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校,本特上尉發來電報,那支中國軍隊正朝戰場趕來,按照他們的速度再有三刻鐘就能趕到這裡了!」
通訊官報告的時候,阿倫斯中校已經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中校,不消5分鐘日本人就要衝到我們防線了!」正在對戰場進行觀測的軍官有些焦急,他似乎已經從望遠鏡裡看到日本人臉上狡詐而得意的表情。
阿倫斯中校還是默不作聲,他在和自己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親王殿下,如果是您,您又會如何抉擇呢?」阿倫斯自言自語道。
幸好,這個問題不是由辰天來做選擇,否則他會更加為難的。
「中校,我們是否請示一下總督?」軍官在一旁提出建議。
阿倫斯搖了搖頭,「他不瞭解這裡的情況,問了也沒用。不管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一切後果由我來負責!」
軍官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在3萬多名中國平民後面,4個師團6萬日本士兵正得意的前進著。雖然他們的隊伍行進速度很慢,但現在都快到德軍的鐵絲網地帶了,德軍連一槍一炮都沒有開。
「看來德國人準備繳械投降了,真是一群愚蠢的騎士!」在進攻出發陣地的臨時指揮部裡,宮本秀一臉嘲諷的看著沉默的德軍防線。雖然山本那邊還沒有消息,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進攻了一個月之久的德軍防線眼看就要落入自己手裡,宮本秀甚至可以看到天皇為他授勳的場面了。
很快,幾架德軍飛機飛臨戰場,它們開始一遍一遍在空中盤旋著,但這次始終沒有炸彈和子彈從上面落到日軍士兵頭頂。
許多日本士兵甚至開始嘲笑起那些無能的德國飛行員。
「中校,我們的飛機已經做好校射準備了!」
通訊官說話的時候,阿倫斯猛然睜開眼睛。
「忠與義,我兩樣都要!開火!」
當炮聲響起的時候,黃義達的心幾乎顫抖起來。
德國人還是開火了!
望著遠處升起的團團濃煙,中國士兵們的心都在淌著血。
就在這時,之前那架德國飛機搖搖晃晃飛過他們頭頂,它的高度在不斷降低,不過看起來飛得並不是太平穩。它的右起落架先是接觸了一下地面,接著整個飛機都蹦了起來。在又向前飛行了幾十米之後,它再次嘗試雙腳著地,然而機輪僅僅碰了一下地面,飛機又蹦了起來。這次它沒有繼續滑行,而是猛的落了回來。右起落架似乎在這種彈跳中承受不住而忽然斷裂,整架飛機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鳥一樣側倒在地上,飛機因為慣性就這樣磨擦著向前滑行,十幾米之後才終於停了下來,在一陣沙土的煙塵中,兩個德國人狼狽的從機艙裡面跳了出來,看樣子他們並沒有受太重的傷。
黃義達拍馬衝了過去,直到快要撞上那兩個德國人的時候,他才拉緊韁繩,戰馬前蹄高高抬起,驚得本特和漢普爾連連後退。
「大帥,終於找到您了!」漢普爾腦門上已經滲出了血珠,不過還好只是一點擦傷而已。
「你們還是開火了!」黃義達冷冷的看著面前的兩個德國人。
「是的!不過我們打的是中國百姓後面的日本士兵,我想除了驚到一些中國百姓之外,應該不會有人受傷!」
「你們的炮有那麼準!」黃義達有些不信。
「是的,你看,我們的飛機正在校射呢!我們第一波炮擊是盡量朝遠處打的,然後在慢慢往近處推,絕對不會打到最前面的中國百姓的。這點您可以放心!」漢普爾一臉苦笑的指著遠處天上的飛機,正是擔心中國軍隊誤解,他和本特才冒險降落在這裡的。人雖然平安,但那架飛機恐怕要進行大修了。
「原來如此……對不住了,兄弟差點錯怪了好人!」黃義達拱了拱拳。
「這也不能怪大帥!日本人不也沒有想到我們的大炮有那麼準嗎?否則他們的主力部隊怎麼會與中國百姓分開前進。不過我們的這次炮擊只能暫時延緩他們的進攻,恐怕很快他們就會與平民混雜在一起進行衝鋒了,到時候情況就非常糟糕了!」
