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偉端著個大海碗,蹲在豬圈前,就著豬圈裡的臭味扒拉著紅燒肉和水晶肘子。
噴香的米粒掛在喬偉嘴邊,喬偉的舌頭靈巧地一捲,便將米粒捲進了嘴裡。晶亮的豬油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豬圈裡幾頭特立獨行的豬用充滿苦大仇深的眼神,看著這個在它們面前,大肆咀嚼它們同類的老魔頭。
而老魔頭則正炯炯有神地看著被手指頭粗的牛筋捆得跟個粽子似的黎叔,黎叔身旁還偎著幾頭白嫩的小豬。
「你是說……三少爺只用了一招就制住了你?」喬偉鼓著腮幫子,不斷地咀嚼著,含糊不清地問道。
黎叔滿臉悲憤地仰望天空,用無比滄桑的聲音道:「他是偷襲!你明白嗎?是偷襲!如果正大光明,明刀明槍地跟我幹的話,我老黎絕不會敗得如此淒涼!再說,三少爺突然會點穴了,我哪裡知道三少爺什麼時候學會點穴的?」
「連點穴都會了?」喬偉沉吟著,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實力的。如果……正大光明地跟三少爺動手的話,你能撐住幾招?」
黎叔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長歎道:「十三招半。但是,你也知道,若我達到『幻魔隨心』的境界的話,三少爺現在的本事,應該沒法子勝過我。」
喬偉嗯了一聲,道:「那我可以跟他打十四招。還好,我沒有個義女會惹到三少爺夜襲。」
說著,喬偉站起身來,端著碗轉身就走:「我去挾幾筷子菜,你等一會兒。」
黎叔怒吼起來:「媽的,老喬,你就沒打算先把我放出來?你就忍心讓我留在這裡任這些小豬如此蹂躪?」
喬偉回過頭,深情地望了黎叔一眼,道:「我頭,還有三個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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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風而來,隨風而去……」三少喃喃地念了一句,雙腿猛地一夾馬腹,靴根的馬刺頓時讓胯下坐騎長嘶一聲,絕塵而去。
逍遙山莊裡,秦逍遙正指揮著家人進行著一項浩大的工程。
「你們,把這架屏風搬走。對,還有後院的那幾棵荔枝樹……」
「老爺,荔枝樹移到京城也沒法子種活的,就算能僥倖種活,但水土不服,也結不出果子啊!」
「嗯,這倒是個問題。罷了,荔枝樹就不用移了。把柿子樹移走就行了。咦,黎前輩,你怎地抱著兩頭小豬?這些粗活給下人們做行了,您怎地親自動起手來了?」
抱著一箱子金銀珠寶的喬偉笑道:「老黎最近跟這幾頭小豬生出感情來了,所以才親自動手的。莊主老爺,你呀,就別管他了。」
肋下夾著兩頭小白豬的黎叔陰沉著臉色,冷聲道:「別在這亂嚼舌頭。這兩頭小豬曾各自咬過我兩口,哼,它們以為混進豬群我老黎就認不出它們來了,娘的,膽敢傷我老黎的豬,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這兩個傢伙,今晚我老黎就親自動手,做烤乳豬!」
「嚕嚕,嚕嚕……」兩頭渾不知大禍臨頭的小豬天真無邪地叫著,很愜意地享受著黎叔強壯的臂彎。
逍遙山莊大舉搬遷,準備全部遷往京城。
而三少,已經孤身一人先行一步,策馬狂奔在前往京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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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省省城烏雲城。
城守李昊佇立於城頭之,渾身浴血,手持一把佈滿缺口的長劍,仰天狂呼一聲:「聖……」
嗖……一枝鐵箭穿過他的心口,透體而過,帶出一串血珠。
「李大人!」李昊身後僅餘的,不到五十的秦軍守軍齊聲悲呼。
