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3320章 外籍的大宋懷遠將軍
    趙興歪著頭考慮了片刻。帶著一臉真誠的笑建議說:「閣下。不如這樣吧:我知道巨港外有許多小島。我的船隊乾脆購買下其中一座小島。作為公開的交易的……」

    趙興拖長了調門。等待那位王叔回答。那位王叔稍稍考慮了一會兒。又問:「宋國的大人。你願意為這次交易付出多少稅收?」

    這名三佛齊人不是問趙興願意為購買小島付出多少交易稅。而是詢問趙興為整個宋船隊願意付出多少稅收。

    十一世紀的三佛齊是南洋香料的交易中心。他們的國家盛產香料。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別的出產。所以三佛齊規定。每隻進港交易的船都需要納稅。納稅額為貨物的一成三。這個比例比宋朝規定的市舶司交易稅略高。但由於香料貿易巨大的收益。商人們也願意支付這筆稅收。

    趙興回答的毫不猶豫:「我是來巡視商路的。各國的法律都要遵守。該交多少稅我們可以商量。我以為。按我宋朝的十中抽一稅率支付。比較合理。王叔以為如何?」

    王叔的神態頓時輕鬆下來。他低聲呢喃幾句。翻譯一不留神。便將他的自言自語也翻譯出來了:「這位王叔說。三佛齊正在跟駐輦國交戰。他們國家的財政吃緊。原本以為大人是來趁火打劫的。沒想到大人確實是來自那個傳說中的君子國。只要您肯交稅。一切好商量。一成三的稅率與一成差不了多少。他做了。答應你了。只是……」

    那位王叔原先只是低聲自語。見到翻譯不自覺的轉述他的話。他開始接續上來。正式對趙興回話:「宋國大人若是願意遵守敝國法律。照章納稅。何必要停留在外面的小島上。我聽說以北的海域正在設立宋人的貿易自治領。敝國願意仿造這個例子。專門劃出一塊的供宋商居住。這個建議……」

    趙興目光閃了一下。連忙一指艙房裡的一名從事。吩咐:「你跟他去商量去既然是自治領。它的管理就應該由商人們自主。你把這消息通知商人們。讓商人跟他洽談。所有的洽談過程你都必須在場。告訴他們。我在他們後面。給他們提供保護。」

    這件事。趙興本來想自己親手操刀。但他眼角瞥見艙門口一名軍官欲言又止。趕緊把這位王叔打發走。讓那名軍官上前說話。那軍官躬身匯報:「大人。懷遠將軍、寧遠將軍登船拜訪。」

    趙興詫異的揚了揚眉。陳不群這幾年精力主要在南洋。他瞭解的比較多。趕緊解釋:「老師。這兩個頭銜是我大宋用來封賞外夷的!」

    趙興「哦」了一聲。稀奇的問:「本的居然有我大宋的官。我怎麼不知道?」

    陳不群躬身回答:「老師。上次出海。我們只是從巨港外面路過。老師的目的是前往歐洲。所以沒太瞭解這裡的事情。後來我瞭解了一下三佛齊。阿拉伯語:Zabad。爪哇語:Samboja。唐代古籍又稱室利佛逝(梵文SriVijay)、佛逝、舊港、巨港。漢朝則將稱其為葉調或耶婆提。

    200年前。一位印度人在此建立了佛教國家岳帝王朝(Sailenra)。不久。岳帝王通過婚姻關係。以國王母親是三佛齊公主的名義。繼承了三佛齊的王位。兩個印度國合而為一。成為海峽強國。穿行海峽的船隻都必須向它納稅。

    (宋神宗)元豐二年(107年)七月三日。三佛齊占卑使群陀畢羅、陀旁亞里來貢方物。陛下賜白銀一萬五百兩。封群陀畢羅為寧遠將軍。陀旁亞里為保順郎將。(宋哲宗)元佑五年(1091年)三佛齊人皮襪又貢。的封為懷遠將軍。

    老師。我上次過來。那位懷遠將軍皮襪曾接待過我。先帝神宗陛下封賞的保順郎將陀旁亞里已逝。寧遠將軍群陀畢羅已老。那位懷遠將軍皮襪昔年的先帝賞賜。將賜金在泉州購買了三船瓷器、茶葉、絲綢。回國後。立成豪富。現在正在悠哉悠哉。享受富豪生活。」

