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挖坑自己跳
    正德一指新入閣的曹元,「你說罷,此事朕想了便惡

    「遵旨。」曹元恭恭敬敬施禮答道。「馮大人,今日凌晨,朝廷收陝西八百里急報,安化王素懷逆志,日前遣生員孫景文聯絡寧夏都指揮周昂等逆臣,挑動兵變,舉兵作亂。亂軍誘殺寧夏總兵姜漢,鎮守中官李增、鄧廣漢,殺巡撫安惟學、少卿周東等大批不願附逆之甘肅文武,連占諸城,放獄囚,焚宮府,劫庫藏,奪河舟,大肆勒索慶府諸王,掠奪金銀以萬計,充做軍資。同時分封將弁,把守關隘,欲進取關中。」

    「啊!」馮虞是真個驚到了,原先只知有個寧王朱宸濠,不想甘肅邊鄙之地還窩了個如此生猛的王爺。一個兩字郡王,手下能有多少官將兵馬?

    「這是何等人物?」

    曹元答道:「哦,戾王為太祖十六子慶王之後。慶王於洪武二十四年獲封,二十六年就藩韋州,建文三年遷寧夏。慶王四子於永樂十九年襲封安化郡王,弘治十五年薨。其孫襲於弘治五年嗣祖爵為安化王。此人素來狂妄自大,交結術士、匪類,圖謀不軌久矣。指揮周昂,千戶何錦、丁廣等人早已為其收買,助紂為虐。」

    「現下叛軍動向如何?」

    「現下,大封偽職,以何錦為偽討賊大將軍,周昂、丁廣為偽左、右副將軍,孫景文為偽軍師,招巨寇張欽為先鋒,其下分授督護、總管等,擺出竄犯西安態勢。現下關中人心惶惶,須朝廷亟定大計,發兵討滅逆賊。」

    聽到這裡。馮虞心中大致有數,更細緻些的情報,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傳不到京師。只聽正德接茬說道:「此番召愛卿過來。朕是想讓卿掛帥,替朕再辛苦一趟,平了這廝。愛卿能戰,部下皆精兵良將,到了陝西,定能盡速滅賊,以免戰火延燒,百姓塗炭。愛卿說過,打仗。耗的便是錢糧,耽擱不起啊。」

    馮虞心中叫苦,之前遼西會戰,侍衛親軍長途奔襲之餘又迭經苦戰,將士早已是疲憊不堪,彈藥也消耗甚巨。若是不經休整補充便再行遠征。鐵打的漢子也吃不消啊。

    不待馮虞想好如何回話,卻聽那曹元已經搶過話頭。「萬歲,此議不妥。」

    嗯?眾人都是一愣,這位新科大學士為官多年整日裡只愛玩樂,從來是順著正德、劉瑾的意思溜鬚拍馬,今日如何轉性了?只聽曹元說道:「馮大人確為當朝第一名將。侍衛親軍也是天下強兵。不過,此前遼西會戰打得甚是艱苦,方才回返京師,說來正是疲兵,一時不堪再用。即便是馮大人,想來也是鞍馬勞頓,心力憔悴。」

    這番話可算是說到馮虞心裡去了,只是話由這位閹黨幹員口中冒出,聽來卻總覺著有些彆扭。

    卻聽曹元又說道:「安化王反亂。不過是糾合了些衛所旗兵、邊兵與地方草寇,不說能戰不能戰,單是整頓行伍便要花去老大工夫。以臣愚見,此戰,不論是建制調用邊軍或是京師團營,只要朝廷擇一重臣掛帥,天兵到處,必定能傳檄而定。」

    平心而論,曹元這番話確是有理。不過,明眼人也都有數。這是不想讓馮虞再建功了。聽話聽音。一干閹黨了然其意,立時幫腔。禮部尚書秦淮玉奏道:「皇上。侍衛親軍確是急需休整。如今京師也並非無兵可用,張公公督十二團營,平日裡嚴加整訓,將士訓練有素、一心報國,如今正是效力之時。」

    吏部張采,戶部劉璣,兵部王敞,刑部劉,工部畢亨一時間紛紛出列,保舉張永領銜出征。劉瑾則立在正德身邊,面上隱隱有些笑意。在他們眼裡,張永雖說有時候不是太買劉瑾的賬,可怎麼說也算是八虎之一,是友非敵,此番薦舉,應該是能有所回報的。更何況,內廷中官,也就是張永還算是有些領兵打仗的能耐,不用他,也無人可用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馮虞一人獨大。

