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空戰旗 歷史的碎片 259 鴿子與老鷹的敘事詩(11)
    雖然頭天晚月光之東的眾少女們的突然來訪給徐向北留下了一個非常難懂的謎題,但是徐向北的解謎行動第二天一早就不得不暫時終止了。

    那個消息傳來了,由於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重大,又恰好和徐向北還有月光舟有那麼點關係,所以徐向北不得不將注意力從「月光的東面有什麼」這種高深的問題轉移開去。

    布裡多瓦軍隊的最終王牌,艾斯柯佳妮世界中的最強戰力,布裡多瓦皇家機動艦隊被米德特魯加軍在艦隊決戰中徹底摧毀,君臨艾斯柯佳妮天穹最高點的龐大帝國崩塌的聲音震撼著整個世界。

    所謂時代的腳步聲,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徐向北很小的時候蘇聯解體了,那個時候他爺爺說的一句話依然清晰的銘刻在他的腦海裡:「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說這話的時候曾經留蘇學習的老人坐在他最喜歡的那張籐條椅裡,手緊緊的握著他那根用高射機槍的彈殼做成的黃銅色的枴杖,椅子的靠背搭著早已結束歷史使命的老式軍裝,軍裝那開始退色的領章的紅成為了徐向北記憶裡的這一幕裡最鮮明的一抹色彩。後來老人取下了一直掛在自己房裡的那張留蘇畢業合影,和原先一直擺在櫃最頂層的勳章盒一起裝進了那只很老舊的白樺木製成的大箱子,塞進了床底。

    那個時候徐向北還小,完全無法體會老人說這句話時的心情,也感受不到那種時代變遷的沉重腳步,他只是看著老人做著這一切,好奇的抬頭問媽媽為什麼爺爺要把那些帥氣的勳章收起來。

    可是這一次徐向北清楚地知道。不管是對於布裡多瓦人還是對於米德特魯加人,乃至於對於整個艾斯柯佳妮,一個時代,結束了。

    名為歷史的巨人那沉重的、充滿了實感的、無處不在的腳步聲震動著整個天穹。

    徐向北沒有料到的是,這個消息竟然能夠讓因為「天下一」將近的緣故而變得越來越熱鬧的伊特古拉又多了好幾分歡樂地氣息。

    「米德特魯加是我們下層空域的人組成地國家嘛,勝利是當然的!」「就讓那些高高在的老爺們好好嘗一嘗我們下層人地鐵拳!」「等那些老爺們流亡下來之後,生意會很多?說不定還能搶個貴族小姐賣給哪個組織當壓寨夫人呢!」——以種種是徐向北在六號鎮閒晃了一個午聽到的言論,而托了這些言論的福。對外號稱「公爵」地徐向北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關注,之所以沒有成為這些自由傭兵們實踐他們剛才地言論的對象。是因為一臉嚴肅的傑西恩雅扛著端雅劍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閒晃回來之後徐向北第一時間找到了多菲雷亞——找到她的時候少女正在空無一人的碼頭廣場練習揮劍。下層空域沒有陽光,所以就算現在已經是初夏時節廣場的光線依然顯得十分地柔和,但是夏日地暑氣已經初具規模。而且大概是因為頭頂那厚厚的、給人以沉重地壓迫感的雲層的緣故,徐向北覺得自己就像在一個蒸籠裡似的,悶得夠嗆。

    可能是因為悶熱的緣故。多菲雷亞把自己的頭髮紮成了一束馬尾,身的衣服看起來像是跟莉諾卡借來的工作裝。而且少女把工作裝的衣脫了紮在腰間,身只穿了一件小背心,圓潤潔白的肩膀就這樣暴露在從附近的信風道射來的第八色的光芒當中。

    「那孩子,不會是從早揮到現在?早我說訓練結束的時候,她就是那個樣子了……」傑西恩雅叼著冰棒,把端雅劍插進走廊外的泥土地裡,靠著立在走廊和碼頭廣場之間的柱子。瞇起眼睛仔細的將多菲雷亞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以確信的口吻繼續說,「看那樣子她多半是一直揮到現在了。這個傻孩子。折磨自己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不是麼。」

