上人的氣勁毫無阻隔地直逼其面門。這一劍,竟比勁箭更快。
通天上人怪叫一聲,「叮叮」兩聲脆響,截住三子利劍的正是那兩隻被通天上人接下的勁箭。
「哧」』箭頭在利劍上擦起一溜人花,斜斜標向三子的咽喉。
三子微微吃了一驚,通天上人的武功似乎超出了他的估計,不過,他並不怕,反而更為興奮。
「砰!」三子的劍被阻,瞬即出腳,但是通天上人早料到這麼一招,竟能夠率先阻攔。
三子的左手在胸前畫了個太極圈,那兩支勁箭似遇到一股強勁的牽扯之力,全都竄向那太極圈之中,緊接著他身形暴退,雙足卻在身後的樹上輕輕一點,惜反彈之力,再次反撲通天上人。
通天上人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驚訝,眼前這年輕人的武功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本欺對方年輕。可是越是年輕就越可怕,三子的武功絕不在他之下,武功招式和應變之巧妙絕對已達到一流高手之列。
當然,能夠成為蔡風的兄弟自然有著過人之處,這是不可否認的。通天上人也想到了這一點,只不過他從來未見過蔡風出手,也就只能從道聽途說中對蔡風的武功稍微估計,可是他總不相信這些傳說會是真實的不過,眼前三子的攻擊力卻絕對可怕,並不比他遜色。
《亂世獵人》卷二十九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