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我來取一件的特製梅花外套,你們這邊做好了嗎?」
四點半準時,王耀祖在內屋聽到了他所要等的女聲,王耀祖一直就在等這個聲音。可當王耀祖聽到這聲音的時候,手中的茶杯差一點掉到了地上。
「已經做好了,就等客人你來取了。外套包好放在了內屋,客人你這邊請,我帶你去拿。特別訂作的衣服很珍貴,不能放在外面,內屋既安全又乾淨。」
店主見到來人很是興奮,也很害怕,但他還是把暗號給對上了。來人並沒有對老闆身邊的兩名不像夥計的「夥計」起疑。如今情況危急,幾乎所有的同志都行動了起來,在身邊秘密佈置兩個保鏢也是正常的。
女客就這麼在店主的引導下進了內屋,外面的一個夥計也跟著進來,另外一個在外面忙著關門。當女客進入內屋後,終於是發現情況不對!
戴梅見到了王耀祖,王耀祖也見到戴梅,戴梅就是前來接頭取衣服送情報的人。
王耀祖實在想不到,戴梅會是共產黨,一個鄉下出來的,童養媳都不算的通房丫頭,一直被迫靠出賣肉體養活自己的苦命女人會是共產黨的人?!石安國下達了活捉戴梅的命令,從這就可以確定戴梅在上海地下黨內的身份並不低!
「叛徒!」看到王耀祖在內屋,戴梅沒有一點僥倖心理,當下就轉身對著身後的老闆狠狠一巴掌!
「不要怪我!我只是……」店主還沒有足夠當叛徒的覺悟,面對戴梅的質問心虛了,被重重打了一巴掌也不反抗,甚至不敢看戴梅。
也就在店主閃爍其詞無法回答戴梅的瞬間,他再也開不了口了。店主被跟著進來的「夥計」從背後捅穿了心臟,死之前臉上全是震驚的神情。眼睛睜得大大的。
「很抱歉,你連最起碼地覺悟都沒有,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上面說接頭的人一到就將你處死!」王耀祖勉強恢復了精神。對著倒地無法閉眼的人說出了理由。後面就剩下如此面對戴梅了。此時外面的另外一個夥計也進了內屋,店門已經關好了。
「沒想到。王少爺,我們今天會在這裡見面。算命地說得一點都沒錯,你真地是我命中的剋星。」戴梅沒有一點反抗,在王耀祖無奈地目光下坐了下來,平靜中透露著淡淡的悲傷與些許的無奈,還有一點點解脫。
「我也沒想到會是你?老石頭只告訴我,一定要活捉前來取特製繡有梅花外套的熱,結果竟然是你!梅姐。你真的沒有什麼可說的嗎?也許這中間有些誤會,也許你被什麼人給利用了!」到了這個地步。戴梅已經有所覺悟,沒有半點僥倖。可王耀祖卻突然心存僥倖,認為戴梅只是被共黨的真正接頭人利用,或者是其他的誤會。王耀祖一點都不希望戴梅就是他要活捉地人。
「我的王少爺,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幼稚了!我恨你們這些人。就是你們這些地主老財把我害成這樣地。我很多晚上都會驚醒,那些在我身上發生的痛苦。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後背上留下的眾多傷痕我都忘不了。就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一直在壓迫我們這些窮苦大眾,我見過太多當官地和有錢人喝著一瓶十塊大洋地酒,每天晚上消費幾十塊大洋都不願意拿出一個銅子去救那些快要餓死的可憐人。如果沒有黨,也許我現在已經死了,不然就是還在妓院裡過著暗無天日地生活,直到人老珠黃被趕出來,活活餓死、凍死在街頭!我的王少爺,你讓我怎麼不去恨你們這些人,不去想辦法推翻你們!」
戴梅的仇與恨是忘不了的,軟弱的人選擇逆來順受,過一天是一天。堅強的人選擇了反抗,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後悔。
王耀祖還想說些什麼,可看著石安國手下兩人的動作,王耀祖突然驚醒!這兩人並不是調查股內的人,剛才王耀祖還沒下命令就動手殺死了店主,石安國不可能不清楚王耀祖身邊有什麼人在,也就是說這兩人不僅是來幫王耀祖的,也是來監視王耀祖的!
