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夕陽的最後一抹餘輝消失在天際,這片港灣終於恢復了平靜,哪怕只是片刻的安歇,對於這裡的人們來說已是非常難得。漸暗的天空中沒有一片雲朵,清新的海風一陣接著一陣,然而,那風雨欲來的氣勢卻讓這裡每一個人不安的顫慄著。
這裡是朝鮮半島最南端的釜山港,一座三面環山、入海口朝向東南方的天然良港。南北兩塊從陸地延伸到海中的半島地勢算不上險峻,卻足以在風暴來襲時保護身後的港灣,不過,兩塊半島之間的通道足有四、五千米,這在軍事上並不利於防守,因此來自日本的佔領者並沒有將這裡建設成為一座真正的軍港或是要塞。
於是,當以德國為首的聯軍艦隊逼近港口的時候,守衛這釜山港的,是一群和精銳完全沒有瓜葛的人。他們有的人戰爭爆發後才被徵入軍隊,有的來到這裡之前已經轉入預備役多年,還有一些本是後勤部隊的非戰鬥人員,至於指揮他們的軍官,有的年紀大得似乎吃飯都有問題,有的還沒完成全部課程就從各軍事院校調來,總之,這是一群被各主力部隊挑剩的人,就像菜場散市之後那殘留在筐裡的糙梗爛葉。
不過面對強勁的敵手,這些甚至連日本軍部都看不上眼的老弱殘兵卻並沒有打算放棄,他們手裡的水面艦艇就是那幾艘僅裝備馬克沁機槍、勉強能欺負欺負朝鮮漁民的近海巡邏艇,但是他們卻擁有另外一些能夠威脅到德軍登陸部隊的武器——要塞炮,只是這些部署在南北兩個半島上的大炮年歲比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長。
「想想伊東元帥健在那會兒,帝國海軍以弱擊強,竟一舉將壓制我們多年的清國海軍殲滅!那時我才6歲,當大勝的消息傳回國內時,每個人臉上都是驕傲和自豪的笑容!那個時候,走在街上的海軍水兵是姑娘們心目中地大英雄,在我們這些小孩看來也是那麼的高大!那個時候。
我立志進入海軍,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卻只能在這裡眺望家鄉!」
昏黃的油燈下映著一張寫滿憎恨的臉,這是一個身高幾、年紀在40歲左右的日本海軍曹長,還不到一寸長的短髮,沒有佩肩章但十分乾淨的藍色海軍長風衣,他的裝束給人一種幹練地感覺,可是。長年的風吹日曬卻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滄桑。
此時此刻,他的右手正挨著的一個冰冷的旁然大物,那是一門大炮的鑄鐵基座,在它的上方,黑漆漆的炮管直指遠處地海面。1888年,當它被建造出來地時候曾以其320毫米的口徑而名噪一時,不久之後它被安裝到了著名的三景艦之一——日本海軍地「嚴島」號巡洋艦上,並參加了著名的中日甲午戰爭,但在這之後便鮮有露臉的機會。進入20世紀10年代之後,隨著「松島」號意外爆炸沉沒和「嚴島」、「橋立」先後退役。這些大口徑艦炮在日本海軍中已經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最終只能被「發配邊疆」——成為漫長海岸線上孤獨的守衛者之一,而此時陪伴著它的,是一群同樣孤獨的炮手。
「我5歲的時候。東鄉元帥率領海軍大勝了俄國人!」說話的是一個坐在木質空彈藥箱上的2等海曹,按照他話中地年齡和時間來推算,他今年整好30歲。
「那時候,帝國海軍的威望如日中天,進入海軍服役幾乎是每個年輕人的夢想,哪怕只做一個最低級的炮手!十四年之後,我做到了,而且一幹就是十一年!」
這位低階士官言語中滿是失落,如果不是12個月之前的那場海戰,他現在應該還在那艘雄武的重巡洋艦上拿著令人羨慕的出海津貼。而不是在這裡吃粗糧、睡冷鋪還有看那一成不變的海港航道。
「我討厭德國人,從來都討厭!」
站在他們身後的年輕准尉突然說話了,他雖然年紀不大,卻是這裡唯一地一名軍官,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多麼顯赫的戰功或身世,而是因為他不久之前剛從帝國海軍學院畢業,那是一所在日本海軍屆有著元帥搖籃之稱的高級學院,從這裡畢業通常都會登上海軍各主力艦服役,但如今沒落的日本海軍竟沒有足夠的艦供這些學員任職。於是運氣好一些的人被暫時分配到了魚雷艇、巡邏艇之類的輕型艦艇上服役,運氣不好的就要在「暫時性」的呆在這又冷又潮的要塞裡了。
「可是我身邊的那些人,那些鼠目寸光的傢伙,以為德國人真的在好心幫助我們!崇拜他們的技術,鑽研他們的理論,模仿他們的戰術,到頭來怎麼樣?還不是輸得一敗塗地!」
年輕准尉一拳頭砸在那敦厚的水泥牆上,和身後的那門大炮相比,這石塊混凝土的炮壘倒是新很多,不過在當地人眼中,這些炮壘無不是他們的親人用血汗甚至是生命堆砌成的。在過去的10個小時,德國人使用艦載機對這裡的防禦工事進行了反覆的轟炸,這些藏匿巨炮的炮壘自然是首要攻擊目標,然而數百公斤的航空炸彈並沒有對這些頂部和正面厚達3到米的堡壘造成致命的傷害。
除了剛剛說話的這三個人,在這座由水泥砌成的大型碉堡式炮台裡還有另外十多個人,他們大都是失去了艦船的水兵,有些人當過炮手,有些從前一直在戰艦底艙工作,儘管過去的經歷各不相同,此時臉上卻無一例外的死氣沉沉。
安然渡過此前的10個小時沒有人讓他們感到慶幸,相反的,這些海軍老鳥們都知道,接下來的考驗才是最重要的。
「發現德國戰艦!瞭望塔發現德國戰艦!」
一直通過射擊孔觀察外面情況的炮手突然喊了起來,在數百米外的長堤上有一座永備燈塔,那裡已經成為日本守軍的前沿瞭望塔,很顯然,德軍航空部隊並沒有將有限的炸彈過多的耗費在它身上,兩架容克斯JU-IIF試圖摧毀它卻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