李昊高大的身子搖晃了兩下,一頭栽下城頭。
城下,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總數在兩萬以。其中有近三千人穿著搶來的秦軍盔甲,手持奪來的標準軍隊武器。而剩下的,則是穿得五花八門,武器也是各式各樣,砍刀、木樁、皮鞭、梭標、石頭等等,不一而足。
當李昊的屍體一跌下城頭,馬有一群人一湧而,將他身的盔甲剝下,便連那滿是缺口的劍都奪了下來。
然後,李昊的屍體便被剁成了肉片。
射出了那一箭的黑衣獨眼壯漢笑著背了長弓,抓起丈八長的點鋼槍,一指城頭最後的幾十個秦軍守兵,吼道:「投降者,不殺!」
那些秦軍士兵默默地握緊了手中已損壞得近乎報廢的刀槍,一言不發。
那獨眼壯漢鋼槍一揮,馬有大隊人馬吶喊著沿著城門兩旁的階梯往城頭衝去。
無力的抵抗只持續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城頭的秦字大旗便已落下,升一面血紅為底,繡一個斗大的「戰」字的大旗。
「一千五百人的守軍,在我軍裡外夾擊破城之後,死守最後一堵城牆,卻讓我付出四千多人的代價。大秦的軍隊,果然戰力猶存!」
黑衣大漢看著那飄揚的血色「戰」字旗,喃喃自語。
大秦歷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七,雲省省城烏雲城被一股雲省境內的土匪攻破。雲省境內赫赫有名的土匪頭子戰天王搖身一變,成為義軍領袖,煽動貧苦百姓起義,以三萬兩千人的兵力進攻只有一千五百城防軍駐守的烏雲城。
烏雲城因地處大秦帝國腹地,所以儘管是省城,卻仍只常駐一千五百正規軍。
烏雲城守李昊率守軍在城已被攻破的情況下,踞守北面城牆,以一千五百人的兵力力拒三萬餘叛軍的左右夾擊,擊殺叛軍四千三百餘人,最終寡不敵眾,戰死殉國。一千五百秦軍無一投降,全部戰死。
秋若梅就是在戰天王的叛軍完全控制了烏雲城,正派人沖洗城頭的鮮血的時候,從北面城門進城的。
她裡面穿一件一塵不染的白色勁裝,外罩一襲樸素的白裙,那漿洗了無數遍的白裙,依稀打著許多織工非常精細的補丁。
她的左手提著一柄看去非常普通的長劍,肩掛著一個小小的包裹,右手則抱著一個至多兩歲大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長得粉嫩可愛,雖然身的小衣服都是由一塊一塊的碎布縫合起來的,但由於做工非常精美,所以穿在身顯得異常漂亮。
此時小娃娃正坐在秋若梅的臂彎裡,一雙精靈古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四下張望著,胖胖的小指頭塞在嘴裡,流著口水含糊不清地說著:「媽媽,餓……要吃奶奶……」
「乖哦寶寶,你已經兩歲了,不能再吃奶奶了。你不是已經會吃小米粥了嗎?媽媽等下就給你買小米粥吃好嗎?」秋若梅笑著,哄著小寶寶。
小寶寶點了點頭,無比乖巧地說:「好的媽媽,寶寶最乖,寶寶長大了,不用吃奶奶,會吃小米粥啦!」
奶聲奶氣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稚嫩可愛,任誰聽了都會從心底喜歡這個娃娃,然而,有些人雖然也喜歡小娃娃,但是他們的喜歡卻是非常另類的。
正在沖洗城頭的幾個叛軍士兵中,有一個額頭綁著紅巾,長著一雙凶光四射的三角眼的中年漢子直起了身子,瞇起眼睛望向正走在城門下的街道的秋若梅。
「老狗,去通知二當家的,說有個女的帶著一籠好點心進了城。」那中年漢子臉露出絲絲淫邪的笑容:「媽的,那女的也是個美女,雖然生過了孩子,可是身段竟一點都沒走樣。嘿嘿,大當家的最喜歡虐殺美女,要是把她獻給大當家的,一定重重有賞!老狗,你他媽倒是快去呀!老子先帶人去堵那女的!」
那個被叫做老狗,長得還真很像一條狗的叛軍士兵應了一聲,一溜煙跑下了城頭。
這時,一個看起來才十五六歲,長得非常稚嫩的小叛軍傻愣愣地問:「蛇哥,那女的手裡沒提什麼點心呀!再說了,要吃點心的話,這城裡還少了嗎?為什麼要搶一個女人的點心獻給二當家?」