    「這和改變什麼的壓根就沒有關係,」徐向北輕輕搖搖頭,對傑西恩雅如此說道,「其實我滿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的,人總是這樣,遇到不高興的事情、不愉快的事情以及想要逃避的事情的時候,總是希望藉由一些重複的機械性的活動,來讓自己的思考停止。」

    對於這點徐向北其實有著相當切實的體會,遇到煩心的事情之後想要逃避,想要躲到什麼地方去,想要停止自己的思考。因為一思考就會感到無助,一思考就會覺得悲傷。只不過不同的是他徐向北是逃進遊戲的世界裡去,沉浸在遊戲的劇情中,或者專注的刷素材打造裝備,攢D等著黑手團長開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只要不會思考就不會難過了,只要不會思考就不會悲傷了,所以就讓思考停下來。

    「思考停止麼,經你這麼一說,確實可以理解。」傑西恩雅環抱著雙手,把叼在嘴裡的冰棍吸得嗦嗦直響。

    「也給我一根。」這個時候方才在街閒晃的時候積累的疲勞似乎一下子爆發出來,徐向北彎下膝蓋,一屁股坐到大門與碼頭廣場之間的台階,然後抬起右手越過左肩對傑西恩雅晃了晃,於是衛隊長從懷裡掏出她的寶貝冰棍盒,抽出一根冰棍遞給徐向北。

    「蘋果醋口味的。」在徐向北把冰棍塞進嘴裡之前,傑西恩雅如此說明道。

    酸酸的味道和冰涼的感覺一起從舌尖向全身擴散,那種突如其來的雙重刺激讓徐向北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一般來講會有人喜歡吃這麼酸的冰激凌麼?不過看起來傑西恩雅自己吃得倒是很愉快。

    在這種酸味的刺激下,徐向北覺得自己有點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了,他一邊體味著酸味和冰冷帶來的刺激,一邊回憶著自己過去地經歷,不緊不慢的訴說著。

    「我呢。在進入這片天空之前,生活在一個很無趣的世界裡。每一天每一天,生活就像是前一天的複製一般,雖然有哲人說過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的這種很有道理的話,但是說實話,每當我仰望天空,我都看不出來今天的太陽和昨天比起來新在哪裡。就是這麼樣一個無聊地世界。」徐向北說到這,一狠心咬下那根「蘋果醋口味」冰棍的前半段。盡情地咀嚼著,讓又酸又冷的汁液順著食道一直灌進自己的胸口。「生活在那樣地世界裡的我,果然很可憐。可這還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地是。當我終於決定要試著去一次那些自己從未到過的地方,幹點自己從未做過地事情的時候,我卻詫異的發現。我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

    「真是奢侈的煩惱啊,」徐向北剛說完。身後就傳來了傑西恩雅平靜的聲音,「不過比起那些一天到晚除了享樂什麼都不會想的二世祖,你們這些還知道思考的貴族公子小姐們至少不會讓人討厭……如果想讓思考停止地話,去和那些豬玀做同類不就好了,何必這麼折磨自己呢?」

    一開始徐向北對傑西恩雅地話感到非常奇怪,可轉念一想,他明白了。自己的衛士長多半是把他誤會成了真正地貴族公子哥。其實經過在異界的這麼一年多的錘煉,再回想起之前在地球的生活。徐向北發現自己從某種意義說過的確實是貴族一般的生活。不用為生計操心所以才有思考這些的閒暇,能夠自由的學習知識所以才有煩惱這些的能力,從這個角度看來,這確實是奢侈的煩惱呢。

    徐向北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想起這些了,說到底多菲雷亞和自己的狀況應該差不多。不同的是,自己是生來就沒有所謂的信仰或者執念,所以才會把遊戲小說這些虛幻的東西當做自己的精神寄托,而多菲雷亞的信仰和寄托之所在剛剛崩塌了。