「那好,我這就命令兄弟們加快前進速度!還有,我讓我的騎兵先趕過去救出那些百姓!」黃義達正要下達命令,漢普爾卻搖了搖頭。
「大帥先生,騎兵直接衝進來恐怕容易踩踏到平民。我們的指揮官希望您的軍隊能夠直接切入戰場中央,從日軍衝鋒部隊後面發起進攻,與我們兩面夾擊戰場上的數萬日軍,您的騎兵則負責阻斷日軍出發陣地上前來支援的部隊。」
黃義達思量了一會兒,點頭允諾。
「大帥,我們指揮官讓我提醒一句,您的騎兵阻擊日軍增援部隊即可,千萬不要單獨向日軍出發陣地發起進攻,日軍的重機槍都集中在那裡了!」
黃義達又點了點頭,這才叫來副官下達了命令。
在持續了大約10分鐘之後,德軍的炮火停息了。
最初的時候,德軍的炮彈將日軍衝鋒隊列最後面的日本兵炸的一塌糊塗,而最前方的中國百姓受到驚嚇之後變得混亂不堪,日軍士兵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將他們重新聚攏起來,這時後面的日軍士兵已經死傷數千,剩下的人也只能像一條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當日軍重新整隊之後,宮本秀果然下達了將中國百姓分散到整個衝鋒隊列中去的命令。足足一刻鐘之後,日軍隊列才又重新前進起來。
「全體上刺刀!」
這一聲聲令人熱血沸騰的口令響徹整個德軍防線,除了操縱機槍的士兵外,所有人都默默抽出刺刀插在步槍上。德國人、奧地利人、非洲人,他們或蹲和站在防禦陣地上,冷冷的看著步步逼進的日軍隊列。
這是一群沒有機槍優勢的士兵,這是一群背水一戰的士兵,更是一群忠義兩全的士兵。
和阿倫斯中校一樣,他們都是真正的戰士。
阿倫斯已經下達了命令,如果日軍成功突入防線,剩下的德軍部隊將全部退守市區,而防線上的大炮也將全部炸毀。就算青島就此失陷了,阿倫斯相信將來也會像親王所說的那樣,讓日本人加倍奉還。
隨著夾雜著中國百姓的日軍衝鋒隊列距離防線越來越近,整個戰場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平靜中。沒有炮聲,沒有槍聲,連前進隊列的腳步聲都是那樣的瑣碎。
當雙方士兵可以看清對方的面孔時,許多日本官兵隱隱感覺不妙,那些站在防線上的德軍士兵正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氣勢,許多臉上貼著膏藥的日本兵更是想起非洲人那可怕的拳頭。這支以武士道精神支撐的軍隊再次在德軍面前輸掉了氣勢,上次他們輸在強壯的非洲人身上上,這次,他們輸在自己身上,一群沒有道義的人如何會得到神靈的庇佑。
非洲人已經早早進入暴怒的狀態,在他們眼裡,這些日本人比非洲食人族還要可恨。食人族吃人至少還吐骨頭,而這些日本人在吞下成群成群的平民之後,連半根骨頭也不吐。
「我要打斷他們所有的肋骨,無恥!」看著那些中國百姓臉上的淚水,哈特曼怒了。
「我要擰斷他們的脖子,卑鄙!」看到一些中國婦女還抱著嬰兒,施密特怒了。
「我要讓他們絕後,下賤!」看著那些哆哆嗦嗦的老人家,布蘭克怒了。
「一會兒大家不要攔著我,我要替蒂費特捅他們的屁股!」博姆加德冷冷的笑了,能看到他笑的機會並不多。他舉起攥緊拳頭的右手,又默默的補了一句:「拳頭啊拳頭,我以有你這樣沙鍋大的拳頭為榮!一會兒我們好好招待一下那些最低劣的人!」
當尖銳的哨子聲響起的時候,日本人心彷彿被一把尖刀刺中。
德軍士兵紛紛躍下防線,一陣怒吼之後朝日本人衝去。日軍隊列中的中國百姓一下子亂成一團,有人朝後逃跑,有人不願繼續前進,而日本士兵此時也無暇再去驅使他們,而是端起刺刀迎著德軍士兵衝了上去。
雖然這種戰鬥並不能完全避免傷及無辜,但這是德軍士兵在盡忠盡責的前提下最好的選擇。
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冷清的戰場變得喧鬧無比,這種強烈的反差深深刺激著每個人的聽覺感官。喊殺聲、金屬相碰聲、身體撞擊聲、哀嚎聲,加上中國平民無助的尖叫聲、婦女嬰兒的哭喊聲,形成一種獨特的聲音效果。聽者不知道該為戰鬥振奮,還是為不幸的人惋惜。
