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案中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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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時分,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地面上變得很是泥濘,蜿蜒曲折的半山腰上,一輛黑色的小車晃晃悠悠地拐過山梁,下了山坡之後,就行駛在在坑坑窪窪的小路上,小車慢得如同蝸牛般緩慢爬行,車輪後不時濺起泥湯,車身上已滿是斑點。

    王思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手裡擺弄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二十多歲,留著一頭卷髮,長得濃眉大眼,臉型卻消瘦得嚇人,這人就是失蹤了將近一個月的王昆,市委宣傳部長王培生的兒子。

    吳師傅的車技極好,即便是在這樣難走的小路上,他也能盡量讓車身保持平衡,不至於太過顛簸,否則,這條道簡直是寸步難行,不過吳師傅心裡也是有氣,當聽說王思宇揀這個天氣出門時,就氣鼓鼓地,一路上也沒跟王思宇說上幾句話,他見王思宇一路上拿著張照片發呆,就很是奇怪,但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隨便打聽,就伸手在音響裡塞上一盤磁帶,蔡琴那甘美醇厚的歌聲便悠揚地響起。

    王思宇倒沒想到吳師傅這樣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也喜歡蔡琴的歌,嘴角就浮出一絲微笑,他把頭轉向車窗外。

    「忘了我,或者,替我活下去。」王思宇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張倩影眼中那抹濃得化不開的憂鬱,肩頭就隱隱作痛,他把手貼在那裡,輕輕地揉了揉,感覺才稍稍好些。

    肩頭的傷口早已好了,那幾個小巧細碎的牙印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王思宇卻覺得,那裡已經被張倩影打下了烙印,每當自己想起她的時候,那裡就會生出反應,就會很痛。

    在張倩影的強烈要求下,王思宇直接找到秘書長,請他幫忙,把張倩影調換到宣傳部工作,那樣兩人平時就極少見面,而沒過幾天,趙帆就興沖沖地跑來告訴他,現在的房子已經賣給房產中介,張倩影在濱河家園買了一套二手電梯樓,兩天後就搬家。

    搬家那天晚上,王思宇喝多了,當場在飯桌上有些失態。

    趙帆拍著肩膀說:「做不了鄰居還是好哥們嘛,你不必太難過。」

    王思宇則說:「我盼了這麼多年,總算是盼到你搬家了,你走了我就清淨多了,再沒人到我這打秋風了。」

    張倩影也是眼睛紅紅的,說:「小宇你以後要勤洗衣服,當科長了不能衣衫不整不修邊幅,那樣看著沒有領導的樣子,底下人會不服你,又叮囑他襪子別再塞到墊子底下,臭臭的,家裡來了客人會很討厭,邋遢慣了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王思宇就說:「嫂子你放心,以後我會找很多女朋友,給他們分好工,有負責洗衣服的,有負責做飯的,還有負責陪我逛街吃飯的。」

    黃雅莉看了就感歎,說:「我咋就碰不到處得像你們這樣好的鄰居呢,我跟隔壁那八婆都干了快四年了,每次見面都覺得心裡堵得慌。」

    那一刻王思宇才真正瞭解到,自己不是得到了張倩影,而是徹底失去了她,上天總是公平的,給了一些東西,就注定要拿走另一些東西,不管你是否願意。

    這還是他第一次去沙崗子村,前些天趙帆找到他,神秘兮兮地說黃雅莉手裡有個筆記本複印件,裡面有他們公司老闆和市裡一些主要領導的經濟往來,王思宇忽地想起那家公司宣傳單上王培生的多幅照片,敏銳地感覺到,那個複印件可能與王培生的受賄案有關聯,就讓趙帆把複印件搞出來,可無論那傢伙怎麼死磨硬泡,黃雅莉就是不肯拿出來,說萬一以後公司出事,那東西就是她的保命符。

    王思宇只好向秘書長匯報,請他指示相關部門對永發林業股份有限公司進行調查取證,可以通過涉嫌傳銷和非法集資打開缺口,而他則前往沙崗子村來查找王昆的下落。

    車身猛地一顛,左車輪竟然陷進泥坑裡,半天爬不出來,王思宇只好跟著吳師傅下車,從工具箱裡找出千斤頂,兩人花了十幾分鐘的功夫,小車才從泥坑裡爬出來,吳師傅氣哼哼地道:「這根本就不是人走的道,奧迪車到這路上都成屎殼郎了。」王思宇知道他對自己下雨天後下鄉有情緒,就笑了笑,沒說話。

    車子開到沙崗子林場門前的時候,王思宇特地讓吳師傅按了幾下喇叭,結果不見看門老頭出來,大黃狗倒是跑過來狂吠了幾聲,老胡瞥了一眼,就說這狗挺肥,王思宇就搖頭笑道:「別打它的主意,它現在可是這裡的值班領導。」

    到了沙崗子村,在村民的指引下,吳師傅直接將車開到村東頭的村長家,王思宇見這家的院子很大,裡面蓋著四間磚瓦房,一間馬棚,院子裡很是整潔,一個紮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正在端著鐵盆喂雞,忙得滿頭大汗。

    王思宇下車後進了院子,走到她身邊,笑著問:「嫂子,我是市裡來的,請問劉村長在家嗎?」

    中年婦女臉色一黑,就把盆子放下,叉著腰吆喝:「你們都回去吧,我們家掌櫃的不告了。」

    王思宇聽了一愣,剛要說話,從馬棚裡傳出個粗豪的罵聲:「敗家老娘們胡說什麼,咱們家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話音剛落,從馬棚裡鑽出一個瘦高的漢子,黑黢黢的臉盤,褲子濕漉漉的,身上還粘著些草屑,漢子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上下打量王思宇一番,試探地問:「你是黃主任派來的?」

    王思宇搖頭說不是,中年婦女一聽黃主任就更生氣了,掐腰說姓黃的來了兩次,事沒解決,卻吃了三隻小雞。

    劉村長聽了臉一黑,又罵了老婆一句不懂事,趕忙把王思宇跟老吳請到屋裡。

    他見王思宇很年輕,臉上就有些失望,問黃主任怎麼沒來啊,你跟黃主任誰官大?

