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德國人妥協吧!」
維也納宮廷最奢華的會議室裡,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要是再早一天,甚至是幾個小時,提出建議的人一定會被當作賣國賊和德國走狗揪出來。
可是現在,偌大的會議室裡居然無一人反駁。
很快,又有人用更高一些的聲音說:「併入德國也不壞!」
一時間,這個房間裡的私下議論從女皇的問題一下子轉移到了奧地利與德國的未來關係上。
「難倒要放棄匈牙利、波希米亞、達爾馬提亞、加利西亞-洛多梅裡、布科維納、卡林西亞、卡尼鄂拉、薩爾茨堡、西裡西亞、施蒂利亞、摩拉維亞、克羅埃西亞-斯拉沃尼亞而成為德國的一個邦國嗎?」馬裡奧的表情很黯然,連同整個人都是死氣沉沉的,「噢,或許只是一個普通行省!」
這些可憐的高官們此時還不知道,奧地利家族的一個重要人物,先前被推舉為皇儲候選人、在艾伯特伯爵遇刺身亡之後繼承伯爵之位的阿達馬斯,已經向德國人卑躬屈膝了。這位花花公子的要求並不高,只是成為維也納的統治者、奧地利的國王,至於奧匈帝國是否能夠繼續存在下去,他並不在乎,反正在他的觀念裡奧地利之外的邦國與民族都是不可理喻的。
當維也納宮廷裡還在繼續無用的討論之時,小原林三少佐,日本駐維也納大使館武官,正忙著整理一些極其重要的東西,至少是他認為非常非常重要的。
「吉田,去看看我的照片洗出來沒有!叮囑那些笨蛋,千萬給我小心一點,要是弄壞了一張,我會罰他們用舌頭把我的馬桶舔乾淨的!」看樣子,小原對於使館沖印部的人不是很放心。而吉田俊雄,他的副官,陸軍少尉,雙腳一併,頭一低。
「嗨!」
小原也不抬頭,繼續伏在桌子上奮筆疾書,間或在他的筆記本上用簡單線條勾勒出想要描繪地物體輪廓。
相比於歪歪扭扭的字跡,他的速描水平看起來還算不錯。德國的齊柏林飛艇在他筆下栩栩如生。
幾分鐘之後,他的副官一臉興奮的從外面小跑進來,手裡還拿著一疊照片。
「報告,全洗出來了!」
小原馬上停住筆,如獲至寶般從吉田那裡接過照片,一張一張仔仔細細的看,嘴裡一邊發出嘖嘖的讚歎:
「噢,太棒了!太偉大了!」
這四十多張黑白照片記錄著德國齊柏林飛艇編隊飛臨維也納空投傳單地整個過程,雖然從這些小小的膠片上並不完全能夠體會到當時的壯觀場面,但小原林三已經相當滿意了。
就著這些照片。小原繼續在他的本子上寫寫畫畫。足足兩個多小時之後才完成自己的「傑作」,而站在桌前等待下一個命令的吉田竟然完全被他遺忘了。
在小小心心將所有記錄紙、照片放進一個牛皮紙袋之後,他抬起頭。看到一臉迷惑不解的吉田,「吉田君,你可知道這袋東西的意義嗎?」
吉田看看小原手中的牛皮紙袋,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小原既驕傲又得意的告訴吉田,這可以讓日本地軍力得到一個質地飛躍。
「那麼說……我們也要建造如此可怕的飛艇部隊?」
「沒錯,據我所知,那些飛艇的構造主要是木架、蒙皮和氫氣,這些東西我們大日本帝國都不缺!從前,我們並不知道飛艇還能產生如此驚人地作用。但今天這一幕讓我茅塞頓開!只要集中足夠多的飛艇,僅僅投放傳單就能讓對方精神崩潰,換作是炸彈的話,想必足以將一座城市從地球上抹去!」小原的分析,不僅僅是一種臆想,從日本的國情與環境來看,選擇一種材料易取、對燃料要求相對較低的武器可以達到取長補短的作用。現在,強調巨艦大炮的日本軍隊不得不為了建造軍艦的原料東奔西跑,尤其是德、日、俄簽訂了維持中國現狀的秘密協議之後。日本政府只得將目標轉向擁有豐富礦藏和石油地東南亞,即便是這樣,日本還是會因為資源匱乏而吃大虧,尤其是面對海軍佔優的敵人時。
