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老花不喜 矯篡懿旨
    「一年抱怨嗟長別,七夕含態始言歸。飄飄羅襪光天步,灼灼新妝鑒月輝。情催巧笑開星靨,不惜呈露解雲衣。所歎卻隨更漏盡,掩泣還弄昨宵機。」

    瑤琴聲聲淒崴,虞氏一邊彈著瑤琴,一邊唱著許敬宗的詩作。

    「讓她給我閉嘴!」許敬宗惡狠狠地對僕役說道。

    這個虞氏原來是他妻子身邊一個小婢女,相貌卻是美艷動人,於是妻子死後,立即將她改為虞姓,納為小妾。其年不過三十不足。休要說許敬宗老牛吃嫩草,府中其他的婢女對虞氏命運都有些嫉妒了。至少作為小妾,比婢女強了。

    然後虞氏的相貌引來兒子許昂的貪涎,兩個人不知是誰勾引了誰,於是李治與武則天一幕故事在許府上演。

    老許聽到了,也氣著了,一下子將兒子貶到了嶺南,到現在還沒有讓他回來。

    虞氏的相貌是不錯的,跟在許敬宗夫人裴氏後面,又認識了不少字,但卻沒有武則天那變態的養顏之術,又遭到橫變,人老得便快。幾年下來,容色就衰了,許敬宗召見得也少了。

    因此,彈著琴,唱許敬宗的詩,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卻沒有想到許敬宗不領情,幽怨地喊了幾聲:「阿郎,阿郎。」被僕役架了下去。

    庭院也安靜下來,便有了早起的蟬兒開始在樹頭鳴叫。

    許敬宗將兒子寫的信,拿出來。想著心思。

    對兒子的頑劣,武則天與李治卻不放在心上的。兒子是太子,是儲君,總是一個君!如果連這個都熬不過去,以後怎麼成為一個純臣?再說,如果許彥伯聰明,順著太子的意思,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兒子做得也不是算錯,那兩枚難得一見的彩丹,都送給了許敬宗。

    這兩枚彩丹有多重要,看到許敬宗對它的態度就知道了,儘管對太子很反感的,這兩枚彩丹都沒有捨得扔掉,選擇了一個好時辰服下。

    以許敬宗的智慧,一定想通此節,況且,許敬宗「忠心」得很。

    但疏忽了許敬宗的心態,他老了,又老又病,卻想在臨死前,為孫子鋪好道路。看了一下太子,那時候,在他心中,就已經將太子當作了敵人……

    看著信,想著心事。

    「太子這一病,人倒是不簡單,又有幾個得力的幕僚相助……

    這幾個人是從什麼方冒出來的?彥伯雖然才氣好,可是心思眼卻是簡單,這樣長處下去……」

    這樣越想,便覺得太子越可怕。可笑揚家那位夫人,不明事理,以前對這門親事,反而不樂意,終於成了京城的笑柄。還有徐齊聃,這一次也是斯文掃地,居然默認自己女兒追太子,追向洛陽。

    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其實太子不是無懈可擊的,閹割了賀蘭敏之,逼迫皇家暴出醜聞,這一次又在東都游手好閒,向皇上攤牌。雖然後面計策是妙,可皇上想來卻是不喜的。

    太子是在玩婆羅門的足銛舞(將鋒利的刀插於地上,赤足在刀尖上舞蹈,或者人躺在刀尖上翻滾雀躍,一邊吹著很費氣力的篳篥,危險性高,終唐一世,亦是罕見),這要很高的心智。

    不過太子嘛,還是很年青的,楊家小娘子貌美如花,傾城動人,所以犯了一些小過錯,太子都能原諒。但京城的言語,卻不管太子的態度的。

    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了計較。

    寫了一份奏折給了李治武則天,奏折上大意說楊敏如何道德敗壞,與賀蘭敏之一直往來曖昧。終南山的事,舉國震驚,何嘗不是楊敏布下的因果。又說以前楊敏對太子大為不敬,後來聽聞太子身體好了,態度才好轉的。試問一下皇后,可因皇上偶恙數回,對皇上不敬過?

    總之很誅心的言語。

    說完了,又道,太子妃重德不重貌,楊家小娘子道德不可為太子妃。這不是太子妃,如果百年之後,太子得傳大寶,這樣的女子,怎麼為天下之母?倒是裴居道的女兒,品行淑良。終南山之變中,此女歲數最小,可是最為懂事機智。裴家又是名門……

    若干言,洋洋灑灑,有理有據。

    至於裴家,他妻子就是裴家的人,說起來還有一兩分親戚關係。而且似乎那個裴家小娘子對太子也是很仰慕。不過縱觀太子,與徐家小娘子有一些交往,倒是對裴家那個小娘子,卻是很冷淡。

    少年人愛美色嘛!

    其實裴家小娘子長相還是可以的,只不過比起徐齊聃那個女兒,或者楊思儉的那個女兒,稍有不及。

    這可是意會錯了,雖然漸漸觀念在改變,但畢竟裴家那個小娘子才十三歲,這是虛歲來著。李威能產生什麼想法?

