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空戰旗 歷史的碎片 206 三千個冬季的風和雨(22)
    某一名僱員的驚叫聲,讓老弗丁抬起頭,於是老人看見了那塊正將自己砸下來的石塊。由於老人的眼睛一直很好,再加那石塊的塊頭實在太大,老人清楚的看到了那塊石頭銘刻著的一行行夾雜著某種文字的古老花邊,那表明它曾經是環繞著五十二區的眾多軌道環的其中一條的一部分,現在則是那個大傢伙製造的碎片之雨的一部分。

    由撞入五十二區的那個大傢伙製造的第一波碎片這個時候剛好抵達費捨爾商行所在的貿易島,大塊碎片製造的塵雲就像一朵一朵的野花,盛開在貿易區的建築群中,同時還不斷的有細小的碎片砸在弗丁身旁的地板,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響。

    面對那塊長寬各有兩層樓的巨大石塊,在老弗丁身邊的部下們一哄而散,就像退潮一般,將老弗丁這塊孤零零的「礁石」遺留在廣場中央。

    老人平靜的仰望著正在翻轉著的巨石,輕輕的整了整自己的衣領——不是每個老情報員都有恩萊科那樣的身手的,那些年輕力壯的部下們都不一定能逃得出巨石投下的陰影,更別提老弗丁了。在漫長的一生中經歷過多次生死一線的危險境地的老人對自己總有一死這件事情早已看得十分的透徹,也就無怪乎他能擁有這樣的從容了。

    巨石製造的風壓剛剛碰觸到老弗丁那滿是皺紋地臉頰的瞬間。這些年來總是伴隨在老人左右的身影插進了老人和巨石之間。

    黑髮的少女將劍換到了左手扛在肩膀,握成拳的右手收束在腰間,就算用肉眼都能看到某種東西環繞在她地拳頭周圍,看起來就像一團聚集在一起的風一般。當巨石的一角翻轉到少女面前的瞬間,少女將拳頭向推出。徑直砸向巨石的尖角,長長的黑髮在她背後散開,就像披風似的飛舞著。

    沒人清楚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在少女的拳頭和巨石接觸地瞬間,一股無形的破壞狂潮從接觸點向整塊巨石擴展開去,一眨眼間附著在巨石的表面的沙塵就被強烈的震盪彈飛,看起來就像巨石忽然打了個哆嗦,讓人不禁以為它也對面前的少女心懷恐懼,緊接著粉碎的浪潮從那個角開始。向著整個石塊擴散,彷彿有一陣夾帶著銳利地無堅不摧的刀鋒的旋風從少女拳頭發出,像絞肉機一般將石塊逐漸絞碎一般。

    下一刻拳擊製造的風壓才姍姍來遲,可那強大的威力霎時間就將粉碎之後還隨著慣性保持著巨石原本的形狀的石粉吹散,沒入空氣中看不見了。

    剛剛還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勢的巨石就這麼灰飛湮滅,速度快得就連老弗丁都一時難以接受。

    「沒事,老爹?」一擊粉碎巨石的傑西恩雅從空中翩然落下。站到弗丁面前,方才發出毀滅一擊地右手插在腰間,少女的神態看起來她剛剛不過是做了次每天早的例行健身運動,也正是因為她那過於自然過於淡定的姿態和她方纔那驚天動地的一擊形成的反差,此刻她對老弗丁的關心總讓人覺得是在例行公事敷衍了事,而她的下一句話似乎也在印證這個印象,「不好意思,剛剛我在冰窖裡取冰棍,所以來遲了,啤酒味道的冰棍總是找不到……」

    這個人還真悠閒……

    老弗丁剛要開口答話。周圍再次響起驚叫聲,傑西恩雅回過頭,順著所有人那或驚訝或恐懼的視線所對準地方向望去,恰好看見捅進來的那個大玉米棒子傑西恩雅視角的印象的頭部插進在二號貿易島斜方的一號貿易島中,最初棒子和一號島似乎都靜止不動,給人一種一號島截停了那根蠻橫地黑傢伙地錯覺,緊接著整個一號島開始緩慢的、一點點地沿著原來玉米棒前進的方向移動,島的邊緣和幾座大橋連接的地方同時騰起了白煙,隨即那白煙就像火焰吞噬紙條似的沿著大橋的橋體向著其他浮游島蔓延,所過之處留下的向下跌落的橋體碎片就彷彿紙張燒盡之後的灰燼。

    那些看起來壯觀又結實的大橋就這樣消散在夜空中。今天下午傑西恩雅還乘著那奇怪的光魔交通工具在它們面跑了好幾回呢……

    「情況不妙啊,老爹。」傑西恩雅繼續仰望著一號島的覆滅,以非常沒有緊迫感的語氣向弗丁指出了很緊迫的狀況,「我們也船,怎麼說我們都算是公爵家的人。不是麼?」

    說完傑西恩雅將目光轉向浮在空中的那只「大鳥」。大鳥周圍不斷亮起的閃光表明那艘船的護衛們一樣也在全力迎擊碎石雨。

    「去,西雅。」老弗丁輕聲說道。那語氣聽起來一下子老了幾十歲,「我已經老了,對這裡總有種家的感覺,這說明我不適合再像以前那樣在天空中闖蕩了。可你還有飛翔的翅膀,你還不到給自己選擇墳墓的時候。」

