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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光芒的時候,多菲雷亞終於深刻的體會到「極喜而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
「你怎麼了?」莉諾卡把步槍扛在肩上,用雙手壓著,歪著腦袋看著多菲雷亞,奇怪的問道,「你眼睛怎麼看起來紅紅的,難道是沙子跑進眼睛裡了?」
「沒什麼!」多菲趕緊舉起手臂,拚命的搓著眼睛。
「這樣的話,越搓就越紅哦!」
多菲聞聲抬起頭,正對上希達關切的目光,辮子少女向多菲雷亞伸出手,卻被銀少女晃著腦袋躲掉了。
「不、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說著多菲雷亞別過臉去,錯開了希達的目光,「我自己能行的!我……」
多菲雷亞握緊了手裡的槍械,憋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你、你快到夏亞那裡去啦!」
希達看看多菲雷亞。然後露出招牌式的美麗笑靨,她對一直走在多菲雷亞身後的荷麗埃塔說道:「多菲就交給你咯!」
小女孩雞啄米似的點頭。
希達又看了多菲雷亞一眼,隨即轉身,小跑著向隊伍前方徐向北所在的位置跑去。
「我說,這個該不會就是……啊咧,一下子想不起來了,」莉諾卡把肩上的步槍換到左手,單手提著,右手撓著自己的腦袋,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突然一副開竅的神情,拍手道,「這就是嫉妒吧!」
多菲雷亞以讓人擔心脖子是否會斷掉的驚人氣勢擰頭瞪著莉諾卡,皺著眉頭否定道:「我、我才沒有……」
「是嫉妒呢。」走在莉諾卡身邊的茜茜隨意的說道,說話的時候她看都沒看多菲雷亞,只是緊握步槍掃視著周圍的黑暗,一副正在警戒周圍的模樣,淺綠色的長隨著腳步來回晃動。
「不,都說了……」
「嫉妒。」安娜急匆匆的從多菲雷亞身邊走過,向隊尾走去的同時丟下這麼一句。
多菲雷亞憋著紅了臉——不過好在此時遠方的光芒距離尚遠,這讓多菲雷亞倍感慶幸。可是,荷麗埃塔冷不丁的輕輕碰了碰多菲雷亞的手背。
「啊……原來,真的是嫉妒啊……」小丫頭看起來非常的驚奇,「我還以為……」
「那、那是因為……」多菲雷亞卡著了,看來因為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沉默了半晌之後,她才看著隊伍最前方兩個並肩走在一起的人說道,「我、我只是覺得。希達會不會轉變得太快了?你看,之前她一直都好像船上的大姐姐一樣……」
「大姐姐?那是西雅才對吧?」莉諾卡同樣也將目光望向隊伍的前端,「如果說希達的話,更像是……嗯……」
莉諾卡又點著嘴唇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的說道:「老媽子?」
「哈?」多菲雷亞的眼睛因為過於驚訝,都差點成鬥雞眼了。
可莉諾卡像是完全沒看見,繼續看著希達的背影,一邊用空著的右手比劃著,一邊繼續說道:「你看,心情很悲傷的時候,趴在希達的懷裡大哭一頓,感覺就會好多了啊,雖然平平的,還很硬,助骨還凹凸不平的,但是那種感覺很棒不是麼?」
莉諾卡話音剛落,前面希達似乎絆到了什麼,身子整個向前撲倒,還好徐向北立刻伸手把她拽住了。
多菲雷亞看著徐向北關心的問詢問希達狀況的樣子,半天後才若有所思的回答莉諾卡的話語:「也許吧……你這樣一說,確實有點那個意思……不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你不要岔開話題啦!我想說的是,在船上的時候希達有很多機會站到夏亞身邊不是麼?我們當中除了辛蒂她們不就屬她和夏亞走得最近了麼?你想啊,他們不總是在圖書室裡獨處麼?可是希達一直守著底線不是麼,為什麼要突然在這種時候……」
莉諾卡聽完多菲的話語,第三次陷入了犯難的狀態。
「是啊,為什麼呢?」
這個當兒,茜茜的聲音突兀的從旁邊差了進來。
「也許,是覺得再不這樣做就沒機會了?」
「怎麼可能!」
「不可能啦!」莉諾卡和多菲雷亞一起反對道。
「不管和我們當中的誰比,希達的魅力都不差的嘛!」莉諾卡信誓旦旦的說道。
「就是就是,」多菲雷亞也立刻接口,「我也覺得……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是……」
「不,我的意思是……」茜茜欲言又止,她盯著兩名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少女看了好一會兒,隨即輕輕歎了口氣,「算了,別在意。」
「為什麼啊?」莉諾卡伸手拽住了茜茜的手臂,「別這樣,你這樣說我反而更在意了嘛!」
「不,沒什麼大不了的。」
***
因為後方的吵鬧,徐向北稍稍回過頭,現莉諾卡正在和茜茜打鬧。
「關係不錯嘛。」
聽到徐向北的話,希達也轉過頭,順著徐向北的目光望去,隨即司:「確實,在經過伊特古拉之後,那兩個人已經很合拍了呢,莉諾卡也漸漸可以獨當一面了。」
成為自己戀人沒多久的司書少女的話語。到了徐向北心中卻引起一些異樣,他暗自沉思:
——我自己又有沒有獲得成長呢?