此時兩人一人站在王耀祖的身邊,一人站在戴梅的身後,右手放在腰間隨時會出手。也許這兩人都沒帶槍,可在這麼近的距離鋒利的匕首比刀還要快。
「罷了,你不要被人壓迫,你要反抗。我也不喜歡被人踩在腳下,所以我要踩著別人往上爬,這些都是命,也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路。梅姐,不要反抗,跟著我回調查股去,只要你將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刑罰,事後還可以獲得一大筆獎金。你可以帶著錢回福建老家,或者到其他鄉下去,找個老實人結婚生子,平平淡淡地過後半輩子。」
王耀祖這個時候沒辦法多說什麼,也沒辦法放了戴梅。石安國自己招募的兩個人就在旁邊盯著,以石安國的秉性,如果王耀祖真的亂來,這兩人一定會擒下戴梅,甚至殺掉想要阻止的王耀祖。王耀祖從這兩人的眼中看到了狂熱,那是一種對權利的狂熱,王耀祖當年也有過,在回國參加北伐軍的時候也是那麼的狂熱。只不過這兩人與王當年的王耀祖相比,還要瘋狂與可怕!
「我的小少爺,你真的認為我們所有人都是會出賣同志的叛徒嗎?!如果真是那樣,我的小少爺你這些天又何必那麼緊張,那麼的害怕。像他這樣的蛀蟲一定會有,但也會有更多的同志像我一樣,就算死也不會出賣同志。至於你們調查股的刑罰,在被賣到妓院的時候,我已經嘗夠了生不如死的感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走吧,你們可一定要看好我,說不定我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拉上一個墊背的!」
戴梅對於王耀祖的保證和誘惑不屑一顧。王耀祖從戴梅地眼中看到了他以往看到的許多共黨份子在死前的堅定眼神。憎恨再加上理想讓戴梅變得堅強,比王耀祖還要堅強。王耀祖所能推動自己的力量也就只有慾望。
王耀祖沉默了一會,沒有下達什麼命令。石安國手下地兩人也都沒有動,他們都在等王耀祖地命令。就怕出什麼意外。戴梅只是個女人,王耀祖卻是一個老道的殺手。
「帶她走!」這就是王耀祖最後做出地決定。
王耀祖下完命令就站了起來。右手拿著一開始店主交出來的帳本,上面記錄著其所在小組的聯絡密碼,王耀祖並沒有把帳本收起來,一直用右手那著,左手下放沒有一點異樣。
王耀祖一下命令,戴梅便冷笑著站了起來。其實戴梅的內心原本也有一點點小小的期待,期待這位一直向她表示歉意的小少爺能夠說出什麼讓她感動的話來,結果什麼都沒有。這位小少爺再次讓她失望了。
戴梅一站起來,石安國手下的兩人馬上就動了。一左一右地站在戴梅地兩旁,三人全部背對著王耀祖走向前鋪。在第一步邁出去的時候,其中一人還轉頭看了看王耀祖,盯著王耀祖地右手。
王耀祖的右手還拿著帳本,帳本落地或者是轉到左手都需要時間。這兩人也都是戰場上的老兵的。可不是普通士兵出身,當年在北方也是給團長當警衛的。身手一流也都有著豐富地經驗。只可惜後來北洋軍閥完了,他們保護地團長也死了,花光了以前的積蓄日子過得苦哈哈,也就這麼被石安國以極低地代價招攬,因為兩人都想回到過去那種風光無限的日子,都不願意去混黑道。
只不過這一次,這兩人大意了。他們之前因為小心而一直盯著王耀祖,石安國也讓這兩人要小心王耀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但沒有人想到王耀祖會為了一個下賤的女人而拚命,像戴梅這樣的女人上海灘多得是,石安國也只算到王耀祖有可能會想放戴梅離開,這兩人是不可能考慮太多了。
知道王耀祖左手會開槍的人都已經死了,更何況王耀祖的左手還有舊傷,王耀祖右手拿著的帳本讓兩人徹底放鬆了精神。其實一開始王耀祖就已經將手槍藏在了自己左手的袖子內,在其中一人轉回頭去的瞬間,左手袖內的手槍便落了下來,保險也早就打開了。
