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如此,雷聲卻沒有絲毫表現出來,他淡淡一笑,對天皇說:「陛下又怎麼知道我不是來殺你的呢?如若不是來刺殺你,我深夜到這裡又是做什麼?」
老天皇用兩根手指拈起了剛才寫完的書貼,在空中揮舞著晾乾,口裡平靜的說道:「雷先生,你的劍上有殺氣,身上有殺氣,可眼裡沒有殺氣。我不知道你來做什麼,但我肯定你不是為殺人而來。」
雷聲凝望了老天皇一會,忽然,他持著魚腸劍的手一抖,那原本散發著寒芒的小劍便已經消失在了手心裡。雷聲收起劍後,負起了雙手,滿目笑意的說:「不錯,天皇陛下,我確實不是為了殺人而來。」
天皇毫不意外,他放下了手裡的書貼,朝著書桌遠處的幾張椅子一指說:「坐。」
雷聲也不回頭,只是伸出根手指,放到腦後招了招手,一把椅子已經忽悠忽悠的自己飛了過來,雷聲施然的在椅子上坐下,翹起了腳,仔細的上下觀察起天皇來。
那老頭子被雷聲看了半天,多少有點不自然,他咳嗽了下,對雷聲和顏悅色地說:「雷先生既然不想取我的性命,那深夜造訪又是為了什麼呢?」
「合作!」雷聲抬頭逡巡著臥房的佈置,嘴裡隨意的回答道。
「合作?」天皇微微一笑,手掌輕拍著書桌的桌面,「誰跟誰合作?怎麼合作。」
雷聲把目光放回到天皇的身上,這老頭子雖然形容已經蒼老不堪,可眼中還是精氣十足,看樣子,應該還有一大把年紀好活,雷聲舉起手指,點了點天皇,又點了點自己說:「當然是你和我合作了。」
老天皇得意的笑了起來,他的老臉全都蜷縮起來,就像在臉上綻放開了一朵菊花。他笑了一會,才說:「我雖然早就沒什麼實權了,可怎麼說也是日本的天皇。而你,只不過是一個外人,我為什麼要和你合作?」
這話說完,卻輪到雷聲笑了,他放肆的哈哈笑著,讓在天皇后面的家康都氣的身影陣陣發抖,反倒是天皇,他看著雷聲的樣子,沒有絲毫生氣,只是等待著雷聲的下文。
雷聲笑罷,眼神開始冷冽起來,他語氣冰冷的說:「天皇陛下,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又何必跟我打官腔呢。你現在的日子恐怕很不好受吧,一直期盼的復活計劃被人破壞,而向來依仗的神官系統也因為安國神社被摧毀而大受打擊。復活計劃告吹之後,軍方那有限的恐怕都沒有了,現在的你的地位是岌岌可危,連受你支配的忍者都是羽黑流而不是主流的甲賀流,如此下去,你重掌大權的夢想又何時能實現呢?」
當雷聲提起羽黑流時,天皇身後的黑影猛然爆發出低沉的怒吼,老天皇臉色難看的一揮手,將那怒吼聲壓了下去,這老頭子被雷聲如此打擊,雖然很是難堪,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過來,他面無表情的對雷聲說:「看來閣下確實是個明白人,不過就算你說的基本都對又如何,我有我的計劃,用不著你來多管。」
雷聲剎那間閃現出個調皮的笑容,說:「你是想利用這次安國神社的事情去打擊山日組,趁此機會翻本麼?可惜你的計劃早就被武田正郎識破了,他準備任由政府打擊黑幫,而他們真正的實力卻已經重新聯合起來,成立了一個全新的組織。這招卸力雖然簡單,可確實會很奏效,政府本來就是被迫打擊黑幫的,這風頭一過,他們自然就安然無恙了。」
這時,諾大的房間裡面,傳出了一個悠長的呼吸聲,那老天皇,聽完了雷聲的話後,開始緩慢的吸氣,這口氣一直吸了一分鐘才完畢,天皇痛苦的閉上眼睛,對雷聲一揮手說:「雷先生,請繼續。」
雷聲垂下眉眼,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自從安國神社事件後,天皇系統和黨派勢力之間已經是水火不容了,那邊勢力的代表就是山日組。今天我到這裡來刺殺你,就是山日組組長武田正郎所安排的,你可以想像,他們現在已經不僅是要防備你那麼簡單了。如果你繼續這麼被動下去,恐怕想要繼續做你的無權之君都很困難了。」
天皇刷的睜開眼睛,他的老眼之中猛的射出閃亮的光芒,緊盯住雷聲說:「果真是他們要你來殺我的?」