這些天領導著身後的隊伍在一片黑暗之中前行,這個問題就一直敲擊著徐向北的心扉,久久不曾離去。
「放心好了,」希達像是猜到了徐向北心中的想法,她輕輕握住徐向北的手,「你不也已經帶著大家,走到有光明的地方了麼?」
希達的體溫通過接觸在一起的掌心和手背,通過交織的指尖一點一滴的傳來,期間還夾雜著些微來自汗水的滑膩,徐向北催動五指,握住這微小卻清晰、充滿了存在感的溫度。
一個多小時後,徐向北一行終於靠近了地平線上的光源。
許許多多的自律兵器就像給他們引路的那一隊播種者一樣,在沉默而又有序的忙碌著,間或抬頭看一看正在向出光源的巨大建築走去的徐向北他們,用毫無波瀾的目光向他們致意——其實徐向北也不清楚她們是不是真的在致意,只不過,當他近距離接觸到那種目光的時候,總覺得這些沒有靈魂的自律兵器的眼裡,有什麼東西盤踞著,這東西沉寂無聲,卻讓人清晰的感覺到它的存在。
一如徐向北此時掌心的溫暖。
「她們已經習慣了沉默,」希達忽然開口了。徐向北輕而易舉的就從她的表情上讀出她的想法,他知道辮子少女和自己感覺到了同樣的東西——從那目光中,「但這沉默並不代表著對周圍黑暗和殘酷現實的奴顏婢膝,所以她們一直以來守護著大地上最後的光源,並且將我們引導到了這裡。」
「嗯。」徐向北輕聲回應著,「我們在這樣的黑暗中憑著火把和電池走了那麼幾天,就已經那麼難受了,她們在這樣的黑暗包圍下,沉默了三千年。」
「這樣一想,就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好重。」雖然這樣說,希達臉上卻是輕鬆的笑容。「你要加把勁哦,船長公爵大人!」
「別說得好像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啊,你也給我有點自覺吧!」徐向北毫不猶豫的反吐回去。
緊接著,他注意到希達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遲疑,再想確認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司書少女依然如故的笑容。
「嗯。」她輕輕的應道,把徐向北的手握得更緊了。
很快,徐向北他們來到了那幢主建築腳下,這時候他們才看清楚那東西的真面貌。
那是一艘巨大無比的飛船。
它像個直接長在地上的鬱金香花蕊,尖尖的頭部直指黑雲壓境的天空。
「哦哦!」莉諾卡飛也似的越過徐向北身旁,向著那艘船飛奔而去,工匠少女似乎興奮得已經忘記了語言,只是一個勁的重複著簡單的語氣詞,「哦哦哦哦哦!」
「這是……」徐向北轉向身後的辛德蕾拉他們,結果幾名羽翼少女以整齊劃一的動作搖頭。
回答徐向北話語的是薇拉希拉:「地上軍重型領域殲滅用戰列艦,開編號Rx124TR6,代號伍德沃特,所屬……」
薇拉希拉沉默了,她看著徐向北。
「鋼鐵白兔幻象騎士團旗艦。」徐向北毫不猶豫的說道。
「明白,所屬信息登錄完成。」
「喂喂!」莉諾卡遠遠的沖徐向北他們招手,這位少女似乎終於恢復了話語的能力,「快來啊,這邊有個門可以進去!」
莉諾卡的話音未落,徐向北團的那一打兔子一馬當先的衝向聳立在面前的戰艦。
於是徐向北對身後揮揮手,說道:「走吧,去看看我們的新船。」
隨即他領頭向著戰艦走去。
走了好幾步,他才現希達沒有跟上來。
徐向北回過頭,有些奇怪的看著司書少女。
「怎麼了?」他問道。
希達輕輕搖搖頭:「我,還想多看一眼這片大地。沒問題的,我會馬上跟上的。」
說實話徐向北沒覺得這片黑不溜秋的大地有什麼可看的,可隨即他又想,希達可能是想多看幾眼那些辛勤工作的自律兵器們吧。
