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鎖!”溫蒂妮的大祭司驚叫道,“迷鎖在……”
此時空中所有人都和大祭司一樣注意到了迷鎖的異常,能量正在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撞進來的“鬼巖城”的前方形成了一道連肉眼都能清晰的確認的屏障,巨大的傘狀屏障將五十二區的幾個主要島嶼以及鬼巖城的本體和五十二區下方的幾個負責生產蔬菜的農業浮游島以及最下方的那個只有森林和溫蒂妮遠古英雄雕像的無人島完全隔絕開來,傘狀屏障那微弱的暗紫色光芒和鬼巖城頭部越來越亮的那顆新太陽形成鮮明的對照,互相凸顯著對方的存在。
“這是……”大祭司望向身為溫蒂妮一族最高神職人員,掌握著本族幾乎所有秘密的族長大人,卻意外的發現睿智的族長和自己一樣對眼前的勢態感到惘然。
到底要發生什麼?接下來溫蒂妮和五十二區將面對什麼樣的命運,此時此刻沒人知道。
靈魂移植技術,大本營為了保存珍貴的高位翔士而開發的技術,通過這項技術,大本營可以將那些在戰斗中受到致命創傷的幻翼級別翔士的靈魂抽取出來,灌注進人造的身體當中再次投入戰斗。不過就和大本營開發的眾多尖端技術一樣,這項技術很快就被發現又是一個雞助——隨著戰事的日趨激烈,越來越多的幻翼翔士和他們的羽翼一起消散在天空之中,再也回不到後方的基地,也就不可能享受到這項技術帶來的第二次生命。
不過現在,這項技術剛好成為了我達成目地地最佳途徑。
隨著五感的漸漸消失。我知道自己的靈魂已經被抽取出來。現在大概正像一團飄忽不定的光芒,懸浮在轉移陣的中央,可惜的是,我的空識受到轉移陣的力量的干擾,無法看到留存在陣中的自己——不管是那個已然成為行屍走肉地身體,還是漂浮著的靈魂。
所以我將目光對准了躺在培養槽中的那個“自己”,看著那孩子身體的每一個細節,我最滿意的是她的睫毛,為了做出現在這種效果,我可是花費了不少的經歷呢。
越看越想撫摸她。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用自己地手感受著她每一寸皮膚的觸感,讓指尖再一次沿著她那曼妙的曲線滑動,以前每當我這樣做的時候,我總覺得我能夠體會母親擁抱自己的寶寶時的那種喜悅——那是曾經的我以為自己永遠不會理解的感受,因為我不想再有任何人承受和我一樣的命運,所以我早就決定。永遠不考慮生孩子的事情,永遠放棄身為人母地資格——那本是每一個波西米亞少女最憧憬的事情。
她是我的孩子。
雖然我會把我的靈魂移植進她的身體,但是,考慮到在即將開始的延續三千個春夏秋冬的長眠中她很有可能會被圖謀不軌之人俘獲,為了防止我所握有的秘密落入那些人的魔掌,我在進入她的身體之後,會執行七級刪除標准,那時候除了我刻意留下地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之外,我的全部記憶都會永遠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是的,再次醒來地那個我將不記得被現在地我視為珍寶的所有地一切。不記得和柯內利亞度過的每一個難忘的瞬間,不記得在波西米亞還擁有陽光和天空的時候所經過的每一個彌足珍貴的日夜。
現在只要想到這點,我總會覺得非常的悲傷,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同時也是我必須要承擔的事情。我總是躲在柯內利亞的身後,總是靠著周圍的人們的溫柔和支持才能向前邁進,就連原本定下的要一直守護著相愛的兩名摯的決心都沒能支持到最後,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勇敢的承擔。