    對於老人這番酷似爺爺對孫女的說辭,傑西恩雅老半天沒有答話,直到那根玉米棒子停下插入的勢頭、飛蝗般的人形機湧入迷鎖內部開始向所有會動的物體傾瀉火力的時候,她才開口回答:「這樣啊,說得也是,不過至少在這一切都結束之前,讓我呆在老爹你身邊。曾經把僱主一個人丟在危險的境地裡的保鏢,前途會很暗淡的。」

    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算是默許了。

    這時候,天突然出現了一道直指玉米棒子的亮線,所過之處附近的人形機全數化作一團耀眼的白光,亮線消失之後,玉米棒子留下了一個通紅地圓形印記。看起來就像烤玉米的時候不小心烤焦了幾粒似的……

    傑西恩雅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著「那傢伙果然也留了一手啊」,從自己懷裡掏出裝冰棍的鐵盒,拿出一根塞進嘴裡,恰巧玉米棒子地頭部也在同時向外打開,亮白色的光芒開始凝聚……——

    好像有什麼要開始了……

    也許是因為嘴裡含著冰棍的緣故。傑西恩雅的身體感到一陣緊似一陣的涼意。

    羅倫斯正半分好奇半分震驚的仰望著天那個正在越來越亮的小太陽,卻冷不防的被自己的尖耳朵旅伴緊緊抱住,老練地走私商人一不小心臉就泛起了潮紅,他好不容易才發動自己的商人本能剎住了臉紅的浪潮,可對於他那敏銳的旅伴來說顯然已經為時已晚。

    羅倫斯心想這下又要被好一輪嘲笑了,誰知道這一次他的旅伴完全沒注意這方面的事情。

    「閉眼睛,快!」狼耳少女一臉嚴肅的對羅倫斯說道,話音未落就一副等不及地樣子,伸手將羅倫斯的眼睛給蓋了起來。

    「等等。你、你要幹什麼?」被旅伴的強勢所壓倒,羅倫斯的話語聽起來底氣相當的不足,而且竟然有點慌張的感覺,這在商業談判中可是大忌啊大忌!

    而且因為羅倫斯是個男性,所以儘管理性立刻明確的告訴他這種情況下旅伴會這麼做必然有很重要的原因,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開始幻想著些什麼,比如少女嘴唇那華潤的觸感啥地。

    他的幻想倒也沒有完全落空。因為少女在嘀嘀咕咕的念了些羅倫斯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之後,就以更加生猛的力道抱住了羅倫斯,將羅倫斯向後撲倒在地,整個身體就像棉被似的緊緊的覆蓋在羅倫斯身,因為擠壓而稍稍變形的就這麼夾在二人之間的夾縫裡,讓年輕商人的心臟快速地跳動起來。

    可是少女在羅倫斯耳邊的話語卻完全沒有情人之間做那些事情時應有的溫柔與嫵媚:「聽好,無論如何不要睜開眼睛,咱最多能做到不讓咱倆被光輻射烤焦,如果汝睜開眼睛,汝就完蛋了。經過眼球體再次聚焦的光能可以直接燒穿你的腦袋……」

    「什、什麼?」羅倫斯不記得今天自己震驚過多少回了。

    「就是說,汝將有幸親身體會一下天地戰爭時期最強兵器地威力。這麼說就算是汝也能明白唄?」

    接著羅倫斯聽到旅伴用很低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嘀咕:「那個要塞地I瘋了麼,這種距離開火,是想同歸於盡麼?」那還是在我和柯內利亞被任命為風暴層守備部隊的主官之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戰線還遠在層空域的中部偏一點的地方,那個時候大本營還有足夠的力量策劃戰略級別的決戰,主動權也還在反覆的爭奪中。

    而且,那個時侯我們剛剛見證了大本營宣稱能徹底抵消天軍新兵器優勢的新武器的成功實戰。

    所有的人,連同柯內利亞都在對遠方那個比太陽還要亮十倍百倍的光球高呼,彷彿那就是希望之光。那就是我們一直為之奮戰的理由,那就是再次升起在大地之的太陽。

    塌縮炮,人類,不,艾斯柯佳尼所有智慧種族到現今為止製造的最強大的兵器。它所釋放出來的毀滅之光鼓舞著因為所羅門要塞的淪陷而顯得有些低迷的士氣。同時也震撼著敵軍,打擊著他們的士氣。

    隨後傳來的戰況簡報表明。塌縮炮的首次試射,就成功摧毀了作為目標的龍機神,並且重創了在目標附近作戰的另一台龍機神,順帶將塌縮點周圍數公里內的敵軍清掃一空——如果這還不叫勝利的話,那這個世界就沒有勝利可言了。