「少佐,要替您將這些東西送回國內去嗎?」
「不不,如此重要的東西,我要親自送回國內去!」小原很堅決的說道,在他眼睛裡,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發跡之路。
匈牙利,布達佩斯。
華美的布達宮迎來了一批新客人,而這些客人中,有人似乎快要成為這裡的新主人了。
達門·費倫茨領頭,奧爾格居次,格它費·倫茨緊隨其後,三個人在兩邊都有精緻壁畫的長廊裡緩步行走。
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65歲的達門還是饒有興致地觀賞著這裡的壁畫,除了中歐傳統的宗教畫之外,這裡還有很多歌頌弗朗茨·約瑟夫一世功績的壁畫。
「他是個很偉大的人,勤於國家政事,關心每一個子民,最後得到整個世界的尊敬!在匈牙利,人人敬仰他、愛戴他,這是自古以來非常罕見的!」達門背著手,站在一副描繪弗朗茨皇帝縱馬馳騁場景的壁畫前,語氣中充滿欽佩和羨慕。
奧爾格看著壁畫,卻在想這位匈牙利貴族首領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對了,還有他的妻子,尊貴而美麗的皇后!她的笑容能讓最高傲的人沉醉,她的仁慈能讓兇猛的野獸馴服,她的博愛能夠感動整片森林!」對於這位伊麗莎白皇后,也就是眾所周知的茜茜公主,達門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的確,來自巴伐利亞的茜茜公主性格善良、活潑,成為奧匈帝國的皇后之後,她的足跡幾乎遍佈整個奧匈帝國,尤其對匈牙利的湖光山有獨鍾,對待這裡的子民也非常寬厚仁慈。所以在她逝世後許多年,奧地利、匈牙利的許多地方仍在以各種方式紀念這位魅力出眾的皇后。
奧爾格從側後面看了達門一眼,這位老者的年齡應該比茜茜公主小10來歲,或許他在孩提時代就見過青春貌美的茜茜。或許他當時就被茜茜的美麗與氣質吸引住了,年輕時的迷戀持續到了中年甚至晚年,或許那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無法磨滅的烙印。
當然,這些這是奧爾格的臆想,或許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也不光
現在奧爾格可以肯定的是,在取得上一次戰爭勝利之後,奧匈帝國這個二元君主國中原本與奧地利平起平坐的匈牙利。已經逐漸降到了令匈牙利貴族們無法接受地次要位置。
早在戰爭之前,匈牙利總理伊斯特·馮·蒂紹伯爵就曾極力反對入侵塞爾維亞,因為這可能招致俄國人的攻擊,而且他覺得在吞併塞爾維亞之後,匈牙利在這個帝國中的地位將降為奧地利的一個很小的夥伴,但由於奧地利外交大臣貝爾希多德伯爵的欺騙性保證,蒂紹最終還是勉強同意奧地利。結果,吞併塞爾維亞和意大利大片領土之後,奧地利與匈牙利的地位終究失去平衡。在戰爭中出兵、出資最多的奧地利,獲取的戰果也最大。現在不僅是海軍。就連陸軍也處於以奧地利將領為主的局面,在奧匈帝國中央政府,匈牙利地影響力正在減弱。
這。也是達門一族迫切希望將格它費·倫茨推上皇儲位置地原因,在這個希望破滅之後,為了自己的利益與地位,他們開始轉向德國人一邊。
正因如此,德國陸軍中將奧爾格在布達佩斯逗留了一個多星期時間,而進入波希米亞的德國軍隊在匈牙利邊界區域停住了他們勢如破竹地進軍腳步。
德皇的旨意,是再給匈牙利一個星期時間考慮,不管這種考慮是在權衡還是在觀望,總之,一個星期之後。匈牙利人必須作出自己的選擇——脫離奧匈帝國,或是和奧匈帝國一同接受德國的強大挑戰。
接受維也納四年的統治之後再說脫離,對於達門·費倫茨和他的家族,對於整個匈牙利,都不是一件隨意的事情。