徐向北將目光投向將自己一行引導到這裡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轉身向黑暗走去的那隊負責「播種」的自律兵器,一時間,他覺得自己似乎能理解希達的想法。
「我們在船艙裡等你。」留下這句話,徐向北轉過身,向著還站在艙門邊沖這邊揮手的莉諾卡跑去。
***
「希達在幹啥?」艙門邊,莉諾卡奇怪的問。「不一起來麼?」
「她好像要多愁善感一會兒,走吧,別讓大家久等。」
徐向北他們進入的艙門,似乎是伍德沃特號艦橋頂部的「天窗」,進去沒走幾步,就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看起來像是控制大廳的地方。
薇拉希拉正站在大廳正中央的高台上,她的手輕輕的按著高台中央一個類似祭壇的結構上固定著的大號透明球體,眼睛卻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徐向北。
「你能啟動這東西嗎?」徐向北禮節性的問了句——他已經猜到,這位人形電腦小姐,一定就是那名最後的扎肯多斯——那位遙望未來的勇敢的小姐——為自己安排的中央電腦。
果然,薇拉希拉點了點頭。
「那就做吧!」
薇拉希拉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轉過臉去,盯著面前的水晶球。
「系統啟動……開始自檢……檢測到地上軍羽翼,綠色……檢測到不明羽翼,由主腦標定為綠色,檢測到……」
隨著一條條自檢信息從薇拉希拉口中吐出,所有人都明顯的覺得,自己身處的這個房間正在漸漸的活過來,所有的一切都開始運轉——一盞盞等亮起,讓原本昏暗的房間變得亮堂,伴隨著類似鼓風機的聲音,原本鬱積在房間中的腐敗空氣漸漸的被替換一新,從腳底的甲板傳來的些微的震動,讓人彷彿能想像到這巨人的每一根血管每一片肌肉都在興奮的抖動著……
「全系統自檢完成,狀態良好。」
「那麼,我們可以回天上去了?」莉諾卡迫不及待的代替所有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是薇拉希拉卻給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行,周邊光粒子濃度太低,無法供應主機全力運轉。」
「這……」莉諾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當即傻眼了。
其他人的狀況也和莉諾卡差不多,唯有薇拉希拉、茜茜和傑西恩雅以及辛西婭神色如常,她們都不約而同的看著徐向北。
最初的錯愕後,徐向北終於理解了這些少女們目光中的含義。
他轉身就向艙門跑去。
短暫的奔跑之後,徐向北衝出戰列艦的外殼,站在通往下方平台上的台階的最上端。
有風。
這早已死去的大地上,有微風輕輕吹拂。
風中有著淡淡的堇花香味。
翅膀的光芒在周圍暗粒子的綠光的映襯下,顯得柔和又聖潔。
張開了禮裝的司書少女背對著徐向北,她的辮子在風中輕輕的搖晃。
「光粒子的濃度不夠,對吧?」希達的聲音,順著風飄來。
徐向北沉默著,但他清楚的知道,就算他沉默得再久,也不會對事實造成任何的影響。
「嗯,現在我們飛不起來。」
希達抬起垂在身側的手,抹了抹自己的臉頰。
徐向北猜測,她此刻一定在流淚吧。
「希達……」徐向北試圖盡一個男人的職責,安慰下司書少女,卻猛然間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們可以找到其他的方法。
——這種和吹噓無異的話語,又怎麼能從身負大家的命運的自己口中說出呢?那不是太不負責任了麼?