    張永這個人選,馮虞倒是也能接受,正要進言附議,忽然心念一動,想起一個人來。「皇上,臣也覺得張公公身負韜略,久贊戎機,他出馬必定功成。不過,用兵之道,無非是天文地理人和三道,陝甘一地,地理兵要氣候民風與中原大不同,還須擇一久在此地、通曉兵機之能臣佐助張公公,如此可得萬全。」

    正德一聽頗覺有理,忙問:「何人能擔此任?」

    「微臣心中正是有個人選。」馮虞答道,「臣保舉一人可堪大任。前右都御使,延綏、寧夏、甘肅三邊總制,楊一清!」

    這個名字一出口,滿屋地閣部眾臣頓時喧嘩。

    這楊一清在當朝也算是鼎鼎大名了。此公是化州人氏,自幼聰穎,7歲能文,14歲鄉試中解元,18歲即高中進士。弘治年間,劉大夏薦楊一清任左副都御史督理陝西馬政,任上力矯積弊,復金牌之制、專巡檢之官、嚴私販之禁、均茶園之課、廣價茶之積,政績顯著。之後轉任陝西巡撫,實邊固防。正德元年,楊一清總制三邊,修浚牆塹,以固邊防;增設衛所,以壯邊兵;經理靈、夏,以安內附;整飭韋州,以遏外侵。在任期間,韃靼不敢犯邊。凡此總總,說他是能臣絕非過譽。只是有一條最是要命,此公與劉瑾一黨不是一路人!劉瑾獨攬大權後,加緊排除異己。楊一清偏偏不肯折節阿諛,為劉瑾所忌,污其修築邊牆時貪污邊費,直接下獄,若不是首輔李東陽出面斡旋,這會子只怕還在牢裡蹲著呢。起用此人統兵,那不是找不痛快麼。

    看身邊這些位議論紛紛,有出言阻撓的意思,馮虞趕忙加了一段話:「皇上,此番反亂與以往民變不同。領頭的是個正牌王爺,且在甘肅歷經三世,盤根錯節。地方官民難免無所適從。這楊一清久鎮三邊,極得軍心民望,據說當初免官時,三邊百姓家家嚎泣,沿途送萬民傘者絡繹不絕。此番平亂,正該以此等能臣佐助,方能聚民心,振士氣,早日平亂。」

    這番話。說得正德頻頻點頭。兵部尚書王敞見勢不妙,趕忙向前兩步,打算出言反對。哪知正德身後地劉瑾突然開腔:「皇上,這楊一清此前雖有貪墨劣跡,卻也算是個能幹事的。此番不如讓他戴罪立功,若是果然能誠心悔悟。為朝廷效死力,自然是好事。若是辦事不力,再行議處不遲。」

    劉瑾這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從正德到滿朝文武,是個人都知道這位劉瑾著實是個小心眼的,睚眥必報。今日怎麼突然學著以國事為重了?

    既然當頭的已然如此發話。一干嘍自然再無雜音。正德當即下令擬旨,以涇陽伯神英為總兵,張永總督軍務,楊一清復任右都御史總制陝西等處軍務,發京師團營兵五萬,山西、陝西、四川衛所軍十三萬,大同、延綏、寧夏邊軍三萬,即日出師,征討。

    回到軍中。馮虞立馬叫人找來陳琛,將今日上朝情形種種一一說來。「思獻兄,你看這劉瑾今日如何轉性了,居然學著以國事為重?」

    陳琛聽罷大笑,好一個國事為重。他哪是什麼轉性,分明是急紅眼了。」說罷,陳琛從懷中掏了張紙來遞與馮虞,「這是上午西安府咱們萬邦園分店送來的東西,大人你一看便知。」

    馮虞接過來展開一看,卻是一張揭帖。落款處蓋地赫然是安化王印。不用說,這便是起兵檄文了。

    細看其中。卻說安化王此番起兵是為「清君側」,要清算之人,正是劉瑾!文中指斥道,孝宗時,商戶應赴邊地交納之課銀,統交戶部,分送九邊以助軍需,此為年例銀兩。卻為劉瑾以戶部、邊地共盜國帑」為由罷支,以至邊地餉銀空虛。再有,正德三年八月,劉瑾遣御史赴各地清理屯田。奉命御史多迎合虛報,各邊偽增屯田數百頃,悉令出租。派往寧夏的大理寺少卿周東,甚至以五十畝為一頃,多征成倍稅銀以向劉瑾行賄,邊地將士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巡撫安惟學亦是劉瑾黨羽,平素橫徵暴斂作威作福,殘虐邊軍禍連妻兒。安化王此番起兵,正要為國鋤奸,解民倒懸。