    似乎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發展,就連我都不由得想要相信,我們的未來並沒有被決定,我所看到的那幾幅孤零零的畫面只是其中一個可能——或者,乾脆是我對畫面的解讀出了差錯。

    如果真地是那樣的話。那該多好啊。

    所以我虔誠的向那不知道在何方的時間之神祈禱,祈禱這種新武器真的能給戰局帶來逆轉。

    可惜地是,這個世界沒有完美的事物,塌縮炮也一樣。這種武器發射所需的巨大能耗,使得大本營的技術部傷透了腦筋。如果在前線配置相應的供能系統的話,這個系統會顯得過於笨重,而且過分的脆弱,所以他們設計了一套貯存能量的裝置,也就是塌縮炮的炮彈,就算如此,塌縮炮地炮身也顯得大得過分,以至於根本無法在戰場隱藏它的位置,所以天軍開始重點摧毀這些能威脅到那些稀少而珍貴的龍機神的武器。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戰局也會比之前大幅度改觀——常規部隊交戰時的交換比是我方佔優。而且在塌縮炮投入使用之前,我們要摧毀龍機神就不得不用重兵護衛熱核兵器衝過對方的阻攔,以及龍機神自己地火力,在它們附近引爆,每摧毀一台龍機神,我軍就必定會有數個番號從戰鬥序列裡永遠的消失。比起那種慘烈,靠著塌縮炮就能使得那些龍機神不敢輕易出動。這個結果我軍的每一名士兵都會覺得「賺到了」。但是,塌縮炮的其他缺陷也漸漸浮出水面。

    沒多久,天軍就發現,塌縮炮對完全封閉的球形能量屏障內部是無法起作用的——它無法將塌縮點的空間坐標定在屏障內部的某一點。於是在第一代龍機神基本損失殆盡之後,新出廠的第二代龍機神全部都配備了單機球形屏障——顯然這使得龍機神的產量大幅度下降,可相應地是,我軍也再也無法直接利用塌縮效果摧毀它們了。

    而隨著龍機神的性能不斷的提升,天軍採用了一種新的戰術,他們將龍機神單獨配置在戰線當中,攻擊的時候就直接配置在進攻陣型前方大約五到八公里的位置。防禦的時候也會在龍機神的附近空出足夠的空域。這種戰術就使得龍機神周圍的物質密度大幅度地降低,由塌縮造成的鏈式放能反應就是熱核反應的威力也就大幅度的降低,最初一段時間前線部隊驚訝的發現就算用威力最大地塌縮炮在緊貼龍機神地屏障的地方引發塌縮,都無法摧毀那些戰鬥力極端強悍地怪物。

    當然,反覆引發塌縮還是能夠達成摧毀目標的效果,這個時候,塌縮炮的貯能系統就成了軟助,每次射擊之後都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更換能量包,時間長得足夠龍機神將炮台徹底摧毀。戰爭就這樣再一次向著對我們不利的方向滑去。

    由於塌縮炮的建造速度完全跟不戰損速度,大本營不得不再一次命令部隊回到利用熱核兵器摧毀龍機神的道路。

    好在龍機神最多的時候也不過11台。不然,這場戰爭我們早就輸掉了。

    我的預測再一次成為現實,未來果然是個絲毫不理會人類的感情的存在,可儘管如此,我還是沒有把我看到的未來告訴任何人。

    未來是無情的。可是同樣擁有「未來」這個名字的我。不能無情。

    可有時候我也在想,明知道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卻沉默不語,看著自己的朋為那些根本不可能達成的夢想努力,會不會是另一種殘酷呢?這個時候告訴他們夢想是不存在的,讓他們即時行樂會不會更好呢?

    我不知道。

    看到未來的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虔誠的祈禱,不是為了改變未來,而是希望在我沒有看到的那絕大多數屬於未來的畫面裡,能有我的兩名摯的幸福。

    是的,就算我們作為地人的整體是不幸的,我也希望你們倆能幸福,希望你們倆在最終結果到來的時候能夠在一起,能夠互相扶持,希望最後的最後,就算最壞的結果到來,你們的臉也能帶著笑容。

    我衷心的,虔誠的祈禱著,每一晚每一晚,從未停息。

    它忽然懂得了「高興」的意義。

    卻不知道為什麼高興。

    明明所有的邏輯單元都在尖叫,警報聲響徹它的整個身體。

    只要開火自己——是的,它猛然間也懂得了「自己」的意義——也會灰飛煙滅。

    可它還是很高興。

    瘋狂的,絕望的,帶著一點點喜悅的,也是,悲傷的。

    它體會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各種感覺,很新奇,也很莫名其妙。

    各種思緒交織在一起:——

    終於又能在一起了……——

    一起玩……——

    你們倆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

    可最後,其中一條思緒化作了絕對的存在,一下子蓋過了全部的「雜音」——

    背信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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