責任是沉重的,這一刻,徐向北才真正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我呢,還對夏亞你藏了個小秘密。」希達就這樣維持著背對徐向北的狀態,用她那和往常一樣悅耳的聲音訴說道,「在伊特古拉的時候,我曾經告訴你,傾聽者一族每個譜系,都有專屬於自己的『鎮魂歌』,這是可以將我們自己的存在消滅,從而換取奇跡的強大法術。而我們拉普達一族的鎮魂歌又和其他傾聽者的不一樣,我們不單只是消滅自己。在伊特古拉你也看到了吧,如果我們拉普達真的動力量,是可以叫出那種光之軍隊的哦!可那並不是我們本身的力量。那力量和我們記錄歷史的能力其實是一樣的,我們的靈魂本身就承載著這數千年來形形色色的人們的『意念』,久而久之就和世界的裡側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我們就是通道,是那些已經沉睡在金色之原的人們的靈魂碎片到現世的通道,如果我們消滅自己的話,來自金色之原粒子就會井噴一樣的湧過來,直到填滿這個破口為止。這力量可是非常非常大的。」
說到這裡,希達停了下來,她終於轉過身,用還因為淚水而顯得非常飽滿的眼睛看著徐向北。
「這力量,大到可以讓你身後那條大船有能力重回天上。」
徐向北看著希達,他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指甲都摳進肉裡還不自知。
「你……早就知道了?」
「嗯,西格瑪和聲裡,也記載著我最後一幕。」緊接著希達露出抱歉的笑容,這笑容在她臉上淚痕的烘托下,顯得分外的動人,「你,不怪我吧?我本來是想一直就和你保持夥伴的關係,可是……果然,不戀愛一次的話,還是覺得好不甘心。」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嘛,怪你這種念頭……我從來沒有過。在地上這些天,我過得很愉快。」徐向北覺得自己真的快要哭出來了,他輕輕的邁下一級台階,卻被希達制止了。
「別下來。那樣的話,我可能就要改變主意,不讓你走了。這種環境下我可是很厲害的,誰都打不過我,我不讓你走,你就絕對走不了了。」
徐向北停住了腳步,就這樣和希達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對視著,時間就這樣靜靜的從他們之間流走。
最終,希達露出像往常那樣的、堇花一般清麗脫俗的笑靨。
「走吧,夏亞,去盡情的飛翔吧。我不能像辛蒂那樣一直陪伴著你,但是,如果我在這裡把你送上天,那樣的話,承載著你的風兒中,也會有我一份子的。」
徐向北深深的吸了口氣。
然後他也露出笑容——為了做出這個簡單的動作,他幾乎耗盡了全部的意志。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話音未落,徐向北又加了一句,「永遠不會。」
這個時候忽然有風吹來,無數泛著光芒的羽毛從希達的禮裝上脫落,其中一根乘著風,輕盈的飄到徐向北跟前。他抬起右手,張開,讓羽毛緩緩的飄落在他的掌心。
他看看羽毛,又看看佇立在光芒之中的少女,隨即握緊拳頭,將羽毛攢在手心。
下一刻,他毅然決然的轉過身,大踏步的回到戰艦上,順手帶上了艙門。
徐向北靠在艙門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正緩慢的順著自己的臉頰流下。
——應該沒關係吧,現在又沒有其他人……
剛這樣想,一張手帕就從旁邊遞了過來。
徐向北嚇了一跳,他猛的彈起來,轉過身戒備的盯著手帕遞來的方向。
傑西恩雅正靠在艙門旁邊的艙壁上。
大姐頭張了張嘴,卻又改變了主意,她似乎決定讓徐向北一個人呆一會兒,所以只是簡單的沖徐向北點點頭,就轉身,向著大家等待著的艦橋走去。
徐向北看了看已經閉合的艙門,一咬牙,跟上了傑西恩雅的腳步。
***
徐向北他們進來的時候,多菲雷亞和其他人一樣,從薇拉希拉那裡得知了真相。
她滿心的希望徐向北能把希達帶回來。
——回到天上這種事情,只要再想別的辦法就可以了!
