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親事(上)
閻立本、李敬玄、劉仁軌、張文瓘、郝處俊、戴至德以及各部shi郎與尚書,如劉審禮、李義琰、來恆、薛元超、高智周、裴行儉等人全部到達。不知道何事,原來太子一直觀摩,像這樣高調的將各個宰相與各部尚書shi郎一起召集事務,前所未有的。
到了延英殿,李威讓他們坐下來,拿起一塊用棉布做的mao巾,這也是新出來的,棉布吸水xing強,以前因為貴,都當作了衣料,現在棉huā種了起來,因此有人用布料製成了mao巾。
然後問道:「像這樣的紲布一尺大約需多少錢?」
知道的大臣真不多,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賤,可這些大臣多會當過這個家的。
還是戴至德說道:「宮裡所用皆是細紲,每尺大約在三十文。這是今年,國家有了棉huā,若是往年,細紲每尺大約四十多文,與綿綢價格相當,僅次於綾布。」
「那麼民間用的粗紲呢?」
「粗紲粗鄙不耐用,因此很賤,以前價約為每尺十文,略低於生絹、大練、火麻布、貲布,但比xiǎo練、維州布與xiǎo水布、粗麻布貴。今年因為棉huā種得多,價格又降了一些。每尺大約是在九文。到明年有可能還會降一些。」
現在對什麼經濟學,沒有專men的研究,可也知道物價低,對國家好處比壞處多。糧食便宜了,老百姓就不會餓肚子,布便宜了,老百姓就有衣服穿。很簡單的實用理論。戴至德說完,狐疑地看著李威,不知太子提布做什麼?
李威眼中有些讚許,戴至德身為宰相,當然不可能到市場上去詢問什麼物價,可關心了,說明是有心了。而且這個宰相做人很低調的,民間認為他與閻立本一樣,只是一個長者。李威卻知道,他每天批閱了多少奏折,又上書了多少建議給父親。但為人低調,做過了從不吭聲。算是一個賢相。
李威心中暗許,嘴上不說的。自己誇戴至德,未必對戴至德是好事。又問道:「戴相公,那麼孤問你,做一件衣服,需要多少布料?」
這個問法不準確的,要看是做長袍還是短褂,兩者差距卻是很大的。每一個人的身高又是不同,男人與nv人的骨架又是不同,簡單的衣服與有褶邊或者襯裙的又是不同。不過太子既然問了,戴至德只好估測了一下,答道:「少約三四尺,多約六七尺。」
「也就是每件衣服加上縫工,最少得huā費三十文,甚至六十文。」
「大約差不多吧。」
這是指老百姓穿的衣服,如果用的布料是李武買給父母親的那種蜀錦,那不是三十文了,將是千倍萬倍來計算。當然,李威也沒有指望讓老百姓穿上那樣的衣服,也不是為了衣服來議事的。這是一種曲徑通幽的方法,議事的。
然後又說道:「老百姓也是人,他們同樣會有生病,會有喜家,會有喪事,會有節日,會有祭祀。這些不只是穿衣服,買器具,備食物,huā費更多。但各位能不能告訴孤,拋去大戶人家,中戶或者平民人家每丁能真正擁有多少土地?」
戴至德皺了一下眉頭,按照均田令,正常丁男實授一百畝田,其中二十畝是永業田,八十畝是口分田。然而現在已是一紙空文了,說道:「不好估計,大約在四十幾畝。」
「四十幾畝的人家算是幸運。孤經常出去,有的每丁只有十幾畝地,甚至只有幾畝地。就當是四十幾畝,每畝能收多莊稼?秋收到了,雖然收成略好,可依然有百姓在輪耕,有的欠收,好地薄地,一畝加起來,孤大約估測了一下,不足三石。」
郝處俊說道:「正是,三石只好缺,不會過。可殿下,這算是不錯,前些年每畝地只有兩石。如果不是輪耕的地漸漸少了,又,全國算是風調雨順,不然,有可能增產不足半石。也是喜人……不但如此,因為新耒,又有一些耕地開墾出來,這些地又是收成。」
半石不足為奇,可整個唐朝增加的產量將是驚人的,至少今年大多數地區不會有餓死人的現象發生。不但是新增加的耕地,還有一種新的思維,向山向水討要食物,有許多百姓開始有意識的飼養種植。未必立即變得有多好,但可以想像,幾年後,會是什麼樣子。
但李威說的不是這個,他頓了頓,又說道:「就算兩季能有三石,每丁二十畝地,其中最少一半要貢稅,然後是種籽fei料農具,百姓所得也不過三成。」