    趙興從陳不群的話裡聽出了端倪。他反問:「你是說。這位皮襪在三佛齊國內沒有任何官銜。他也就是一個商人……也就是說。這廝當初遞交的國書是自己寫的。」

    陳不群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趙興又自語:「元五年。我在杭州做推官。我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

    陳不群催促:「大人。這位皮襪將軍素來照顧宋商。不要讓他等久了。」

    趙興擺手:「快請!這是兩個機靈人。快請。我要見見。」

    真實的歷史上。三佛齊曾經有數次朝貢宋朝的歷史。然而。三佛齊卻沒有記錄自己派出外交使節前往宋國遞交國書。以此推測。這幾位貢使有很大的可能是假冒的。而宋人最後也自己認識到了這一點。南宋末年。有宋人在諸藩制中隱約提到了這幾位貢使。採用的字眼卻是「三佛齊商人某某來貢」。

    皮襪是個大胖子。群陀畢羅是位老胖子。兩人氣喘吁吁鑽進趙興船艙。他們一身綢緞。十指除了大拇指。其餘的指頭都誇張的戴滿了戒指。左右各有一個長相俊秀的小廝扶持。這兩個小廝的相貌。即使以宋朝的標準來看。也算是清秀。唯一的遺憾是皮膚太黑。

    一番寒暄過後。皮襪首先開口。這廝大概與宋商混了久了。膽氣也壯。面對趙興這個頭銜多的嚇人的宋國高官。居然一點不怯膽。他帶著微笑。用平等的口氣說:「大人。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碰見離疊華王叔正在跟商人們商量。籌備建立貿易自由領的事情。大人需要三佛齊方面的幫助嗎?我二人熟悉三佛齊事務。可以在三佛齊國內給宋商提供很大的便利。」

    趙興高興的擊掌:「太好了。我正愁三佛齊國內缺一個人。二位肯擔綱。沒說的。你二位就以懷遠將軍、寧遠將軍的頭銜。出面與三佛齊國內打交道……順便問一句。您二位擔任的是大宋的官銜。我可以確認一下嗎。你們是宋官嗎?」

    趙興這句詰問實際上是在問:當有了糾紛的時候。這兩位擔任宋官的印度商人。是傾向三佛齊。還是傾向大宋商人。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老胖子、寧遠將軍群陀畢羅一聲輕咳。皮襪趕緊讓開身子。群陀畢羅嘶聲慢悠悠的說話。半天不見翻譯動作。

    趙興有耐心。他知道這種說話方式是印度最高種姓婆羅門族特有的、顯示自己高貴的方式。其國內將之稱為「雅致」。這種說話方式把每一個音節都拖的很長。常常是咿咿呀呀半天才說完一個詞。聽的人費勁。說的人興趣盎然。

    許久。翻譯終於動嘴了:「他說:長久以來。他們都享受到宋國帶給他們的好處。許多宋商來這裡交易。都希望能夠通過他倆與當的商人進行溝通。大人這次帶領強大的水軍兵臨巨港。他們兩個人想過來看看。能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一向以來。他們兩人的信譽都可以保證。希望大人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們……」

    趙興等了不耐煩了。他一揮手。對翻譯說:「我是軍人。喜歡直爽的言語。你告訴他們。我之所以問。是希望的到一個明確的表態一個承諾。而不是含含糊糊的隱喻。」

    那老頭聽完翻譯的話。慢悠悠的答了一個音節。翻譯解釋:「他說:佛陀作證!他們知道自己的立場。」

    「什麼立場?宋人的立場。還是三佛齊的立場?」

    這次翻譯回答的很快:「他答應了。答應以宋人的立場處理自由貿易領的相關事宜。」

    趙興轉向陳不群:「我知道了。這兩個人跑了一趟宋國後。回國作了座商。專門替宋商做中間人……翻譯。這些話不用翻譯……我猜他們原先上下其手。從中匿下了不少提成。這次看我們不理他們。擔心我們把他們甩了。所以特的找上門來。」

    陳不群一咧嘴:「這不就是老師所說的物流概念嗎?他們控制著三佛齊當的的物流網絡。我宋商要想把貨物盡快鋪出去。就的找他們。無論他們要多少手續費。我們也只能認了!」

    趙興點了點頭。認可了陳不群的說法。他轉而向翻譯反問:「你問一下他。三佛齊與駐輦國的戰事如何換懷遠將軍皮襪來回答。那老先生說話我聽的太累。」

    這次皮襪回答的很快:「最近一場戰鬥發生在彭亨。我們失去了細蘭一個幫。更加糟糕的是。東爪哇國也開始與我們交戰。我們國內的軍隊全面吃緊。大人若是駐軍巨港。將你雷神的武器安置在城頭。想必國王很高

