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於也淡然一笑道:「這樣才算是真正的天倫之樂,也只有師兄才能夠享受得到。」
旋又轉頭向蔡風問道:「大的又如何小的又如何?」
「小的嗎,便是李崇的兒子李戰在武安城中來逞威,我用幾句好話騙了這小子十兩銀子,把他那戰無不勝的狗兒打掉了兩顆最利的牙齒。」蔡風得意地頓了一頓又繼續道:「大的嘛,有柔然那些高車賊子入侵六鎮,懷荒鎮民殺死武衛將軍於景,起兵造反,沃野鎮的破六韓拔陵亦聚眾起義,殺了鎮將,稱元真王,其餘各鎮也紛紛響應,破六韓拔陵引兵南征,派別帥衛可孤包圍武川和懷朔兩鎮,朝廷準備派臨淮王元或都督北討諸軍事。」
「柔然攻六鎮,破六韓拔陵起義?」蔡傷一驚而起問道。
「不錯,這相信不會錯。」蔡風肯定地道,同時也有些不明白父親這從不輕易受驚的人反而也會如此激動。
蔡傷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蔡風,連那中年漢子和黃海都感到無比的驚訝。
「你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那中年漢子奇問道,而蔡傷的目光也很狐疑。
蔡風淡淡一笑道:「我在武安城中還是很吃得開的,我這消息是大守的兒子告訴我的,他是我的好朋友,自然不會對我有什麼隱瞞,所以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雖然我對這些並不怎麼感興趣,可是他們似乎很感興趣,硬要說得這般詳細,害得我不記清楚也不行「哦,原來如此,怪不得。」那中年漢子恍然道,蔡傷和黃海也跟著釋然。
蔡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天下又將變成屍橫遍野、血流如潮的世界了。」
「這一切都只是遲早的問題,朝廷不仁,貪官不義,天下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漢人被他們當狗一般驅使,難道我們便注定比人低一等?我們漢祖劉邦是如何一個讓萬民敬仰的聖人,我們為什麼要一直受著鮮卑這幫胡人蠻夷的驅使,有一些良知的人們便應該起來推翻這個腐敗得已經看不見天日的朝廷。」那中年漢子激動地道。
蔡風不由一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蔡傷長長地吸了口氣,苦澀地笑道:「這個世界是已經夠黑暗的了,是應該讓它改變改變,在很早之前,我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那師兄還在猶豫什麼呢?以你的武功,你的聲望和我的佈置,只要登高一呼,立刻便會讓天下皆驚,那時候將會使天下烽煙四起,拓跋家的天下早晚會蕩然無存。」那中年漢子激動地道。
「爹、師叔,你們也想造反嗎?」蔡風疑惑地道,不過神色間卻並無什麼驚異。
「這不叫造反,這叫還我河山,這叫澄清天下。」
那中年漢子駁道。
蔡傷不禁歎了一口氣道:「這十幾年來,我心已死,早已厭倦了那種屍橫遍野的生活,我不想再捲入這種血腥無盡的世界之中,我不反對你起事,在這個世界之中,唯有強者才可以生存,唯有強者才有資格說話,我明白師弟的心思。」
那中年漢子不禁有些洩氣地道:「師兄武功蓋世,用兵如神,有師兄相助,那樣天下才真的可算是囊中之物,師兄為何便要如此呢?」
蔡傷心神黯傷地道:「我這幾年來一直在精研佛道,並不想捲入血腥之中。卻知道這個世界唯有以惡制惡才有用,不過我要警告師弟,你一旦起事,所面對的便不止是官兵了,還將有各路義軍,誰也不會將到手的權力輕易讓給別人,要明白你不殺人,人便殺你,我相信你,唯有一個人真正地統一了天下,那才會有(雲霄閣—真正的安寧,在這場戰爭之中可以心狠手辣,但切忌對百姓對戰士,破六韓拔陵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我曾經和他交過手,那是十幾年前,僅以一招險勝他,他是因犯罪而充軍至沃野鎮,這是一個極有雄才大略之人,我想師弟在遇上他時要極為小心。最好是在作好最充分的準備之後才動手,否則定會出頭之鳥,容易被人攻擊。」