走到另一幅壁畫前,達門又一次停住腳步,他仰頭看著壁畫上那位英俊的年輕軍人,說道:
「看看,奧皇陛下穿軍裝的姿態是如何的英武!」
「地確!」奧爾格贊同達門的說法。壁畫上的人擁有英俊的臉龐、炯炯有神的雙眼、草綠色的軍服、醒目的勳章、精緻的佩劍、發亮的皮靴以及高大地戰馬,背景是正進行著激烈戰鬥的戰場,畫中人眺望遠方,似乎正在等待勝利的消息。
很可惜,除了1864年聯普對丹麥、1914年聯德對英法俄塞的戰爭之外,弗朗茨·約瑟夫一世從未取得過任何一場戰爭的勝利,這是對他軍人身份的一個莫大諷刺。約瑟夫一世雖然勤奮,卻一直承受著失敗和災難的打擊,1859年敗給法國一撒丁王國聯軍,1866年敗給普魯士,1889年失去唯一的兒子、時為皇儲的魯道夫,1898年失去了至愛,1914年失去了時為皇儲的侄子費迪南,1915年失去了時為皇儲的侄孫卡爾,19年,風中殘燭熄滅之時,奧匈帝國已經搖搖欲墜了。
「我從來沒有參加過一場戰爭,但我很喜歡穿軍服,那給我自信、自尊還有不屈的精神,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毫不忌諱的,達門道出自己作為匈牙利陸軍元帥卻從未打過仗的事實,其實,因為貴族地位而獲得軍銜在歐洲並不奇怪,看看那些大國小國的君主,公眾場合一個個都穿著漂亮的軍服,其實並沒有幾個稱得上真正的軍事統帥。
奧爾格跟在達門身旁默默聆聽著。
「將軍!」達門忽然轉過頭看著奧爾格,「您覺得這些壁畫是繼續留在這裡當作歷史遺跡好,還是將它們拆下來送進博物館?」
「這……」奧爾格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這時,身後的格它費·倫茨插話道:「歷史的東西,總該有它自己的歸宿,您說呢?祖父!」
達門挪動一下身體,將目光移到自己孫子那裡,雖說這個年輕人有著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陋習,可這用在政治上再適合不過了。
與達門的目光稍一對視,格它便恭敬的低下了頭。
趁著這短暫的間隙,奧爾格想好了自己的台詞:「那就看貴國是準備將這布達宮當作歷史的紀念,還是未來的皇宮了!」
達門看看奧爾格,笑了。
三人繼續朝前走。
當初建造這座宮殿的時候,人們並不期望奧皇會屈尊來這裡久住,因此它的象徵意義遠大於使用價值,時間也的確證明了這一點。
走到這條長廊盡頭的時候,達門突然說道:
「如果德皇陛下不介意的話,我打算用他資助的2000萬馬可翻修這座宮殿,讓它成為匈牙利與德國友誼的象徵!」
奧爾格仍舊不是很明白這個老頭究竟打什麼算盤,他只好這樣回應:「那筆資金既然已經資助給了閣下,如何使用自然由閣下決定了!」
接下來,達門的語氣變得很中肯:「那就請將軍閣下轉告德皇陛下,如果他有時間和雅興的話,盡可以到這座為他改建的宮殿裡來小住,我和全匈牙利公民等待他的駕臨!」
奧爾格默然,很可惜,德皇陛下並不打算將匈牙利納入自己的統治之下,有的時候,國土大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讓一個國家成為自己的附屬國或許比吞併它更好,至少不用攤上它的一大堆問題。
天黑之後,達門·費倫茨在這座宮殿裡盛宴款待德國來賓和布達佩斯的主要貴族們。自從1867年舉行登基典禮之後,這作宮殿已經有近半個世紀沒有這樣熱鬧了。
當晚,在發給柏林的密電中,奧爾格寫道:
致敬愛的德皇陛下,匈牙利貴族仍期望加入以邦國身份加入德意志帝國,我國可施以一定的軍事威懾,配以外交勸說,最終達到誘使匈牙利獨立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