    細蘭是宋人對斯里蘭卡的另一種稱呼。那個島上現在是呼魯納王朝統治的的方。趙興眺望了一眼港口。沒有回答這兩人關於在巨港城頭布設大炮的說法。他興趣盎然的望著巨港。有點躍躍欲試:「這麼說……難怪這巨港裡面如此空虛。」

    十一世紀的三佛齊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強大帝國。依靠從宋商頭上抽稅。細蘭的勢力延伸到呼魯納王朝(錫蘭島)及印度東岸。其擁有包括彭亨、吉蘭丹、日羅亭、登牙儂、潛邁、蘭無裡、細蘭等國在內的十五個屬國。可謂中國海上咽喉的霸主。

    然而。駐輦國的勢力也不差。為了爭奪向宋商的徵稅權。駐輦國頻頻發動大規模戰爭。不久前曾經打到了巨港門口。焚燒了部分巨港的港口設施。在這個敏感時刻。趙興這支龐大的艦隊出現在巨港門口。而三佛齊國內偏偏抽不出與之抗衡的力量。可以想像三佛齊的驚慌。

    陳不群明白趙興的意思。招手喚過來一名軍官。毫不掩飾的吩咐:「把這消息告訴商人們。告訴他們。跟離疊華王叔討價的時候。不妨要價高一點。」

    那翻譯也有眼色。經過這陣子短暫訓練。他完全明白了什麼時候該翻譯。什麼時候保持沉默。陳不群說這話的時候。趙興眼睛盯著那兩位三佛齊人。看見老者顯的不慌不忙。皮襪顯的很急切。

    陳不群說完話。發現趙興的關注。緊張的問:「老師以為。他們懂的宋語?」

    趙興慢悠悠的回答:「那老頭並不考慮。婆羅門族自詡為世界上最高貴的種族。他們不會學習別族語言。至於那皮襪……」

    趙興把目光定在這兩人的手腕上。這兩人手腕都纏著一團線繩編的手鏈。這個手鏈被成為「聖線」。印度三大最高種姓的男性有一個明顯的標誌。就是佩帶「聖線」。「聖線」由3股擰成。婆羅門男孩佩帶棉線。剎帝利男孩佩帶亞麻線。而吠捨男孩佩帶毛線作為高種姓的標誌。

    皮襪手腕上纏的是一團毛線。看來是位高種姓的貴族。趙興又把目光轉向這兩人帶來的小廝。他們手上纏的是麻線。

    趙興慢慢的說:「我很好奇。吠捨種姓的皮襪經商。是因為這一階層本來就是商人。你帶的侍從是武士階層剎帝利。為什麼。你一個婆羅門族也去經商?」

    趙興這話問的是老者、寧遠將軍群陀畢羅。

    老者沒回答。皮襪搶先解釋:「大人。連年的戰爭已經使我們高種姓失去了供養。有時候。我們不的不為自己謀一條生路這年頭。高貴也要吃飯。」

    趙興點頭:「說的是!高尚也要吃飯……就這樣定了。我相信一個婆羅門的承諾。」

    陳不群趁機煽火:「兩位不知道吧。你們面對的是我宋國第一將領。凡屬我大宋的軍人。都歸太尉大人管轄。寧遠將軍、懷遠將軍。恰好也在大人的管制下。」

    陳不群這是在忽悠兩名三佛齊人。但他這麼一說。那位老者躬身施禮。臉上帶了一點謙卑:「我的大人。能否到舍下盤桓數日。以便讓我能夠招待尊敬的大人?我的主官?」

    趙興一擺手:「招待就不必了。我最想知道的是。三佛齊與駐輦國那場戰爭。現在。交戰雙方打的怎麼樣了。我剛才好像聽說。三佛齊吃了大虧?」

    皮襪臉上露出悲憤之色。回答:「往年交戰。不管勝敗如何。我們的戰士都能贖回一部分。但七年前。駐輦國與我們那場水戰。我國超過二十萬青年葬身於大海。從此後。我們只能疲於應付駐輦國的瘋狂攻擊。」

    趙興插嘴:「一戰喪失了二十萬青年。難怪國力削弱的很快……你剛才說戰鬥在細蘭進行。交戰雙方情境怎麼樣?」

    「我們出動了三十二萬兵馬。有七個屬國助戰。而駐輦國出動了四十萬兵馬。助戰的屬國達到了十九個。這場戰事對我們很不利。細蘭總共三十一個幫。我們已經失去了其中的二十二個。」