那中年漢子靜靜地聽著,神色間卻很平靜,顯然對蔡傷的每一句話都有所悟,不禁感激道:「多謝師兄提醒,葛榮受教了。」
「我只有你這一個師弟,這個世界上,師父只留下我們兩個可以相依為命的人,我不關心你又能關心誰呢?若是在十幾年前,便是用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放棄去相助你的。」蔡傷苦澀地笑了笑道。
「我知道師兄是對我好,我不強求師兄,也明白師兄的心情,無論如何,我都會感激師兄對我的關懷,你永遠是我的師父。」葛榮深情而感慨地道。
蔡傷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道:「元或這次注定是要敗給衛可孤,元或膽小如危豈敢輕進,只要衛可弧在元或趕到之前攻下武川和懷朔兩鎮,元或只有敗亡之途,而武川和懷朔兩鎮內的軍民早已離心,遷都洛陽本就是對元鎮的不公,因此,這兩鎮並不需太多的兵卒便可以攻下,上兵伐謀,若可以的話,只要有人在城內登高一呼,內外夾擊,兩城不攻自破。
不過破六韓拔陵最怕的應不會是北魏朝廷,而是北部柔然,這一群神出鬼沒的攻擊力量才是他最大的敵人,破六韓拔陵就因為要兩邊受打,而又全是最強的兵力,他的命運似乎注定要失敗,畢竟北魏朝廷還有比較強的戰鬥力,但破六韓拔陵這一起事,將會引動無數次起義,那時候朝廷只能疲於奔命,財力、人力將會大幅度下降,而那時也將是你花了足夠時間和力氣佈置好準備工作之時,相形之下,不說自明,還望師弟慎重考慮。」
「師兄分析得確有道理,我差點貿然了。」葛榮出了一身冷汗道。
蔡傷微微露出一些喜色地道:「師弟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那真是再好也不過。」
蔡風聽得茫然一片,卻不好做聲,只像看個怪物一般望著蔡傷。
葛榮重重地拍了拍蔡風的肩膀一下,笑道:「愣個什麼勁,還不去端碗來,喝美酒!」
蔡風從發楞中回過神來,傻傻地笑了一笑道:「最好是把桌上幾個已經涼了的菜再熱一下,否則涼的會吃壞肚子的。」
「哈哈,你的嘴倒挺膩的哦,連這麼好的菜都嫌涼,涼得正夠味嘛!」葛榮爽朗地一笑道。
「聽馬老四說你在『四季發』之中吃得滿嘴油膩對嗎?」蔡傷笑問道。
「那種不要錢的菜當然不會放過。」蔡風毫不掩飾地這「爹,我想明日去邯鄲玩一陣子。」蔡風突然轉口迫。
蔡傷和葛榮及黃海都不禁一愕,驚疑地望著滿臉期盼的蔡風一眼。蔡傷不禁溫和地問道:「去邯鄲有什麼事嗎?」
蔡風乾笑一聲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卻真的很想去玩—趟。」
蔡傷面容一斂,嚴肅地道:「世道這麼亂,外面的世界更亂,你去做一件讓我們不知道的事,便不怕我們擔心嗎?」
蔡風立刻收斂玩笑的態度,低低地道:「我去邯鄲是到元家馴狗,生活之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我今天救了四個人,長生和馬叔也知道,那四個人,有一個是元家管家,一個是元家護院教頭,因此到仰鄲不會有人敢找我麻煩的。」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決定?」蔡傷似乎是在強壓著氣惱沉聲問道。
蔡風無奈地道:「今日,我在太守府看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她是太守夫人的侄女,也是邯鄲元家的千金,我鬼迷心竅地喜歡上這個女孩,又這麼巧在這裡救的入是元家的管家,才會做這種荒唐的想法。不過真的只是去邯鄲玩一玩,那裡不好玩了,我便回來就是了。」蔡風攤了攤手以示清白。
葛榮和蔡傷一聽,先是一悍,旋即笑罵道:「你真是越學越壞,這種無賴的做法,你也可以做得出來。」
蔡風聳聳肩,笑道:「竊究淑女,君子好逑嗎!人生在世須盡歡,做想做的事情,但求快意何必在乎是正是邪呢!」
「歪理!不過倒很合師叔的口味。」葛榮在蔡風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笑道,黃海也將那只有力的大手蓋在蔡風的肩頭,咧嘴一笑。
「胸無大志,無可救藥。」蔡傷苦笑著搖頭道。