眾人一頭。這是保守的說法,能有這樣的收成與耕地面積,在唐朝已是不錯的人家。有不少貧困平民,遠遠達不到的。
「也就是每丁能所得三十六石到四十石糧食,算一丁妻兒老xiǎo五口,除去口糧,僅能余十石糧,請問,十石糧值多少?柴米油鹽,衣服被料,再加生老病死,婚嫁迎娶,修建屋舍,治辦器具,還能餘下多少?這還是上中百姓,若是不足這個田數怎麼辦?連溫飽能不都保不住?」
李敬玄道:「殿下仁愛,可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以後產量漸高,棉布又多,會逐漸好轉。」
「錯矣,此乃豐年,各位可記前年的大旱?還有眼下如此,但全國百姓人口並不多,如果有六千萬八千萬人口,又怎麼辦?」
眾人面面相覷。
每一個朝代都面臨著這個難題的,可就沒有人解決過。
李威也沒有打算解決,其實很簡單的,稅務能從農民頭上免減,就是十幾畝地,也能將全家養活,雖然很貧困,但不會餓死人。可想實現,只有興辦工商業,這話題又是禁區。當然現在的工商業依然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可最少能減免許多稅務,而不像現在這樣,每丁需納租二石,付調二丈五尺布,麻三斤,歲役二十天以及一些地稅與少量雜稅,還有戶稅,不是很高,舉國一年征十幾萬緡錢,然後讓高戶放高代貸,作為官員的俸料錢。前者不高,後者害苦了百姓。
可李威暗中調查了一下,各地百姓納的租庸調製遠遠不止這些的。比如唐律規定,諸丁充夫,正役四十日免調,七十日免租,百日以上課役全免。這是指正役,實際上各地官員,讓百姓服役遠遠不止二十天,又不想耽擱當地稅賦,雜以其他名義,不是正役了,也就不免租庸調了。
所以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李威說了四十畝地的人家要付一半給稅務,不算過份的,對百姓來說,負擔也不輕。但上下雖然時不時地在犯一些錯誤,父親也不似早年的父親那麼節儉,可算是清明的,因此百姓能在忍受範圍。比如前年的大旱,朝廷做得也算可,畢竟國力如此,想做好,國家也沒有這個經濟。所以百姓怨言不重。
可是國家安定下來,人口始終要增漲的,別的不提,他可是記得後世中國從四億人到十三億人是huā了多少時間的,其中還經過一系列的錯誤與災難,又有計劃生育。別看唐朝現在包括隱瞞逃匿的戶數在內,都不足四千萬人口。只要國家政策得當,只要二三十年功夫,人口就能增加近一半。當然,現在不行,貧民佃農部曲太多,制約了人口的增加。可增加還是免不了的。現在一百畝地是奢望,幾十年後,四十畝地都成了奢望。但二十畝地卻是不難,想要二十畝地將一家養活,又繞回原點,稅務要進行改革。
可這個問題,因為觸及到工商業,李威也不敢提,他也沒有打算解決。因此說道:「說到底,豐年谷賤,同樣是傷民。朝廷又以谷布為租調,又是傷國。災年更是傷民,國家又要撫恤,更加傷國。因此,孤想朝廷再出一批財政,賤時買之,貴時糶之。」
「不可,」幾乎所有人齊聲說道。
「孤知道你們想要說的是什麼。產量在增加,谷價會越賤。調至兩京穀倉,本身運費就是一筆不薄的開支。穀倉又有損耕,還有污吏貪墨。如遇災年,也許有用場。如是連年豐年,最後糧食因擱久而腐爛變質,更成了嚴重的損耗。國家元氣沒有完全恢復,又撥不出多少財政來lang費。」
「正是,殿下三思。」
「孤也知道,但思考這件事很久,心中有些想法,因此與各位商議。孤的想法,朝廷不需要出太多,」說著拿出戶部的賬冊,繼續說道:「只拿出二十萬到三十萬緡錢。但不放在兩京,孤心中的想法,分別在益州、秦州、隴州、慶州、延州、汾州、并州、幽州、登州九個州府設立常平倉。今年豐收,可以就地囤糧,省去一批不菲的運費,其一。這九州輻she了許多容易受旱的山區百姓,十年有一,就能將朝廷付出收回。特別是關中數州,僅在京城設立穀倉是遠遠不夠的。前年的事件大家也看出來了,僅是運費就lang費了多少財政?其二也。這幾年高麗新羅突厥吐蕃,皆是不大安寧,朝廷隨時會動用大軍彈壓,就像孤去年西南一征,僅因為糧草,國家huā費多少,戶部賬冊上有的記載。再比如,明年朝廷又要征新羅。