雷聲攤開手,誠懇地說:「前幾天,我有一個手足姐妹被謀殺了。」
「手足?」天皇微微動容,「我只聽說那是你的手下。」言語間,似乎對雷聲那裡所發生的事情非常瞭解。
雷聲冷哼一下,說:「那只是你們的看法而已。之後,山日組的武田正郎便趕過來找我,告訴我這是天皇陛下所安排人做的,而下手的正是陛下身後的家康閣下。」
皇點點頭,對此一點也不吃驚,「他說的也算合理,我確實有理由這麼做。」他抬頭看了雷聲一眼,發現雷聲默然不語,便又說,「不過雷先生似乎已經知道不是我們做的,對麼?」
雷聲彎起了嘴角,他又想起了何秋水乾淨完整的頭顱,那頭上的表情,如此的淒迷,讓雷聲心裡再次泛起酸楚。雷聲歎了口氣,又繼續說:「我見過家康閣下的公子。」雷聲說著,便抬頭看了看天皇后面的黑影,只見雷聲說到這,那黑影猛的波動了起來,顯然心裡也是萬分痛苦掙扎。雷聲垂下眼神,繼續說,「雖然我和家康二流是對手,但憑心而論,在被式鬼控制住心神之前,家康二流是一個非常驕傲的武士,他所使用的是家族流傳的劍法,那確實是一種絕妙的劍法。我想如此一個驕傲的家族,哪怕對付再恨的仇敵,也必然會用武士的方法,而不會去蹂躪一個無辜女子。我說的對麼?家康閣下。」
家康奈太郎雖然沒有說話,可他明顯的平靜了下來,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消散在天皇身後的黑暗之中。
反倒是老天皇,他似乎在幫雷聲尋找著漏洞:「嗯,你說的也算有道理,可是萬一家康奈太郎他也讓式鬼附身了呢?這就很難免做出那種殘忍的事情來了。」
雷聲仍舊幫家康說話:「我研究過資料,被式鬼附身的人是無法復原的,他要麼死去要麼永遠成為式鬼的奴隸,而就我看,現在的家康先生還好好的很自主。更何況,天皇陛下的敵人已經足夠多了,你沒有理由再與我們結上死仇。」
啪!啪!啪!天皇開始鼓起掌來,他滿意的笑著對身後的黑暗說:「看來最瞭解你的人,反而是你的仇敵。」他又轉過頭,對雷聲說,「雷先生,你很聰明,而且心中知道什麼是大勢,所以不會被小小的仇怨所迷惑,看來你確實有和我談合作的資格。」
雷聲朝天皇禮貌的點點頭,又繼續說道:「所謂欲蓋彌彰,武田正郎在那種時候跑來說出如此一番指鹿為馬的事情,卻反而暴露了殺人的正是他們這一邊。所以我今天便假意答應過來刺殺陛下,實際上是來與陛下私底商討合作。正如您所知,我們現在有了共同的敵人。」
天皇歪了下腦袋,可愛的聳聳鼻子,掰著手指對雷聲說道:「所謂合作,便需要你和我共同做些什麼,現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能做什麼?而你又能做什麼呢?」
雷聲如釋重負的輕鬆了下來,他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嘴裡喃喃道:「天皇陛下對我的事情那麼熟悉,應該有一套自己的情報系統吧。」
老天皇看著雷聲不動聲色,也不置可否。
雷聲沒有等他回答,說:「那就請你告訴我,在這幾個月裡面,有幾宗都市人被野獸襲擊的離奇案件?」
老頭子端坐在那裡眨了會眼睛,終於開口說:「在左手牆壁的櫃子上,第九行第三格最上面的一張紙,麻煩你取來。」
雷聲沒有動,只是抬起了右手,中指輕輕揮動了一下,一片宣紙模樣的紙片刷的飛了過來,它像刀片一樣疾飛到天皇的面前,來勢絲毫沒有減緩。只見那老頭子面色不變,只是輕巧的擊了下掌,紙片陡然停了下來,就像羽毛似的,徐徐飄落到了他的面前。
雷聲目光掃視過去,只見這紙片上也全是用蠅頭小楷寫就的密麻小字。
天皇用枯瘦的手指一行一行搜索過去,最後點著其中幾個字說道:「最近,單是東京附近便出現了五件野獸襲人案件,其中兩件被偵破,另外三件不僅沒有下文,甚至還被人壓了下來,沒有斥諸媒體。」說完,他抬起了頭,目光直視雷聲。
雷聲的神情有些抑鬱,他捏了下拳,才繼續說道:「我死去的朋友,也是被野獸所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