「但得山水人情之樂,何怨蒼天待我厚薄呢?爹,你說呢?」蔡風風趣地道。
蔡傷啞然失笑道:「你這目無尊長的東西,連爹也敢教訓,看來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葛榮卻「哈哈」大笑起來,拉著蔡傷的手羨慕地道:「這才是真正痛快的父子,這才是真正的天倫之樂,師兄,我真是替你高興,天下間能使父子關係達到這種和諧地步的,恐怕只有師兄一個人而已,天下恐怕最幸福最快樂的父親也只有師兄一個人了。」
蔡傷神色問不禁也有一些感慨和欣慰之色,轉頭向蔡風問道︰「那四個人現在在哪裡?」
「我把他們安排在烏龜洞,他們沒有馬匹,明天還要等我帶他們去買馬呢!」蔡風應聲道。
「怎麼不帶他們回來?」蔡傷疑問道。
蔡風不屑地道:「憑他們也配住進我們的村子?咱們豈會對這些黑心腸的貪官爪牙同住一室,沒打斷他們的腿還是看了他們小姐好大的面子了,否則別說烏龜洞,便是野狼窩也還要我們送他們去呢。」
「說得好,我們豈能與這些貪官的爪牙同居一室呢?風兒,你做得好,師叔侄勻你一件東西。」說著從行囊之中取出一柄三尺長納連鞘劍,塞到蔡風的手中笑道:「這柄劍雖不是什麼寶劍,但也是百煉金鋼而成,絕對是一柄很好的利器,今日師叔便送給你,以作日後防身之用。」
蔡風歡天喜地地接過葛榮手中的劍,重重地在劍鞘上親了一下,歡喜道:「還是師叔最疼我,黃叔叔的劍我從來都沒敢用過。」說著向黃海吐了一下舌頭,扮了個鬼臉。
黃海一見,也學蔡風的樣子一吐舌頭。同時伸手在嘴邊—切。
蔡傷和葛榮不禁全都笑了起來,笑罵道:「你小子再亂說,小心黃叔叔一劍割下你的舌頭。」
蔡風也「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抽出劍身,那青幽的金屬光澤使人感到一陣冰涼的寒意。
「好劍!」蔡傷不禁讚道。
「好劍得配好劍法,我不是用劍之人,帶著它,並不能發揮太大的作用,而風兒所學的是黃兄弟的劍法,這柄劍剛好派上用場,讓風兒初出江湖便威震邯鄲。」
葛榮倒了一碗酒一口喝下去笑道。
蔡風自信地笑道:「威震邯鄲,我還不必用刀用劍呢,只憑我馴練出來的狗兒,就可以掃遍天下無敵手,讓邯鄲人俯首稱臣。」
「哎——男子漢,*的便是自己的一雙手,怎麼能*養幾隻畜牲去打名頭呢?」葛榮反對道。
「侄兒受教了。」蔡風恭敬地道。
「明日,可要我為你準備一些什麼東西?』蔡傷關心地道。
「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弓箭都有,便是帶他們去買四匹馬兒,我跟他們說清楚了,每一匹馬兒,必須收介紹費十五兩銀子,四匹馬便是六十兩銀子,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因此,銀錢自己會準備。」蔡風哂然道。
蔡傷不禁大為愕然,葛榮也感到異常好笑,世間居然會有蔡風這種敲詐形式的。
蔡風老早便爬了起來,他實在興奮得有些睡不著,去邯鄲,當元葉媚見到蔡風突然在她府裡出現,那會是怎樣一個場面呢?便因為這個想法,使他一夜無法安睡。
蔡傷的確未曾給蔡風準備些什麼東西,只不過是一些由黃海叫幾位巧手的婦女們趕做的衣服、靴子和糕點,對於一個優秀的獵人來說,哪裡有山林,便不會餓死,便可以生存,優秀的獵人的生命力甚至比狼更強,因此,他的確不想為蔡風準備些什麼東西。
蔡風很早便帶著元權諸人到鎮上購買了四匹好馬,對於蔡風來說,鎮上的人無不對他十分關照,由他帶去的客人,無論買什麼東西,都會是十分實惠的價格。今日,很例外地,蔡風並未曾將狗帶出來,他並不想讓狗兒隨同他一起去邯鄲。
樓風月似是一塊永遠也化不開的冰,冷得讓人有些無法接受,不過元勝和長孫敬武與蔡風卻甚為投緣,這一路上並不寂寞,蔡風是一個很活躍的人,至少這至邯鄲的路上還是很活躍的,使得這一行人並不寂寞。
邯鄲城曾是戰國時約名城,趙國之都,其地處漫陽河和諸河交匯之處,兩河流經邯鄲形成邯鄲城的主要水邯鄲在北魏之時具有很重要的戰略作用,與鄰城(在河南安陽北)遙相呼應,孝文帝曾選定兩個遷都之地,其中一個便是鄴城,鄴城是中原最富庶的地區,集中了北方財富,是河北主要的糧食和絲綿產地,從經濟意義上講,鄴城還更勝過洛陽一籌,因此,邯鄲極自然地成了重要戰略要地,同時也有著護守鄴城的使命。