儘管日軍在人數上遠遠佔據上風,但是雜亂的場面和密集的隊列限制了他們的這一優勢。德軍士兵身體強壯、單兵格鬥能力強、小團隊配合默契,不過擔心傷及無辜百姓的心理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們的發揮,因此德軍士兵並沒有急著衝進日軍人群,而是在防線下面小範圍進攻,此時大多數中國百姓都在距離防線數百米的地方盲目亂竄,或是被衝鋒的日軍士兵撞到在地。
日軍官兵很快發現自己又碰上了和上次一樣的「人牆」,儘管這次防線上沒有再次射出密集的子彈,但是他們依舊無法逾越這道比鋼鐵工事還要堅固的防線。
在鮮血的刺激下,雙方士兵都變得忘乎所以,每個人都在機械的拼刺和躲閃,幸運者刺中對方,不幸者被對方刺中,尖銳的金屬不斷隔破黑色、白色和黃色的肌膚,非洲人、歐洲人和亞洲人的鮮血匯聚在一起,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明顯的不同。
隨著時間的流逝,雙方倒下的士兵都在不斷增加,有些地段已經鋪了薄薄一層屍體。鮮血雖然還不至於成為一條河流,但是卻足以濕潤一片片土地,原本乾燥的地面顯現出一種紅色的泥濘,坑窪的地段終於出現一個個小水坑,不斷有人的腳或者身體將裡面紅的有些發黑的液體濺落到四周,在灰色的軍服、黃色的軍服或者極少量藍色軍服上留下很難洗去的痕跡。
阿倫斯中校站在防線上面看著戰場上的一切,日軍終於遺棄了那些中國百姓將注意力集中到這邊的德軍士兵身上,至少在這個時候,那些無辜的中國人還是安全的。但是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阿倫斯又有些心酸,灰色的身影戰鬥力雖然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但是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也一波波湧來的黃色潮流中漸漸有些單薄。就算那些健壯的非洲士兵能夠一挑二、一挑三甚至更多,他們遲早會被源源不斷衝上來的日軍士兵消耗殆盡。
「快點來吧!中國軍隊!」阿倫斯話剛出口,卻不禁啞然失笑。德國軍隊曾幾何時迫切的需要其他國家軍隊的幫助,何況是落後國家一支毫不入流的雜牌軍。
在日軍出發陣地上,喜悅已經漸漸爬上宮本秀的臉龐。在他的望遠鏡裡,除了那些穿著粗布衣服的中國百姓之外,整齊的黃色軍裝已經漸漸壓過了灰色,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日本軍隊的士兵。
就在宮本秀春風得意的時候,一個軍官神色慌張的跑到他旁邊。
「將軍,偵察哨報告說那支中國軍隊正向這裡快速前進!再有5分鐘就會進入戰場!」
宮本秀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什麼?混蛋!你們這些飯桶是幹什麼用的?居然這麼晚才來向我報告!命令村上的騎兵聯隊前去阻攔他們,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入戰場!」
「嗨!」
當宮本秀再次將視線轉回戰場的時候,中國騎兵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戰場一端。
「混蛋!居然說什麼5分鐘,他們這不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了嗎?」宮本憤憤的罵道,但他端起望遠鏡之後,不禁愕然,「那……那是土匪吧!」
在日軍官兵們異樣的目光中,數千名沒有統一服裝的中國騎兵衝進了這個混亂的戰場,他們有人背著步兵用的長步槍,有人拿著馬刀,還有人握著左輪手槍。這群人並沒有直接加入到日德兩軍相交的戰鬥中,而是帶著大股煙塵斜斜的切入戰場中央。
在中國騎兵後面不遠的地方,更多的中國步兵也出現在戰場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