    馮虞將這檄文上上下下看了兩遍,點點頭,「寫得還成。難怪甘肅轉瞬糜爛,地方任官實在是太過,以至民心躁動,輕易為安化王蠱惑。」

    陳琛說道:「此文告可說是戳著那劉瑾的痛處了。消息說,劉瑾已命天下各處錦衣衛四處收繳揭帖。陝西督撫也不敢上奏此事。大人這兩日不曾去過錦衣衛衙門,故而未曾耳聞此事。」

    馮虞恍然大悟,「難怪了。紙包不住火,劉瑾一心盡早平息此亂,以免禍及自身。如此說來,卻給楊一清撿了個便宜。」

    陳琛卻搖頭道:「朝廷如此選將,不能算錯。只是,對大人你卻是大大不妙。」

    「怎麼說?」馮虞聽了這話便是一激靈,陳琛從來不是那種危言聳聽之人。

    「滿朝文武,如今說起用兵來,大人若是自居第二,還真沒人敢往第一位上湊。即便是侍衛親軍疲敝動不得。大人同樣可統帥團營邊軍作戰。此番劉瑾平亂之心可說是心急火燎,按說請大人掛帥那是最有把握取勝。可那劉瑾寧願讓老對頭楊一清起復,也不遠讓大人統兵,可見戒心之重。為何如此?其一,怕大人兵進甘肅,查知此番安化王起兵誘因,對他劉瑾不利。其二,恐怕還是忌憚大人再立軍功,在皇上面前更是得勢得寵,他劉瑾便再也壓不過大人你了。」

    馮虞眉關緊鎖,在帳中遛起圈來。「我明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劉瑾若是成心算計,總有防不勝防之時。與其……」話到嘴邊,馮虞卻猛地收住,回到帥案前,拿起那揭帖看了又看。過了一陣子,抬頭問陳琛:「楊一清此人,你如何看?」

    「素不相識,更無深交。不過,此人官聲甚佳,又有聰穎之名。處置政務是把好手,又善詩文,還能領軍,倒著實是個幹才。」

    馮虞笑道:「還有一條,不買劉瑾地帳,憂國憂民,是個硬骨頭,真漢子。」說著,馮虞伸指頭敲了敲扔回桌面地那份揭帖。「能打仗,能治民的,必定是個知權變知輕重的經世之才。我看劉瑾起用此人,弄不好便是挖坑給自己跳了……」說著,馮虞突然心念一動,隱隱想起一事來,住口不言。「大人的意思是?」陳琛在一旁若有所思。

    「呵呵,劉瑾一心防著我,卻不曾想過一句話,東方不亮西方亮。」

    「嗯?這話何意?」

    「啊?哦,這個……」馮虞一時語塞,不知該從何說起。方才馮虞隱隱記得,劉瑾倒台就在正德五年,順帶還開創了個「千刀萬剮」的記錄。發難之人,便是這個楊一清!只是這話說來實在有些未卜先知的味道,卻也不好明言。「方纔我想著,對付劉瑾,這揭帖或許能派上大用場。」

    「難道是想讓那楊一清……」

    「呵呵,楊一清是個藥引子,卻無法上達天聽,做大事地卻要著落在張永身上。至於我麼,做做煽風點火之事就好。你遣心腹能幹之人,將這揭帖秘密送到楊一清處,我再修書一封,令那人次日再行送達。」

    著,馮虞取了紙來,待要落筆,卻又猛然收住,思慮再三,只寫了「刀石」二字,默默裝入信封,交與陳琛。陳琛在一旁看得真切,先是一臉茫然,而後突然會心一笑,接了信與揭帖,轉身便走。出了帳,陳琛口中喃喃自語,「馮大人做事果然謹慎,不留把柄。好一個借刀殺人、落井下石,只不知那楊一清可猜得出這啞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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