    徐向北重重的歎了口氣。

    「是男人就是要把耍帥進行到底麼……」徐向北輕聲嘟囔著奧拓斯達大叔說過的話語。

    「哈?」傑西恩雅很詫異的盯著徐向北的後背,一副完全被搞懵了的樣子,「你說什麼?」

    徐向北沒有回答,他站起身,一口咬掉了剩下的冰棍,將剩下的棍子隨手丟回給傑西恩雅,然後用空出來的右手拍了拍褲子的塵土,就邁開步子向著還在那拚命揮劍的多菲雷亞走去。

    真是可笑,明明自己還是個不知道該去向何方的半吊子,卻還想著要給別人指路,點撥別人的迷惘。徐向北自嘲的搖了搖頭,算了,反正習慣了,到了異界自己就一直裝逼,一直在吹這個大,再把吹大一點也無所謂了。何況這一次至少自己還能把希達告訴過自己的話語轉述給多菲雷亞,而不是單單靠耍帥來硬撐。

    隨著和多菲雷亞間的距離漸漸縮短,少女身的細節也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那被汗水浸濕而緊貼在她身的小背心,那因為運動而泛出淡淡緋紅的潔白肌膚,由於汗水的浸那肌膚比往常還要剔透,光是看著就有種想要伸手捏一捏的衝動。

    打量著這樣的少女,徐向北有種奇異的感覺。

    自從到了異界之後,自己似乎變得越來越喜歡多管閒事了,尤其是對這名少女。明明在穿越前自己是個不太和別人扯關係的人啊,雖然擁有著和任何人都能夠流暢的交流的能力,卻總是盡可能的避免和別人過多的交往。那個將某動畫中那句「每個人的心靈都長滿了尖刺,距離太近的話就會刺傷彼此」的話語當成真理,信奉著心的壁障是絕對的領域,是不可打破的存在的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

    這個時候徐向北終於走到了多菲雷亞面前。

    「唷,迷途的羔羊。」徐向北開口之後才驚奇的發現,自己這口氣已經完全的「奧拓斯達化」了,對著多菲雷亞投來的那銳利的目光和目光之後那極度不爽的表情,徐向北咧開嘴送一個爽朗到不行的笑容。

    在碼頭廣場和月光舟眾人居住的別館之間,傑西恩雅還像徐向北向多菲雷亞走去的時候那樣靠在走廊的柱子,一邊吮吸著冰棍一邊看著丟下刀的多菲雷亞撲進徐向北懷裡嚎啕大哭。

    「哥哥他到底跟多菲說了些什麼呢?」莉諾卡的聲音從傑西恩雅身邊傳來,衛隊長擰頭一看,發現聚集在自己身後的人比預想的還要多。

    「誰知道呢,」辛西婭坐在不知道是誰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弄來的凳子,手裡端著紅茶,和莉諾卡望著同一個方向,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沒準他只是說了句到我懷裡哭而已。」

    莉諾卡歪著腦袋看著徐向北的背影,疑惑的呢喃:「會是這樣麼?總覺得不像啊……辛蒂覺得呢?」

    當莉諾卡把目光投向辛德蕾拉的時候,少女輕輕搖頭作為回應,然後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徐向北,臉的表情顯得溫柔、還帶著點自豪。

    莉諾卡長長的歎了口氣,聲調忽然低落了好幾分:「哥哥真厲害,那個老布朗爺爺死掉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就想著要安慰下多菲了,結果每一次都反而惹得多菲生氣了……為什麼我去安慰就是不行呢……」

    「那一定是因為,」幾名少女當中個子最小的荷麗埃塔仰起頭,對莉諾卡露出笑容,「那是哥哥主人大人的緣故!」

    嬌小少女的話語讓傑西恩雅撇了撇嘴:「應該說,那是他分內的事情才對,他可是船長啊,做不好就說明他不配當船長,僅此而已。」

    「是、是這樣嗎?」荷麗埃塔被傑西恩雅這麼一說,立刻縮起了脖子,不過小女孩似乎有點不甘心,所以就將目光投向其他人。

    可是辛西婭似乎和傑西恩雅持同樣的看法,而辛德蕾拉和莉諾卡都沒有說話。

    「嗯?怎麼回事,你們都聚集在這裡干……啊咧?」似乎是偶然路過的杏的話說道一半就停住了,少女半張著嘴看著正抱著哭泣中的少女的徐向北。

    下一刻杏的大喊響徹天際:「你們在幹什麼啊!不潔的主僕關係禁止!禁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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