元家乃是帝姓,在邯鄲城中自然佔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元家的支系到處都是,也絕非只有一處存在元家的人,邯鄲元家,乃是任城王王澄之後元浩,在邯鄲城之中並沒有擔任什麼重要的職位,但卻可以左右整個邯鄲城。
這個天下是鮮卑人的天下,更是元家的天下,因此,元家的富有是不可否認的,是可以肯定的。
元府很大,雖然孝文帝曾頒布均田制,地方官吏按官職高低,投以公田,刺史十五頃郡聖縣令六頃,可是自宣武帝之後,北魏腐敗之勢已由君至臣形成了一種風氣,而胡太后臨朝時,奢侈之風更盛,有錢什麼都好說,孝文帝所行均田法,這時也全被破壞,原規定不得買賣的公田和露團,都可以買賣,而以元家的財力自然是大面積購買田園,而朝廷對這些早已習以為常。
蔡風到達邯鄲,已是三天之後,對於這個陌生的地方,雖然有著一種新奇感,卻也有不少異樣的歡喜。
他在進城的時候,守城的官兵對他的態度極為恭敬,在城關之際,絕不允許背著大弓長箭行走的,而守城的官兵卻並沒有讓他摘下弓箭,那便是因為把他也當成了元家的人。
在邯鄲城中長孫敬武似乎比元權更吃得開,在這種戰亂的時代,人們都尊重英雄,尊重武人,而長孫敬武是元府的護院教頭,平日在城中露面的次數很多,誰都知道長孫敬武的武功,因此他比元權這個大管家更吃得開。
蔡風等人一進城,便有人來相接,似乎是個什麼很了不起的人物一般,雖然蔡風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面孔,可元權和長孫敬武及元勝這幾人對他那樣客氣,自然也不敢怠慢,誰也不想同時開罪元權和長孫敬武兩人,那他在元家將會沒得混了,蔡風幾乎有些得意,不過也變得心安理得。
馬一直行到元府大門之外,蔡風諸人才下得馬來,卻被人解了背上的大弓和勁箭,元權和長孫敬武諸人也不例外,在府上的要求似乎很嚴格,不過無論是護院還是僕人都對幾人特別尊敬,都要向幾人行禮,而元權和長孫敬武卻不響應,逕直向南院行去。
筏子的確很九里面的裝飾和佈置也極為典雅,假山、水池、修竹、樹林,小徑十八曲,都讓蔡風咋舌不已,心下不由暗暗擔心,「這麼大的院子,能夠和葉媚小姐走到一塊兒嗎?」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這裡的待遇環境也是挺不錯的,也不算吃虧,有機會便到那繁華的城中去溜躂溜躂也不錯嘛。
南院是元權和長孫敬武的住處,而元浩及內眷住在東院。
元權對跟在身後的小婢沉聲道:「去為蔡公子準備一間套房,務必要舒適一些。」族即拉著蔡風和長孫敬武走入自己的房間,元勝和樓風月卻各自歸去。
「蔡兄弟在這裡歇息玩耍幾天,然後再去辦事如何?」元權把蔡風拉在身邊緩和地道。
「玩耍幾天?」蔡風一愣,反問道。
「不錯,你遠來是客,咱們便不必客氣,你為我們馴好狗兒,都是以後的事,這幾天你便熟悉一下城中的環境,這其實也不矛盾,對今後選擇狗兒的對手和配種也有很大的幫助,對嗎?不過你放心,這些費用全都會由我們出,你只需要好好地玩樂,由元勝陪你去,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長孫敬武也附和道。
「那真是太好了,有玩的自然我很高興,也許我還會到野外去走走,找幾個野狼的窩窩也說不定呢!」蔡風歡快而不掩飾地道。
「找野狼的窩窩幹嘛?」元權不解地問道。
「當然是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狼可以為狗兒配種唆,那樣的狗兒才會具備天生的勇悍。」
蔡風笑答道,眼中充滿熱力和自信。
「與狼配種?」長孫敬武訝然反問道。
「不錯,這便是我馴得出最好的狗兒的原因之一,這是一種難得的經驗,但真正知道這些仍不夠,這之中配種講究很多技巧和時機,因此,一匹無敵的戰狗並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找尋到的。」蔡風自信而傲然地道。
元權和長孫敬武若非見過蔡風的那四匹狗兒,還真的不會相信蔡風會有如此本領呢。
元權也被引得有些神往地道:「那要怎樣才能夠讓狼與狗交配出一隻無故的戰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