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娜雅輕輕為裡迦擦去臉的汗水,然後她微笑著盯著裡迦的臉蛋看了好一會兒,才從裡迦身邊站起身,開始查看周圍人的狀況。
庫洛卡瓦家的大宅在之前從八號鎮襲來的炮擊中並沒有遭到太大的打擊,可是因為周圍建築的火勢越來越大,終於波及到了這邊,於是莎娜雅讓大家從房子裡撤離,聚集在船廠的碼頭廣場。一開始奧拓斯達的翔士朋中有人反對大家都暴露在沒有任何保護的地方,莎娜雅卻以「如果是命數,躲在房子裡也躲不過的,而呆在房子裡的話一定會被燒死」的理由擋了回去。
就這樣那渲染著絕望的紫光正吞噬一切的時候,庫洛卡瓦家的人們都安靜的聚集在空曠漆黑的碼頭廣場。
不知道為什麼,周圍的狂亂和絕望都與那吞噬了街道房屋的烈焰一道止步與這個廣場的外圍,被黑暗籠罩著的廣場此時就像身處颱風眼之中一般,周圍時不時傳來的慘叫或者絕望的嘶吼都在映襯著廣場的寂靜和安詳。
「抱歉,在大姐面前出醜了。」莎娜雅剛剛抬起頭,此時靜坐在廣場的人當中有一位開口這樣說道,身為奧拓斯達的好的那名翔士有些自嘲的感歎著,「原本以為自己也算老油條了,結果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又哭又喊,看來我成不了幻翼是有原因的啊……」
莎娜雅只是溫柔的笑笑,並沒有回答那人的話語,她轉動自己的目光掃視整個廣場,最終落到了在廣場最中間圍成一個圓圈肩並肩坐在一起的那群人那裡.
那是平時經常到庫洛卡瓦家來玩的孩子們,他們手牽手肩並肩地坐在黑暗之中,緊密得就像一群偎依著取暖的小動物——儘管此時天氣一點都不冷。莎娜雅的女兒娜吉莎正坐在這些孩子們當中。少女雙手都緊緊的握著身旁的孩子伸過來的手,她微微昂著臉龐,閉著雙眼似乎在講述著什麼——莎娜雅猜測那應該是自己曾經講給她聽地枕邊故事,那都是些溫柔的充滿希望的故事,是可以讓人打從心底裡感到溫暖,並以此驅散寒冷、黑暗還有恐懼的故事。小孩子們也都緊閉著雙眼。儘管臉殘留著淚水和鼻涕的痕跡,神色卻非常的安詳。
看著這些孩子們,莎娜雅不由得生出些許的感歎,平時大人們總是因為自己年長而不把孩子們當回事,可當絕望地浪潮襲來,卻只有小孩子們能夠哭著逃到船廠中來。
現在這些孩子們地父母都在哪裡,再做著什麼?莎娜雅打從心底裡希望他們不要被烈火和絕望所吞噬。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安靜的和同齡人坐在圈子裡的某個孩子突然發出了欣喜的驚叫聲:「光!是光啊!是天使來救我們了啊!」
莎娜雅被這叫聲從思緒中驚醒。她詫異的將目光轉向孩子用手指著的方向,然後她看見了那奪目的、無法忽視的光芒。
那光芒並沒有大到能夠驅散此時籠罩著整個伊特古拉的黑暗,甚至比不身後地市街裡燃燒的火光的亮度,可是那光芒如此地聖潔如此的充滿希望,以至於莎娜雅的臉都不由自主的滾落兩滴淚光.首發——
原來我也在害怕著周圍的黑暗和絕望麼?
孩子們早就坐不住了,他們拉著娜吉莎的手,一直奔到碼頭的邊緣,儘管娜吉莎一遍又一遍的告誡他們「不要靠近懸崖」「危險啊」,他們卻依然一路跑到不能再向前跑地地方才停下——莎娜雅理解他們地願望。就連她自己都不由得想要離那光芒近一點,更近一點。
而莎娜雅身邊,原本因為強烈的精神攻擊而情緒低迷地大人們也紛紛站起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黑暗中閃耀的新星。
人類這種存在真是太奇怪了,不管是多麼深沉多麼黑暗的絕望,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希望之光,就能夠再次站起來。
娜齊亞美也在看著那光芒。
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如行屍一般的人們正三三兩兩的從火海中蹣跚而出,怔怔的望著遠方忽然亮起的希望之光,任憑淚水浸濕臉頰——這也許是因為他們本能的察覺到,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忽然娜齊亞美開口問身邊的黑貓:「如果剛剛。我沒有殺掉那個人之後。他能看到這光芒了?他能從絕望中擺脫出來了?」
黑貓沒有回答,於是少女無奈的歎了口氣。低聲呢喃道:「怎麼辦……誰來告訴我我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這樣呢喃著,新的淚珠再一次劃過少女臉的淚痕,滴落在那被少女抹殺的無名者的屍身旁邊。首發.