一次出征,臨時徵調與有備徵調,又會節約多少財政。僅一次出征,又可以收回損耗的財政。因此孤選這九州,接連邊境,又不在邊境,能保安全,又能在出動軍隊時及時調撥。這是其三也。如果lang費,各位可以出去巡查一下,有的百姓因為谷太賤,或者因為地方jiāo通不便,直接餵養牲畜。這九州當中,除了登州與益州外,外圍都有大量的牧民在放牧,存放幾年後,也可以作為飼料餵養牲畜,不完全是lang費。這是其四也。朝廷將穀倉集中在兩京,是為了拱衛兩京,可是孤設立這數州,從益州到并州,皆是兩京外圍。外圍不寧,兩京何平?這是其五也。谷賤過於傷民,但有三十萬緡錢墊付下去,谷價會略略漲抬,百姓生活也會好些。這是其六也。」
還有一個好處,李威沒有說。朝廷徵稅糧食佔了不xiǎo的份額,糧價稍抬,也無形中等於多征了稅務。就像有一年美國人因為糧價便宜,於是將xiǎo麥沉入大海,抬高糧價一樣。是不是如此,李威不大確定。因此,不提。
其實這種做法與後來的北宋很相似。宋朝在河北與陝西設立了大量的糧倉,是被迫無奈設下的。因為西夏與遼國的入侵,囤積了大量軍隊,又不像現在唐朝佔有許多地廣人稀地區,可以屯田。只好設立大量的常平倉備災年與軍糧。效果也未必很好,大量的損耗與貪墨,成了國家的負擔。遇到大旱之年,僅是常平倉囤積的糧食,又遠遠不夠。但比唐朝沿自隋朝的策略要好些,各地也有義倉,規模很xiǎo,主要在兩京,僅是運費就是驚人的數字。
弊端還是有很多,可總體來說,是一個比較進步的策略,再說,只是三十萬緡錢,朝廷還能拿得出的。當然,逐年在增加,囤積的數量也逐漸增加,真遇到了大災害,會起到一定積極的效果。並且還有一些好處,因時制宜,糧賤時囤積,比如現在的四五文錢一斗米,有幾十萬緡就能囤積大量的糧食。到了收成不好的時候,可以放糧,可以出售,就是出售,比商家所售還是低賤,同樣是變相賑濟。這中間的差價足以彌補損耗。當然,李威沒有說出,大家也意會,做生意嘛,說的人不說,聽的人不提。再加上其他的種種好處,李威說完後,各個大臣一起沉思,不過有的大臣已在眼中lu出贊成的眼神。
但李威說的不只這一條,又說道:「此法還是治標不治本。」
北宋的這段歷史,他不知的,可能想出一些弊端,因此又說道:「主要是jiāo通與關中,關中有山河之險,居上臨下,因此西京作為我朝的帝都。可是關中境內多山,jiāo通閉塞,豐年糧食調運不出去,出產也調運不便。災年時又無法及時調動進來。因此,孤想重新治理渭水。還有自前年起,許多商賈自漢水溯流而上,僅越過秦嶺,就可以將物資抵達。其實可以疏理丹水,用船就能將物資抵達商州境內。不僅是糧食物資,如國家將來有變,可以自渭水,或者自丹水,將物資與兵源迅速調達關中,以防萬一。等於多了一條道路。也可以下詔,鼓勵昭獎各地大戶人家修路架橋,興修水利,方便jiāo通。」
「殿下之意是善,可懲隋煬帝之戒。」李義琰道。
「孤絕不是隋煬帝。大運河是多長的里程,渭水已有,只是疏通加深,丹水上游雖是險灘湍流,也不是不可以疏通,急流地段,使用縴夫,也比用人力與畜力拉車運輸來得簡便。當然,還是孤的一個想法。疏通兩水,需在冬季,正是百姓休息之時。但不可學習隋煬帝,朝廷可撥出一批款項,每年十到二十萬緡錢,募集百姓施工。權當給百姓賑濟,也給他們一項增益,再比如施工之日,每隔幾天,可以發放一批葷腥讓百姓進食。凡滿六天,可放假一天,同樣給錢物補貼。這樣一來,百姓不但不會埋怨,反而有了積極xing。雖然一年之內,不可能完工的,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兩河一旦疏通疏深,可保關中數百年將來,更可保西京將來平安。」
這樣一說,似乎又是一個比較好的策略,只是戴至德道:「但需要不少財政。」
不怕談錢,就怕不同意,李威立即說道:「今天孤將你們喊來商議,共有四項決議。這兩項是損財,後兩項是增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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