那被喚作蛇哥的中年漢子三角眼裡閃動著莫名的光澤,湊近那小兵,露出一口黃牙,邪笑道:「那女的不是抱著個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娃娃嗎?咱們二當家,從前在山寨裡的外號不是叫『食人魔』嗎?水嫩的小娃娃,可是他最愛吃的,嘿嘿嘿嘿……」
那小兵的臉突然一陣發白,然後捂著嘴飛奔到城頭,扶著箭垛哇地一聲嘔吐起來。
蛇哥和幾個看去一身匪氣的叛軍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後呼哨一聲,帶著二十幾個叛軍湧下城頭,拿著武器向秋若梅追了過去。
而那個正吐個不停的小兵,見蛇哥等人已經跑下了城頭,忽然一咬牙一跺腳,站在城頭,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前面抱孩子的那位姑娘,你快跑呀!有一群兵痞要來抓你和你的孩子啦!千萬別讓他們抓住,他們要把你和你的孩子獻給我們大當家和二當家!我們大當家的是個魔鬼,我們二當家的是個吃人的畜牲,千萬別落到他們手裡呀!前面抱孩子的那位姑娘,你……」
聲音戛然而止,已經走出了老遠,卻仍聽到了那小兵的呼喊的秋若梅愕然回頭,只見那近百丈開外的城頭,那小兵一手捂著胸口,胸口深深地插著一枝羽箭,另一手胡亂地揮舞了兩下,然後自城頭一頭栽落下來。
小兵的屍體在城下摔得粉碎,蛇哥收起了弓箭,抓著一把厚背大砍刀狠狠地咒罵了幾句,然後帶著眾叛軍飛快地向著秋若梅衝來。
而秋若梅,則是在看到那不知名的小兵摔下城頭之後,一股無名火便自心頭湧了來。
「寶寶,看來還要多等一陣子才能吃到小米粥了,媽媽要做點事情呢!」秋若梅一邊哄著寶寶,一邊掏出一條黑色絲巾,蒙住了寶寶的眼睛:「老規矩,不能讓寶寶看見。」說著,她飛快地解開外裙,將寶寶放進了懷中,用一條白巾牢牢地縛住。
「嗆!」秋若梅長劍出鞘,那劍鞘與劍柄看似毫不起眼的長劍,出鞘後卻如一汪秋水,寒氣逼人,劍身便如鏡子一般,可以映出人臉最細微的皺紋。
「你們這種人也配當秦軍?」秋若梅冷哼一聲,眼神如寒冰,一劍平平削出,凜冽的劍氣化成無垠一片,劍鋒所過之處,氣溫急劇下降,空氣中竟凝出片片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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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城是通往京城的必經之地,當三少策馬奔進烏雲城的時候,心中不由生出許多感慨。
這是他初出江湖後,第一次見識到真正江湖的一座城池,也是他第一次殺人,第一次享受男女魚水之歡的一座城池。
三年前的一幕幕仿如歷歷在目,三少在城中放慢馬速,沿街緩行,尋找著記憶中的一點一滴。
但是三少現在並未在烏雲城中發現記憶中的美好,昔年無比繁榮熱鬧的烏雲城,今日竟靜悄悄的,很少能見到街有行人。
即使有一兩個行人,也都是匆匆忙忙地奔走,彷彿後面有人正在追趕一般。
三少心中頗感奇怪,一路之,行人不多,兵卻很多。
而那些有的穿著染著鮮血的,正規的秦軍盔甲的士兵,與許多穿得跟土匪一樣,手持利器的奇怪人等聚在一起,在大街三五成群地遊蕩,不時用不懷好意地眼神向著三少瞄幾眼。
不時有幾條土狗夾著尾巴沿著大街匆匆跑過,嘴裡,竟叼著血淋的人手或是人腿!
三少心中忽然湧出一股極其濃烈的不安,但他並不是害怕城中詭異的氣氛,因此這不安來得毫無道理。
巷子裡傳來幾聲慘叫,三聲循聲望去,只見主道旁的小巷裡,十幾個亂兵正大笑著追趕幾個穿著華麗的肥胖男子。那幾個肥胖男子不多時就被砍倒在地,手裡抱著的包裹掉到地,元寶珍珠灑了一地,引來多名亂兵哄搶。
「烏雲城的秦軍什麼時候跟土匪混到一起了?莫非全都改行做土匪了?」三少心裡正想著,突然看到前方不遠處的街道中央,被風捲起一抹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