    王思宇就說黃主任官大,村長就歎氣說:「那就算了,黃主任都沒解決得了,你來又有什麼用,昨天鎮裡的派出所來人了,說再出去鬧就都抓起來,你回去吧,我們不上訪了。」

    這時老吳在一邊說話了,「王科長是市委辦公室的領導,他說話比信訪辦的黃主任管用,你們放心,這次肯定幫你們把問題解決了。」

    劉村長還有些不信,王思宇就說老劉你放心,我這次是帶著尚方寶劍來的,解決不好我就住你這,不回去了。

    聽了這話,劉村長就興奮起來,衝著屋外大喊:「老婆子,去宰兩隻雞,再買兩瓶酒。」

    半個小時後,劉村長家的炕頭上擺了一桌子農家菜,四五個村裡的上訪群眾代表也坐在桌邊作陪,大家邊吃邊聊,藉著酒勁,村民們就把老村長史富貴一家人在沙崗子村幹得壞事都一件件地擺了出來,王思宇聽得直皺眉。

    原來這上任村長名叫史富貴,家裡有兩個兒子,各個長得膀大腰圓,這家人仗著在市裡有做大官的親戚,就在村裡稱王稱霸,幹著欺男霸女的勾當,但因為後台夠硬,所以不但在沙崗子村,就算在整個青山縣也沒人敢管。

    酒喝到一半,王思宇就把王昆的照片拿出來,給劉村長看,問他見過這個人沒有,劉村長看了半天就說這是老史家的親戚,上次跟史富貴的兩個兒子一起打過自己,打架完就沒見著,估計是回市裡了。

    王思宇聽了不動聲色,就說這三個人動手把劉村長的腿打斷了,就該抓起來,明天我給鎮領導打電話,這個事不能含糊。

    有個村民就說史家老二是抓不到了,上個月就被閻王爺給抓走了,據說是得了暴病,夜裡吐血死的,當天晚上就用白布纏得嚴實,拉到縣裡給煉了。

    王思宇聽了就有些奇怪,病死的為啥要纏白布,是這裡的風俗嗎?

    眾人聽了就搖頭,說當時他們也覺得奇怪,說只有被人砍了身子橫死的人才會被纏白布,並且那天老史家的人也很反常,沒有像人家死了人那樣哭得死去活來,而是草草辦了喪事,史家老二的媳婦當時也沒有表現出悲傷的樣子,第二天還說說笑笑地去鄰居家打麻將。

    王思宇聽了心一動,一個大膽的想像就出現在腦海裡,他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而是繼續和大家喝酒吃肉。

    晚飯後,他抽空去院子裡,給周秘書長打了個電話,說事情有眉目,但可能牽涉到一件刑事案件,需要市局協助,王秘書長就說我這就聯繫公安局的領導,你晚上別關手機,我讓他們的人直接跟你聯繫。

    過了不到十五分鐘,一個電話打進來,對方張口就說:「請問是委辦王科長吧?我是市局刑偵大隊的鄧華安,領導說有緊急任務,讓我跟你聯繫。」

    王思宇就把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下,說自己懷疑史家人玩了招偷梁換柱,殺人後把死者假扮成自己兒子給煉了,所以請市局的人下來查查。

    鄧華安就說那好,我馬上帶人過去,天亮就到。

    早晨天剛濛濛亮,沙崗子村就熱鬧起來,史富貴家門口停著兩輛警車,幹警們在小洋樓上四出搜索,終於在一家屋子的牆壁上發現沒被處理乾淨的血跡,採樣完畢後,史家成年人都被帶上警車,拉到市局接受調查,上車的時候,史富貴大聲嚷嚷,說自己是市領導的老姑父,誰敢抓我,鄧華安上去一腳就把他踹了個狗啃泥,說老子當兵出身,最煩你這種仗勢欺人的混蛋,再不老實就臭揍你一頓,史富貴這才老實下來,乖乖地上了警車。

    史家人被抓走的消息很快傳開,沙崗子村村民都趕了過來,把王思宇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都說這可是出了青天大老爺了,老天可算開眼了,史家人終於得了報應,王思宇見史富貴一家有如此民怨,就更加相信了上訪群眾們講的都是實情。

    吳師傅在開車的時候就談起鄧華安來,說這個人是青州市局刑偵隊的一號人物,在部隊的時候當得是特種兵,擒拿格鬥的功夫相當了得,轉業後當了刑警,破過不少案子,但這人就是脾氣太倔,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在刑警隊干了六七年,一直沒有幹起來,真是可惜了。

    王思宇聽到這裡,雖然沒有說話,卻暗自留意起來,他對鄧華安的印象也挺好,就盤算著回去後在秘書長面前提提這人,至於秘書長能否為他打招呼,那就得看鄧華安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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