那是似乎能驅散一切絕望與悲傷的天堂之光,那光芒在這樣的黑暗中本身就代表著希望……徐向北有種感覺,覺得那光芒單是存在於此,就可以拯救那些被黑暗捕獲而陷入絕望的靈魂。
不過那光芒似乎並不只是照亮黑暗那麼簡單,辛西婭的話語讓徐向北清楚的知道,那光芒還蘊藏著某種確確實實存在的力量:那光芒……太厲害了,在那光出現之後精神攻擊就完全終止了。當然對距離我們比較遠的那些人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用就是了。
辛西婭這邊剛說完,徐向北就向旁邊大手一揮下令道:「到光源旁邊去,快!」
接著徐向北就一個俯衝,向月光舟衝了過去,片刻之後他就落到了希達身邊的甲板。希達依然在全神貫注的詠唱,完全沒有注意到徐向北的到來,她胸口的那團光芒中那本巨大的黃金封皮地本已經顯現出半個脊,在降低了眼睛的進光量之後徐向北依稀能看見那已經露出的三角形封皮以突浮雕的形式印著複雜的、給人一種神聖感覺的花紋,而地名字只露出了寥寥幾個字符,儘管如此這古老的字符依然給人一種不可褻瀆的神聖感——這本大僅僅是已經露出來的這一小部分就讓徐向北有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看來這完全出現還要等一段時間.趁這個時間需要搞清楚的是,希達究竟想要用這來幹什麼?或者說,這本召喚出來之後到底能做什麼?這個時候徐向北早已察覺月光舟正在轉向,希達在到甲板之前多半對薇拉希拉下達了什麼指示,徐向北推測新的航線應該是指向遠處那正在向周圍撒播絕望和瘋狂地紫光地源頭——這個完全沒有任何理由的猜想卻獲得了辛西婭的贊同。
徐向北將聲音壓低到不至於影響希達的高聲詠唱的地步,然後問正拚命用力撐著希達的荷麗埃塔:「她說了她要幹什麼嗎?她有給我們留言嗎?我們該怎麼做?」
可是荷麗埃塔卻只是維持著從後面緊抱希達大腿的自私。個勁的拚命搖頭。
徐向北咒罵了一句,心想這傢伙倒是告訴我們她要幹什麼啊,鬼知道她召喚一本出來是什麼意思咩?難道有了這本之後就沒我們什麼事情了?有沒搞錯,我是主角耶!
這麼想著他望向旁邊,剛好莉斯對了眼。莉斯一副如夢方醒的模樣,她怔怔地看著徐向北,彷彿不相信自己做了什麼似的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剛剛……」
就在這個時候傑西恩雅落到了她身後。然後月光舟地衛隊長搶在少女反應過來之前把她的劍柄末端砸到了少女的後腦勺。嬌小的金髮少女一下子就軟了下去,癱倒在月光舟的甲板,一直握在她手中的千鳥也匡啷一聲跌落在地,落地的時候這把貧嘴刀開口「譴責」傑西恩雅:「喂喂,雖然我深深的理解你這樣做地理由,但是你也不能這麼用力啊,我地搭檔可是很纖細的啊!」
傑西恩雅卻根本沒理會千鳥,她指了指此時在甲板地另一名女僕安娜,大聲命令道:首發把她帶下去找個空房間關起來,然後給刀套個隔斷器,事情解決之前我可不想再被自己人背後插一刀!」
「瞭解。」安娜簡單的應了一句。就過來開始搬莉斯的身體。
徐向北逮住機會問這名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那種精神攻擊的女僕:「船大家的情況如何?」
「荷拉德古娜的洗腦似乎被部分破除了,所以我把她監禁起來了,其他人狀況都還好,就是回憶起了一些不願意見到的場景罷了。」安娜的報告讓徐向北忽然覺得,這傢伙沒準很適合當恩萊科的繼承人,不愧是大魔王辛西婭的隨身侍女。
誰是大魔王啊?