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真正算是我生命的延續——不是單純的復制,她是我,又不是我,她將擁有我所從未擁有過的可能性。我想所謂父母的期望大概就是如此,期望著孩子能夠填補自己的遺憾。代替自己過那些一直憧憬著卻無法親身享受到的生活。五感一點一點的融進我的意識。我知道這代表著我的靈魂已經開始向那孩子的體內注入了,我忽然想。如果在注入完全完成之前,我讓那孩子睜開眼睛的話,不就可以看到還是靈魂狀態的那部分自己的模樣了麼,自己看著自己,那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我發現了一件讓我再一次陷入悲哀的深淵的事情。
我發現有人啟動了要塞內部的靈魂移植裝置。
在更改瓦爾哈拉的航線之前,我就設計強行驅離了瓦爾哈拉的全部駐軍,所以現在整個要塞當中唯一不會聽從要塞I的指揮的人,就是我的摯柯內利亞。
靈魂移植技術最大的彼端在於,它目標和第八粒子的同調率要求實在太高,要享受靈魂移植的人必需對第八粒子有著異常敏感的感受力,和異常深刻的理解,這就是為什麼這項技術只能運用在幻翼翔士身的緣故,不具備幻翼的力量,最終被移植到新身體裡的,僅僅是頑固的執念罷了。
而沒能成為幻翼一直是柯內利亞最耿耿於懷的事情,正因為這樣,當西格瑪晉升幻翼的時候,那個總是很冷靜很堅強的柯內利亞竟然很孩子氣的鬧了好一陣子的脾氣。
當然,我也不是幻翼翔士,但是我是傾聽者,所謂傾聽者的意思,就是指傾聽來自世界每一個角落的聲音的人,我之所以會看到未來,本身就是因為和第八粒子有著很高的同調率——在我看來,這同調率其實已經高過頭了。
因為我的靈魂有相當一部分已經融入了我地孩子地身體之中。這使我得以利用她的機能來調查柯內利亞所選定的“身體”。但是我的理性卻早已推測到她的選擇。有時候,我真的非常非常痛恨我的智商,如果,如果我傻一點情況會不會改觀呢?又如果,我傻到完全無法明白自己看到的那些剪影的意義的話,我是否會變得比現在輕松一些,也幸福一些呢?
就像我猜測地那樣,柯內利亞想要把自己的靈魂移植到瓦爾哈拉的I之中,而唯一能阻止她的我卻因為還處在轉移狀態而無法制止她。
由於最終進入瓦爾哈拉的系統的僅僅是柯內利亞的執念,她地轉移應該會和我的轉移同時完成。而那個時候,失去了傾聽者的能力,又不熟悉利用光魔回路來思考的我,多半是無法將這執念從I的眾多思考回路中完全清除的。
而且,清除摯的靈魂這種事情,哪怕僅僅是清除執念和瘋狂,都讓我難以下手。
最終的結果多半是我不得不在抵達預定的藏匿地點之前一直抑制著柯內利亞的偏執。抵達預定地點之後就讓瓦爾哈拉地I徹底陷入沉睡。
本來我還計劃著讓瓦爾哈拉的I在這三千年中一直負責要塞的維護的,那樣的話當時間推進到我所看到的那個瞬間的時候,要塞就不會顯得那樣的殘破——也就是說,我終於能打破自己看到的未來是不可更改的這個鐵律了,也就是說,未來還沒有被決定。
可是,我知道,我地期望再一次落空了。
我總是這樣,改變未來的嘗試一次次失敗,早已讓我習慣了接受。如果是柯內利亞,她一定會百折不撓的向著不可能挑戰——盡管在我的眼中,她的那種百折不撓也正是未來會變成我看到地那種模樣地原因。
我無奈而又悲傷的看著系統顯示地柯內利亞的靈魂移植進度,忽然間我讀懂了一幅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的畫面。
如果那畫面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到絕望的事情啊。
揪心的悲痛沖擊著我的內心,柯內利亞啊,我從來沒有指責過你,可這一次,你真的錯了。
莉諾卡從希達懷中抬起頭,少女和希達一道。望著此時在五十二區的范圍內交相輝映的兩種光芒。
“這是……”少女似乎暫時忘記了哭泣的理由,瞪大眼睛看著面前正在進行的一切,來自她爺爺的光魔工匠的血統早已融入了少女生命,眼前的異象讓她本能的感到某種來自血液深處的興奮。
