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再次入京
    毛邦化一見著馮虞,大老遠便拱手作禮:「馮大人,有禮了。那日你去得急,沒顧上交待。回去我便讓文書擬了一份軍報,請過目。」

    馮虞請毛邦化落座,自己展開文書細看。明中葉,雖說軍隊日漸腐敗,衛所軍不堪一戰,不過,虛報戰功的勾當還沒多少人敢做。文飾之詞難免有些,殲敵數目卻不敢作假,畢竟是要以首級為證。同樣的,戰損也不敢瞞報,否則便領不來撫恤補給。

    上的這份戰報也是如此,斬獲戰損與實數不差分毫,作戰經過卻是面目全非。此戰起因是倭寇竄犯地方,福建錦衣副千戶馮虞公幹路過,急召鎮海衛出兵保境安民。當地義民楊風率精壯鄉民助陣報國。至於雙方的交戰過程更是如說書一般,總之就是馮虞身先士卒指揮若定,不但全殲來寇,且手刃十餘賊。鎮海衛指揮毛邦化率隊衝殺,參戰軍民感上官忠義,無不奮身擊賊,某某人斬獲幾何,等等等等。最後是請功名錄與撫恤名單

    馮虞上下看了兩回,又將文書遞回毛邦化,「別的倒沒什麼,我麾下親兵岳海,這一戰救了我性命,自家卻丟了一隻胳膊。將我的斬級數如數算到他頭上吧,也好換些厚賞。」

    毛邦化想了想,說道:「這岳海倒是個忠心護主的,不過全給了他倒也不必。原本他名下便記了他三顆首級,大人只需再讓與他三顆,也就是一人一半,功勞簿上便穩穩排行第四,封賞便不愁了。大人意下如何?」

    「嗯,就按毛大人只見更動吧。」

    「好,回去我便讓文書再擬一份,到時還請馮大人領銜,之後便以六百里加急奏報兵部。」

    「不可,品秩高低亂不得。還是毛大人領銜好了,我連署即可。」

    軍報一發,馮虞便與楊萬榮商議,即刻赴京。趁著這軍報走程序的當口入京活動一番,多討點好處回來。楊萬榮點頭稱善,當即取了大把會票珍玩,讓馮虞帶到京師花用。馮虞趕忙擺手推卻:「怎好讓岳父大人如此破費,小婿家中也有些個積蓄可用。」

    楊萬榮正色道,「賢婿莫再爭執。此次險些弄巧成拙,原該老夫全力挽回,否則心頭難安吶。」

    馮虞推卻不過,囑咐岳海在楊府好生養傷,隨即趕回福州,又帶了些東西,點齊十名親兵隨扈,快馬加鞭晝夜兼程趕赴京師。臨行前,馮虞給楊萬榮捎去一封書信,請他選撥四五十號通拳腳、老實可靠的手下派來福州聽用。這回親兵折損甚多,得補些可靠得力的進來了。

    待馮虞到了京師,這份軍報已經是轟動朝堂。多年來,倭寇屢屢竄犯沿海,各地衛所每每一敗塗地,近幾年來更是從無勝績,往往官兵死傷慘重,倭寇卻幾無折損。深澳一戰,不但盡殲來犯真倭,傷亡數字還如此接近,簡直是空前大捷。正德也喜出望外,正責成兵部研議封賞。馮虞來得可算恰是時候。

    這些日子,劉瑾可說是春風得意。扳倒前任內閣之後,劉瑾大權獨攬。這還不夠,他又別出心裁想了個歪招,挑著正德玩得最起勁的時候呈上奏折,結果給當場訓了一頓:「朕要卿掌司禮監何用?如何還來煩朕?」就這一句話,劉瑾當即恭領聖旨,從此乾脆將奏章全家批去了。

    如今劉瑾在朝中可謂勢焰薰天。內閣擬寫諭旨時,總需先派人探聽他的意思,之後再下筆。官員的奏章要先送給劉瑾過目,叫作「紅本」,而後方才上通政司轉內閣,叫「白本」。軍國大事,皆出劉瑾之口。