    關心則亂,這一進奏到了東都,李治大約也會生氣的。楊家女的命運開始注定要變化了!

    那麼太子的心就會亂了。

    再說自己,可是為了國家,為了社稷……

    ………………………………

    「殿下……」

    「魏卿,你別說了,孤知道錯了,」李威立即說道。

    這些人投奔自己,固然是看重自己仁愛,然而卻是將全部身家,放在自己身上了。就是父親身體不大好,皇宮醫術高明的御醫不知凡幾。或者母親並沒有做女皇帝的打算,自己還不知道熬多少年。

    一步差池,全盤皆輸。

    他們其實擔著很多風險的。

    一句話,讓魏元忠無從彈劾了。太子是不錯的,可終是年青了一點,又讀了許多死板的三禮之書,做人說話方正,因此實話實說了,也是情理之中。想了想道:「殿下,雖然不大妙,問題也不大。東都二相,閻相公素不多事,郝相公卻是赤誠忠膽,二人作為不同,但不是奸邪之輩。皇后的種種,卻是在替殿下隱飾。」

    總之,那天,李威其實很凶險的。

    如果不是顧忌多,皇上說不定真產生了廢掉皇太子的心思。

    武則天所以設了家宴,用親情在化解李治心中這一股怒氣,又讓小公主留宿東宮,這是讓李治看的,對小公主都這麼好了,亦父亦兄的典範,難道對你還會不好?

    皇后啊,皇后,儘管幫助了太子,魏元忠想明白其中的原由,她的心智、反應速度與智慧,很是讓他寒冷的。

    現在相幫太子了,是太子這段時間對她很孝順,權利還主要在陛下手上,幾個兒子當中,只有太子對她態度最好了,換掉太子,也不符合武則天的利益。如果陛下身體再拖下去,越來越不好,到時候權利必然會下放……

    但沒有說,時間還早,反而說道:「有了皇后在宮中周旋,殿下倒也放心。不過皇后最後一句,大有深意。此行到嵩山了,也是陛下恩准的,你大可高調前往,替陛下祈福。如果能作一兩首孝敬,情真意切的佳詩,傳揚天下,卻是可以回轉局面的。」

    孝敬,還是祈福的佳詩,李威在腦海裡搜腸刮肚,硬是沒有想起來。

    所以呢,不是他的終不是他的,如果定了一個很狹隘的命題,讓他作出好詩,就會原形畢露。

    「不過尚好,少師此時在西京,有的事,鞭長莫及。」這也是運氣,許敬宗致仕,那確實是無奈致仕。如果他在朝堂之上,幾個人合計著,也未必是許敬宗的對手。再說,通過王彩年,暗下了一個套子,正等著許敬宗往裡面鑽。

    「正是,我們再去許府吧。」

    是人,總有陰暗面的,這幾天虐著許彥伯,幾個人都十分開心。

    來到了許府,許彥伯苦著臉相迎。

    李威道:「孤馬上去嵩山替父皇祈福,特邀舍人相陪。」

    「啟稟殿下,臣昨天晚上受了一些風寒,身體不適,恕不能相伴了。」許彥伯立即說道。在東都,就讓他折騰得仙仙欲死,去嵩山一來一去,還不知得多少天。這還有日子過麼?

    「舍人,孤一直就在琢磨著,你對孤圖謀不詭。」

    「殿下,臣那敢有這份心思。」

    「從開始孤相邀你,你就在推三陰四。這一次,去嵩山替陛下祈福,是何等的榮光,你居然敢托病拒之。不要忘記了,孤久病成醫,你氣色正常,那來的病可言?」

    「臣是不適啊。」

    「要不要孤將你拉到東宮,請御醫診治。如果有病孤向你陪聲道歉,如果沒有病,孤將你的話原原本本向父皇母后稟明。再說了,這一次讓你前去,也是父皇母后恩准的。」

    這倒不是,武則天原話是在去少林寺後面,加上一句不要對許彥伯做得太過份。兒子去嵩山,肯定會拉上許彥伯,虐個痛快。因此警告一下。卻讓李威將話意篡改了。改成了懿旨,讓許彥伯必須前去嵩山。

    但武則天確實是默認了李威將許彥伯拉到嵩山的。

    很痛苦的一行,可也是機遇的一行,如果這個許彥伯靈活,這同樣是難得一次機會。不要說什麼君子小人,兒子身邊也需要一兩名忠心的小心,去做走狗。

    一聽是父皇母后恩准的,許彥伯不敢吭聲了。只好答道:「遵旨。」

    「那麼就說好了,你在府上準備一下。不過如果讓孤聽你洗一個冷水澡,或者用其他手段,導致生病,孤很不喜歡的。」

    許彥伯腦子正在想著這個心思,聽了臉色一變,恭聲道:「殿下,臣那有這個膽量。」

    「不好說啊,賀蘭敏之事情過後,孤也不知怎麼識人了。舍人,孤誠心與你相交,你不可讓孤失望啊。」

    誠心相交?許彥伯腦子渾渾噩噩一片。你那一點流露出來誠心的來著?

    李威性格溫吞,可兩世為人,社會經驗還是有一些的,又是太子的大義在身。將許彥伯活活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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