“我也不是很清楚,”希達眨巴著眼睛。看來是真的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可以肯定,藍色的光芒應該就是眾多天地戰爭相關的傳說中都有提到的康格尼爾斯。魔鬼的毀滅之槍,來自地獄深處的罪孽,無堅不摧的最強武器,人類光魔技術曾經達到過的巔峰。我想,我們正在見證所有被記錄在籍當中的當中最無法被親眼見證的那一個。”
非常罕見的,明明說的是和籍傳說相關的事情,司少女臉卻完全沒有往常的興奮,她的聲音聽起來顯得鎮靜,知性,同時帶著一點點的憂郁。
“人類光魔技術曾經達到過的巔峰……”莉諾卡呢喃著,重復著希達的話語,由於太過震驚,少女沒有聽到還抱著自己的司少女的低聲輕吟。
在比那層將整個五十二區分割成兩半的傘狀屏障要單薄許多的白色球形屏障籠罩月光舟的同時,毀滅的狂潮到來了。
異變最初出現在被隔絕在淡紫色的傘狀屏障另一邊的整個五十二區最低的那個浮游島。
那尊溫蒂妮雕像周圍的一切發生了扭曲,一個無形的超微型重力井出現在雕像中心位置,驟然到來的超強重力將重力井所在的點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向中央擠壓,重力形成的爪牙輕而易舉的就將雕像、雕像下方的地面、以及雕像四周的一切撕得粉碎,很快在塌縮炮形成的塌縮點周圍數公尺的范圍內再無分子以大小的物質塊,所有的物質都被沿著重力井的“井壁”滑向那個被指定的點,眨眼間形成了一個超高密度的球體。
在那短到用所有已知語言都無法形容的聚集過程中,有原子被擠碎了,和其他原子聚合在一起,期間損失的質量被轉化成了巨大的能量,使得球體內部的溫度驟然升高,而當壓力超過臨界值的剎那,鏈式反應開始了。
重物質聚變所施放出來的能量將雕像所在的浮游島瞬間汽化,一輪人造的太陽出現在浮游島原本的位置。
光輻射讓距離底層浮游島最近的那些農業浮游島的植物頃刻間化為虛無,就連燃燒的過程都沒有就變成了分子級別的灰燼,浮游島本身則像碰到高溫的蠟塊似的急速的融化成液態石英,被接踵而來的沖擊波吹向四面八方,化作灼熱的紅色巨浪。
迷鎖形成傘狀的屏障幾乎在光輻射到來的同一時刻爆發出耀目的紫色光芒,那是它正在吸收和折射光輻射的能量的標志。可就算如此,突破屏障的輻射還是點燃了被保護在屏障之後的那些浮游島最容易燃燒的那些物品,所有直接暴露在光輻射之下的普通人類都在那個剎那患了無法根治的皮膚癌,不幸正好直視爆心的倒霉蛋的視力立刻清零,原本已經被減弱的光輻射經過他們眼球晶體的再次聚焦,就像那名狼耳少女預言的那樣順利的在他們的眼眶底部開了個直達大腦的窟窿,被煮熟的腦汁從被燒焦的眼球晶體四周溢出。
不過由於爆炸發生在各個浮游島的底部,光輻射造成的直接傷害總算是被降到了最低。
接著夾帶著比熔巖還要滾燙的紅色液體的沖擊波突破紫色屏障的攔截,掃蕩著五十二區的每一個角落。
月光舟就像一葉扁舟,無助的在沖擊波的狂潮中顛簸著。
莉諾卡的視野在爆炸發生的瞬間就變成一片亮白,好在經過了迷鎖和希達的兩重過濾,少女的視力和腦袋總算是保全下來了,柔嫩的肌膚也沒有被燒得面目全非。
但少女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慶幸,在爆炸發生的那一瞬間,少女心中忽然感到一種比希達的胸懷和歌聲更能讓人感到安心的感覺,那感覺不知道從何而來,只讓人覺得,一陣又一陣的、連綿不斷的溫柔在湧入自己的內心。
伴隨著那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溫柔,輕柔的低語在莉諾卡腦海中響起——
你的一切,由我來守護。
低語響起的剎那,莉諾卡猛然間又回想起帕露菲最後的面容,豆大的淚珠不由自主的從少女的眼中湧出。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