    再有一樁,前些時日,都察院左都御史屠進不知可是多灌了幾碗黃湯,在所上題本中,居然寫了「劉瑾傳奉」四字,劉瑾看後勃然大怒,大罵屠進膽大包天,有逆反之心。屠進聞知後,急忙帶著十三道御史前往請罪,跪在劉瑾膝下,任他責罵,也不爭辯,更不敢抬頭仰視。劉瑾罵累了,便甩手而去。那些御史依然齊齊跪在當地,半日工夫方有那小太監出來傳話免罪。此後,文武百官無人敢直呼其名,皆尊稱劉太監。太監由官職變為宦官別稱自今日始。

    不過話說回來,劉瑾掌權之後倒也不是一意胡鬧,至少對國事還是認真的。劉謹將奏章帶回私第之後,先與妹婿禮部司務孫聰及張文冕等人商量議決,再由大學士焦芳潤色,內閣李東陽審核之後頒行。當權時,劉瑾還針對時弊,推行過一些新法。後世稱為「劉謹變法」,計有「吏部二十四事,戶部三十餘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只是後來劉瑾垮台,人亡政息。

    如今已是六月出頭,劉瑾喝著酸梅湯,一邊盤算一件要務——如何再討正德歡心。年初那會兒,劉瑾自戶部要了大筆銀子,修起太素殿、天鵝房船塢。在天鵝房船塢造了許多龍舸鳳船,選些清俊的小內侍撐篙,又選民間二八美女,唱吳歌於舟上,一時大得正德歡心。可是這些時日,似乎正德已透出些許膩味的意思了。劉瑾能掌大權,全靠將正德哄得樂不思蜀,無心朝政。這點看家本事哪天要事玩不轉了,正德改了寵信他人,還有他劉瑾劉公公置身之地麼?

    正思量這事呢。一個小宦官進來稟報:「公公,外頭有錦衣衛福建副千戶馮虞求見。」

    一聽這話,劉瑾猛然坐直,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得好,最近聽說這小子風生水起,想來是有大票銀錢上貢。再則,這也是個有主意的,與內廷似乎還算親厚。待會子聽聽他的主意,說不定又是一條路子。想到這兒,劉瑾吩咐:「快帶進來。」

    沒一會兒工夫,只聽門外「登登登」腳步聲響,轉眼間,一個身著飛魚服拎著個包袱的小伙子進得房來,納頭便拜。來的正是馮虞,一邊拜一邊心裡不甘不願:「轉世過來還沒拜過幾個,反正你來日無多,今日只當人死為大了。」

    劉瑾在座上伸手虛扶。「哈哈,多日不見,越發的是精幹了。」

    禮畢,馮虞一邊起身一邊客氣:「公公過獎,要不是公公一力提攜,哪有馮虞今日。這個,一點土產,還請公公笑納。」說著馮虞將那大包袱往劉瑾面前一遞。

    劉瑾也是個極好財的,而且是明目張膽伸手要錢,不給不行,否則就乖乖等著丟官罷職回家抱孩子吧。此外,各地官員進京朝拜述職都得給劉瑾呈上黃白之物,叫做「拜見禮」。少的要上千兩,多的則五千兩,手筆最大的此時已有二萬兩之多。這還只是見個面,若想辦事還需加碼,尤其是升了官,即刻便要重金相謝,叫做「謝禮」。送少了還不行,否則印把子還沒捂熱便會馬上撤職。不過呢,如果吸取教訓趕緊追加銀子,官職又能馬上恢復,如同變戲法一般。

    當然,他自家貪錢不遺餘力,別人貪墨若是被其查獲,那便沒有好果子吃了。對於打擊官員失職和貪污腐敗不遺餘力,劉瑾獨創「罰米例」,對失職、貪墨官吏按俸罰米,遭罰者往往傾家蕩產。劉瑾當朝五年,瑾峻刑」,打擊官員失職和貪污腐敗不遺餘力,執法之嚴,倒是頗有洪武遺風。只是,劉瑾自家索賄甚急,百官若是不貪墨,又上哪兒弄錢孝敬他去?如此「只許自家放火不許百官點燈」,不免令人啼笑皆非。

    這兩年,給劉瑾塞錢送禮的多了,這麼大個頭的倒也不多見。劉瑾好奇地接過緞子包袱,顛了顛,挺沉。解開包袱皮,裡頭是個長條楠木錦盒,再開了錦盒,裡頭這件物事大出劉瑾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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