銀的少女如此堅信著。
可是回來的只有徐向北和傑西恩雅兩人。
「希達呢?」多菲雷亞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兩人。
——他們,不是這條船上最無所不能的兩個人嗎?
徐向北抬起頭,目光從多菲雷亞開始,挨個掃過自己的船員,然後他用低沉的口吻宣佈道:「希達,不能和我們一起回天上去了。」
多菲雷亞一時間沒能理解徐向北話語。
「為什麼?」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了,多菲雷亞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那樣的話,我們就都回不去了。」
「胡說!」多菲雷亞高聲喊道,「一定還有別的方法!不犧牲任何人就能回去方法一定有的!」
徐向北偏過頭去,躲開了多菲雷亞的目光。
「檢測到光粒子濃度在緩慢升高。」薇拉希拉的話語很突兀的插了進來,和大廳裡的氣氛顯得那樣的格格不入。
多菲雷亞轉動腦袋,她先是望向傑西恩雅,可一向直爽的大姐頭也像徐向北一樣,偏過頭去。接著多菲雷亞將求援的目光投向辛德蕾拉他們,卻現,出了不明所以的辛蒂莎之外,徐向北的其他三名羽翼都面露哀傷的沉默不語。多菲雷亞就這樣不斷的轉動腦袋,向所有人求援,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怎麼可能,我明明,我明明已經誓不再失去任何人了!
這時候,什麼人的手輕輕按在了多菲雷亞的肩膀上。
多菲雷亞回過頭,卻看見荷麗埃塔正用悲哀的目光望著自己,羽翼少女輕輕的搖了搖頭。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
「光粒子濃度達到臨界點的百分之六十。」
薇拉希拉的聲音,就像在宣判著希達的死刑。
突然,多菲雷亞猛的甩開荷麗埃塔的手,衝向控制大廳的出口。
「我不信!一定可以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她這樣高叫著,拚命的向出口跑去,「既然你們都不帶希達上來,我去!」
傑西恩雅敏捷的向出口移動,想要搶在多菲之前把她堵住,可是,另一個人比她更快。
莉諾卡低著頭,張開雙臂,擋在了多菲雷亞和出口之間。
工匠少女額前的劉海擋住了她的面容,她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用顫抖著的聲音說道:「不行,多菲,你不能去。」
「為什麼!」多菲雷亞扯開嗓子對莉諾卡大叫,「你難道就這麼看著希達死去?回憶下你的話啊,莉諾卡!回憶下趴在希達懷裡哭泣時的感覺啊!你怎麼能看著她死去呢!莉諾卡!讓開啊!你忘了所有那些了嗎!」
最後多菲的話語完全是哭腔了。
「多菲……」說話的時候,莉諾卡的身體顫抖著,「我……怎麼可能忘記!怎麼可能忘記嘛!」
伴隨著一句已經有點歇斯底里的味道的怒吼,莉諾卡猛的抬起頭,多菲雷亞這才現,工匠少女的臉已經哭得稀里嘩啦。
「可是啊!可是啊!」抬起手來猛的一搓臉上的眼淚,繼續用因為怒吼而變得沙啞的嗓音大喊著,「我們的旅程不能在這裡停止啊!我的旅程!還不能停止啊!多菲!」
莉諾卡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刻不停的從眼眶中滾落,可是她依然堅定的張開雙臂,擋在多菲雷亞面前,惡狠狠的瞪著和自己同齡的少女。
終於,多菲雷亞的身體像虛脫了一般,她跪倒在地上,低聲的抽泣起來。
莉諾卡向前邁了一步,跪在多菲雷亞身邊,將銀的少女擁入懷中,就像當年希達對她做的那樣。