在辛西婭吐槽的同時,安娜在傑西恩雅的幫助下背起昏迷的莉斯,手裡拿還在喋喋不休的千鳥。鑽進了甲板的艙門裡。而這個時候月光舟的新航向也穩定了下來,果然就如徐向北所猜想的那樣。薇拉希拉將船首對準了遠方那和希達身散發出來的耀目光芒針鋒相對的紫色光源。
傑西恩雅蹲下身子翻開甲板的一塊擋板,從裡面拿出內線電話的話筒,遞給徐向北。接過話筒的徐向北看了看傑西恩雅,又回頭看了看依然飛在天的莉諾卡提娜迦還有奧拓斯達,然後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不管希達要做啥,看起來會見效還要等一段時間,在這期間我們就用我們的方式努力!藉著月光舟和這光芒的掩護,諸位隨我去破壞那正在撒播絕望的不祥的紫色光源!」
徐向北確認眾人的回憶時,冷不防辛西婭突然解除了同契,從空中浮現的少女在翩然落地的同時一把搶過徐向北手裡的話筒:「安娜,處理完莉斯之後把辛蒂莎給我叫起來,不管用什麼手段,轟也要把她轟起來!」
你還說你不是魔王?
可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雖然月光舟的眾人靠著希達召喚來的光芒的庇護而擺脫了精神攻擊,但是在光芒之外絕望還在延續。儘管自己並不是兼濟天下的偉大的人,可徐向北還是不能將自己面前身陷絕望的人們丟下不管,何況還不確定希達的詠唱能不能對抗那紫光,這光芒萬一中途消失的話,自己所珍視的那些少女們又將倍受煎熬。
也不知道是之前那一頓鞭子留下來的後遺症,還是剛剛看到傑西恩雅流淚的樣子衝擊性太大,總之現在徐向北不自覺的再以少女們的保護者的身份考慮問題。
不想再看見少女們面露愁容,不想再看見淚水劃過她們的臉頰,更不想再看見她們那無神的壞掉的瞳孔。徐向北審視著內心這種真切的願望,不免覺得有些新奇——這種如此清晰的想要做些什麼的願望對於一直以來都沒有太明確的目標的自己來說,還真是相當的少見。就算在之前的那些戰鬥裡,他徐向北之所以會考慮如何保全月光舟也更多的是出於功利性的考量,說白了就和商人想要保全自己的財產時的想法類似,這種「想要守護些什麼」的願望體味著心中突然湧起的感覺,徐向北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掌握拳又鬆開,反反覆覆。
就在這時候安娜扛著明顯還在鬧彆扭的辛蒂莎出現在甲板,這使徐向北的思緒再次回到現實之中。
他看了眼還在不情願的哭鬧著的辛蒂莎,隨即將話筒湊近自己的嘴邊,向月光舟全艦發佈自己的命令:「最大戰速!向那紫光突擊!前進!」
命令剛剛下達的那個瞬間,薇拉希拉就用行動來回應,徐向北腳下的甲板就像打擺子似的震顫起來,引擎的轟鳴聲差點蓋過希達的詠唱,月光舟的尾噴口放射出來的光芒呼應著甲板希達的翅膀和胸口的光輝,將周圍的黑暗驅向更遠的地方。
緊接著薇拉希拉再次開始按著地軍的程序播放《馳騁的女武神》,奇怪的是這首如萬馬奔騰大江東去一般氣勢滂沱的樂曲竟然和希達那神聖而莊嚴的詠唱契合得天衣無縫,任誰聽了都不免心潮澎湃戰意昂揚!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奧拓斯達很有個人風格的大吼起來,「這種展開,我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了!竟敢讓我想起那些倒霉的事情,一定要一拳把那個該死的傢伙打得灰飛煙滅!」
像是在呼應大叔的話語,月光舟的引擎發出更猛烈的咆哮,在天堂之光的照耀下拖著寬闊火尾的神鳥向著遠方的地獄之光狂奔著,這一幕作為整個白銀時代的最後的無數名場面之一,被後世無數的詩人劇作家家所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