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慘勝
    一聲令下,亂箭齊發,頃刻間那些倭寇雙腿中箭,紛紛撇了刀栽倒在地,鬼哭狼嚎。軍兵見狀,不用馮虞吩咐,一擁而上,將這些倭寇按住,捆了個結結實實,拖到馮虞馬前。

    馮虞不看這些俘虜,只對眾兵丁大聲發問:「可有會倭話的?」

    兩個莊丁分開眾人站了出來,「小的略通一二。」

    「好,你們仔細審著,問明這些倭寇來自何處,為何來此襲擾。」馮虞又轉頭吩咐重聚到身邊的親兵,「隨我來。」說著便向依然擱淺在淺水處的倭船走去,身後傳來倭寇的慘叫聲,看來那邊已經開始拷問了。

    走上倭船,迎面撲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馮虞在船艙內外走了一遭,不時便可見滲入木料的灘灘血跡。看來此間也經歷過一番慘烈廝殺。看到此情此景,馮虞已能大致推斷出來龍去脈。想來這幫倭寇便是當日朝倉家答應送來的戰俘。這些人大約初行時尚屬恭順,使得守衛放鬆了警惕。待到船隻將近,這些人暴起發難,奪取了船隻與兵刃,將守衛斬盡殺絕拋屍大海,而後……

    下了船,那兩個莊丁已經取了口供過來繳令,與馮虞的判斷大致相當。這幫傢伙曾聽來過中原的倭寇說起,大明軍兵不堪一擊,登陸劫掠屢屢得手,便想著如法炮製撈一把再做打算,哪知卻在此地碰上了硬茬。

    馮虞點了點頭,道聲辛苦,找來毛邦化,讓他著人打掃戰場,收拾倭寇首級,盛殮陣亡將士遺骸。此刻這位毛指揮如孫子一般唯唯諾諾,但聽馮虞吩咐。他轉身剛要走,又回身問道:「那些個俘虜怎辦?」

    「這些人留不得,免得露了口風。剮了,祭奠陣亡將士。」

    這一役,明軍共斬殺倭寇六十七名,自身卻戰死、傷殘近百人。其中馮虞親兵亡七人,傷四人;楊家莊丁亡三十人,連上楊風傷十九人;衛所兵亡三十二人,傷五人。衛所軍到場人馬最多,傷亡比例卻是最小,而且陣亡之人七成都是背後挨刀。看著這個數字,馮虞忍不住搖頭歎息。邊上的毛指揮滿面羞赧。「馮大人。我是再無臉面要什麼功勞了。若不是馮大人身先士卒指揮若定,今日我老毛的臉可丟大了。」

    馮虞苦笑一聲,掉過頭來還得安慰毛邦化。「毛大人也不必過於自責。衛所軍戰力低下天下皆同,也不是大人一人之力所能扭轉。今日全殲倭寇,鎮海衛還是有功績的,本官上奏時不會漏了大人的戰功。只是日後將兵還得再加精訓,日後若是再有倭寇竄犯,只能靠大人一力應對了。」

    「那是。那是。多謝馮大人肯為老……肯為邦化美言,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看看戰場上沒什麼事了,馮虞讓毛邦化傳醫官收治傷患,收拾善後,又叫個莊丁往楊家送信,自己帶上親兵與楊家莊丁拍馬直奔港尾鎮。到了鎮上醫館一看,楊風、岳海都已經重新包紮完畢。這大夫對處置刃傷還有些心得,活兒做得利落,馮虞當即拋給他一錠足足三兩的紋銀。掉過頭來看,楊風已經緩過來了,只是面色有些蒼白,畢竟傷不算重。岳海可就慘了,汗如雨下,面如金紙,閉著眼睛直哼哼,不時還抽搐一下。

    那大夫湊過來說道:「大人,這位軍爺傷得重,草民這邊沒有好傷藥,只能想法稍稍止住血。若是這軍爺還撐得住,最好還是送漳州府就醫。大地方才有好醫好藥。」

    馮虞想了想,轉頭吩咐親兵出去尋輛大車來,回頭湊近岳海耳邊說道:「兄弟,還好吧。撐著點兒,過會子便送你到漳州,尋最好的醫師,必能治好。」

    岳海睜開眼,勉強應道:「大人,莫擔心我。如今岳海已是廢人一個,治不治的也沒什麼關礙了。」

    「糊塗!」馮虞心如刀絞,大喝一聲。「岳海你聽好了!我馮虞的命是你救的,日後你我便是異性兄弟,你家人便是我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只管安心養傷,早些好了,我再為你尋一門好親事,風光大辦。還有,這一戰咱們斬獲首級我都報與你,雖不能再任實職,總還能討個封賞功名。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還有許多事能幫兄弟我分擔。莫想歪了,一心治傷,明白麼?」

    岳海僅存的右手緊緊握住馮虞的小臂,雙目緊閉,兩行熱淚流過面頰。

    此時外面車已備好,馮虞親手抬起擔架一腳,將岳海抬到車上,一路還招呼著:「腳步穩當些,擔架放平。」放好擔架,馮虞翻身上馬,親自護送。莊丁也將楊風扶上馬,在後牽行。行到半道上,楊萬榮心急火燎地帶了人飛馬趕來。見著大隊人馬,楊萬榮飛身下馬,幾個健步奔到兒子身邊,看情形還好,又問過傷勢,方才長出一口氣。

    回頭找著馮虞,楊萬榮一臉愧色,「依虞啊,老夫無能,老夫失算,險些惹出大禍端來。」

    馮虞趕緊安慰:「這與岳父有何干係,全是東瀛那邊行事輕忽,方才讓那些個賊囚鑽了空子,岳父大人千萬莫要無端自責。」

    楊萬榮搖了搖頭,「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他又低頭看了看岳海,問道:「這位弟兄傷重,這是要往哪裡送?」

    「小婿打算送漳州,尋好醫好藥。方才一仗,他可是小婿的救命恩人。」

    「這麼重的傷,一路顛簸到漳州,半條命折騰沒了。這樣吧,就近送月港我家中,我這就派快馬到漳州將名醫接來。漳州府,我楊萬榮的面子還沒人敢駁。」

    「這樣也好,拜託您了。」

    之後幾天,馮虞便呆在楊府一心照看岳海,要不就是尋楊雲說會兒話。晚間,便一個人對著燭火發呆。這一戰,給馮虞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現在他才明白什麼叫血肉橫飛,前生看的那些戰爭片實在是兒戲一般。

    正常情況下,兩軍征戰,傷員一般是要多於陣亡者。此役,彼方陣亡人數卻是傷兵的兩倍有餘,可見倭寇之彪悍凶殘。想來那些個衛所軍雖說是廢物一堆,卻未必毫無用處。若不是這些人擋住第一陣,馮虞親兵與楊家莊丁措手不及之下,傷亡必定更加慘重。同樣,若不是衛所兵最後回返戰場,也沒那麼輕易解決戰鬥。說起來,能拿下這一戰還是有些僥倖。

    再想遠些,自己穿越而來,一路順風順水,也未嘗沒有僥倖成分。宦海浮沉,難免有起起落落,好運氣總有用完的一天。之前,自己藉著宦官、廠衛勢力扶搖直上,雖說沒用這身份做過什麼虧心事,可是總難免被人視為閹宦一黨,哪天劉瑾垮台,縱然之前有些佈置,也難免受池魚之殃。若是再有些個失算之處,只怕還不只是「池魚」這麼簡單的事了。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馮虞剛想躺會兒,有楊府家人來報,外頭鎮海衛毛指揮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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