徐向北站在控制室中央的指揮台上,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名少女。
「把顯示屏打開,讓我們目送希達到最後一刻吧。」
***
伴隨著少女喉嚨中唱出的悅耳歌聲,沉寂了三千年的大地再一次被第八色的光芒所照亮。
光芒就像一隻巨手,緩緩的托起一個酷似鬱金香的巨大物體,載著它向著被濃重、黑暗的雲層籠罩的天空升去。
奇怪的是,在徐向北他們靠近那艘最後的戰艦的路上,一直都沒有停下手中工作的自律兵器們宛如受到了歌聲的指引,她們一齊停下手裡的活計,轉過身來,面向光芒亮起的方向,抬起頭,目送著巨艦緩緩升空。
其中一台自律兵器可能是程序出了什麼問題,她緩緩的,向著天空,舉起了自己握成拳頭的右手。
她旁邊的自律兵器看見了,沉默了十分之一秒,也同樣向著天空舉起右手,緊握成拳。
片刻之後無數的拳頭高高舉起,正對著天空。
沒有軍樂,沒有吶喊,沒有群情激昂。
可那數不清的、沉寂如無機物一般的目光,匯聚成了無聲的巨響,激盪在大地之上,直達雲霄。
***
距離卡德拉一百多公里的天空中,一條其貌不揚的商船正滿帆航行。
一位有著狼耳朵和狼尾巴的少女正趴在船頭,百無聊賴的啃著手裡的蘋果。
忽然,她的耳朵抖動了一下。
「看來,那位小姐已經履行了自己的義務。」金色之原的守護者,黃金時代傳奇大工匠創造的雙子女神之一的少女如此嘀咕著,「還真是從咱的領地裡帶走了不少東西吶,這個世界,會因為而加崩壞吧?不過,對咱來說世界怎麼樣都沒差。」
沒錯,不管世界是維持現狀還是滅亡,亦或者改天換地以新的狀態示人,女神在這數千年來的願望都將達成,她將擺脫自己的宿命,從此不再背負整個世界。
但是……
「但是啊……咱果然,還是喜歡汝等人類呢!」
少女這樣呢喃著。
這時候,這艘商船真正的主人,少女的旅伴羅倫斯,出現在少女身後。
「怎麼了?看起來你心情還不錯,有什麼好事生嗎?」商人如此問道。
狼耳少女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然後把啃剩下的蘋果核隨手拋向船外。
「吶,汝啊,知道咱最喜歡什麼藝術品嗎?」
「哈?」羅倫斯歪著頭,不解的看著少女。
少女絲毫不理會旅伴的反應,而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咱最喜歡旗幟這種東西啊!不過汝別誤會,咱對那些什麼針腳啊,刺繡技術啊,完全沒有興趣。咱會喜歡汝等人類的旗幟,只因為一點,旗幟承載著汝等人類的信念。
「英雄的旗幟象徵著英雄的勇氣、信念和榮耀,國家的旗幟象徵著國家的氣節、大義與自尊,總之,汝等人類的旗幟就像是汝等靈魂的寫照,我最喜歡那些高貴、不屈、堅韌不拔的靈魂了。
「而現在,舊時代已經走向了尾聲。」
說著,狼耳少女瞇起眼睛,盯著遠處那佔據了幾乎四分之一塊天空的黑色陰霾,她以莊嚴的語調說著接下來的話語,宛如在宣判世界的命運:「既有的一切都將走向終結,毫無疑問,新時代將會到來。在這最後的時刻,終結舊時代的英雄們將匯聚一堂,新時代的開創者將粉墨登場!在天地戰爭結束三千年之後,這個時代終於要迎來它最輝煌的篇章!英雄們的旗幟,將再一次佈滿這天空!」
話音未落,金色之原的賢狼跳上商船的欄杆,靈巧的在欄杆上轉過身來,一手拉住懸掛船艏帆的繩索,另一手向著陰霾與陽光交錯對抗著的天空伸出,吹拂而過的風撩起她橙紅色的長,遠遠看去就像船頭燃燒的一團烈焰。
「這就是咱高興的理由啊!就在不久的將來,這片蒼穹,這片碧空,必將戰旗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