兩槍,連續兩聲槍響後,押著戴梅的兩人都倒在了地上,背後中槍但都還沒死,王耀祖左手有傷沒好,也就沒辦法射擊兩人的頭部,後背的目標是最大的。
聽到槍響後,戴梅也被嚇到了,站在原地沒有動。王耀祖知道地上的兩人還沒有死,他也在等待,左手的槍並沒有交到右手,而是將右手的帳本扔到了地上。帳本一落地,地上的兩人都動了,他們不能讓王耀祖有機會右手也握槍,現在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不顧一切地翻身反擊。
王耀祖等的也就是兩人翻身反擊的機會,他比地上受傷的兩人都快。三聲槍響後,一槍從王耀祖的身邊擦過,打中了王耀祖身後的鯉魚圖,這是其中一人臨死前的反擊。王耀祖手中的槍也擊中了兩人的胸口,這下兩人是徹底死透了。
人死了,可事情還沒完,王耀祖左手的槍沒收起來,小心地走到兩具屍體旁,費力將其再次翻了回去,讓兩具屍體再次趴在了地上,背部朝天。到了這個時候,戴梅才轉過身來看著王耀祖。「你走吧,這兩人都是你殺的,先是胸口中槍,接著又被你從背後開了兩槍,我也被你打傷了。然後你就跑了,我這裡有些錢,是法郎,你帶著離開上海灘再也不要回來了。也不要回福建老家,到其他鄉下地方隱姓埋名過個安穩的下半輩子吧!」
王耀祖說著就準備把他剛剛收的法郎拿出來,雖然是外國貨幣,但在上海周圍只要是大一點的店家都會收,黑道上的人也願意換,逃命的時候比笨重的銀圓有用。可王耀祖手中的法郎還沒有遞出去,左手的槍就被戴梅搶了過去!
「我的小少爺,你實在是太天真了,太不小心了。為了我這麼一個下賤的女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就不怕你的頂頭上司要了你的命嗎?就算我拿了你的錢,你認為我還可以離開上海灘嗎?!有那麼多的同志死在你們這些人手上,對我這個敵人你竟然是如此的仁慈,真是可笑啊!」
戴梅奪過了槍,直接就指向了王耀祖。王耀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用右手取出了身上的另外一把槍,也指向了戴梅。
「梅姐,別鬧了。快點拿著我的錢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老石頭不可能沒有安排後招,現在是你唯一的機會。你救不了任何人,你現在只能先救你自己!」王耀祖沒有開槍,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戴梅看著王耀祖那略微悲傷卻無比堅定的神情,戴梅笑了。手中的槍慢慢放了下來,最後扔到了地上,走到了王耀祖的面前,可卻在瞬間再次將王耀祖右手的槍搶了過去!
「我的小少爺,你怎麼還是這麼大意。我原本真的很恨你,可當我又再次遇到你,看到你對我的愧疚與無奈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我不可能原諒你,也不可能忘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好了,我終於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我的小少爺,可以的話,請你幫我送句話,我們在警察局的三名同志正被你們監視著,就是當日去別墅的那三人。幫我轉告他們,叛徒就在那四人之中!」
戴梅說到這,突然將槍口轉到自己的胸口,無比淒涼地繼續說道:「我的小少爺,我無法再愛你,也無法恨你,所以我要你記住我一輩子,一輩子都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