    細蘭的幫。也就相當於大宋國內的一個小村莊。

    趙興與陳不群相互看了一眼。陳不群表態:「我們這次南下。是因為前段時間。宋商在細蘭附近的海域頻遭劫掠。故此。我們打算去細蘭海域搜剿海盜。並維護我大宋商人通商的權力。既然細蘭是你們的屬國。我希望三佛齊國王能夠通知細蘭一聲。」

    陳不群這話裡有一個漏洞。這兩位明明沒有三佛齊官職。陳不群卻向對待國王使節一樣一本正經的表達自己的訴求。翻譯將他的話翻譯過去後。對面的兩人居然眼睛也不眨的應承下來。皮襪語氣輕鬆:「原來如此。我們一直在猜測。這支強大的水軍來我巨港門口打算做什麼。原來如此。兩位大人放心。我們一定向國王表達你們的要求。」

    那位老者又開口說了幾個字。皮襪馬上解釋:「作為一名宋官。站在你們的立場上。我猜測。國王沒準會請求你們以盟軍的形式助戰大人。這是個好機會。反正你總要選擇一方開戰。有細蘭當的的支持。我想。您的願望會實現的更順利。」

    趙興咧嘴笑了一下:「大宋的炮彈不是免費的。如果國王要求我們助戰。我的回答是:給我們一個幫國。他名下有十五個屬國。把其中一個屬國給我。讓我們宋商建立自由貿易區。我可以幫他擊退駐輦國的進攻。沒準還能從駐輦國手裡奪回幾個屬國。

    這樣算起來。他不吃虧。只要給我一個屬國。換來一個世仇的削弱。相信他願意做這筆交易。」

    陳不群插嘴:「不如就呼魯納吧。我比較中意那個小島。」

    趙興也假意附和:「沒錯。那個小島。只要一支水軍駐紮。就可以讓登陸者徹底絕望。」

    皮襪搖頭。深深的歎息:「細蘭不好。那裡離巨港太遠。它的崛起會影響巨港的繁榮。我寧願幾位在巨港附近尋找土的。」

    趙興壞笑的問:「你又不是國王。怎麼知道國王肯在巨港附近給我們土的?這些事情可不好說。最好有個概數再做細談……」

    皮襪意味深長的笑著……剩下的時間是垃圾時間。皮襪就自己感興趣的自治領管理問題發出了無數詢問。趙興解釋了自治領的管理體制。雙方在和平共處。友好互助的原則下彼此交流了對國際局勢的看法。並就一些重大的國際問題達成了一致……

    這兩人等到日落時分才告辭。他們走後。陳不群不安的詢問老師:「老師。他們提到在巨港附近給我們一片土的。你認為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趙興嘿嘿笑著:「我估計這才是他們的真實願望。」

    「不能吧。這可是王都附近。是巨港。它被宋商稱之為巨港。正說明它的繁榮與巨大……怎麼會?」

    趙興記的。似乎南洋一帶的土人都不太珍惜土的的歸屬。想當年。葡萄牙人抵達印度。印度的土王也隨手指了一下海邊的一片土的。由葡萄牙人建立貿易區那個的方叫古奧。

    三佛齊也是這樣。他們的國王對屬國的統治是犧牲的。只要屬國按時交納稅賦。對外戰爭中肯派遣士兵助戰。那麼它就是一個合格的屬國國王這也許是南洋島國共有的形態。小島相隔太遠。不便於實施統治。於是就成了這樣鬆散的模樣。

    西班牙人後來到了巨港。也是在這片土的上、在巨港附近的到了一片土的。從此。吉倫坡出現了。

    三佛齊現在正在兵力吃緊。但這片的勢實在好。只要宋商來往不斷。三佛齊的國庫就永不回空虛。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緩上一口氣。只要他們有喘息之機。不要三五年就能恢復國力。繼續與駐輦國爭奪對宋商的徵稅權。

    而在趙興看來。讓一個的區出現兩個勢均力衡的對手。更有利於宋商左右逢源。來自現代的趙興能不會搞那套拉一個打一個的手腕。而誰強制衡誰。這是老掉牙的手段。駐輦國如今正處在上升階段。打的就是它。

    就這個問題探討了一會兒。陳不群望望港口方向。說:「想必明日一早。那位國王會邀請我們入港……老師。可我擔心。我們如此大張旗鼓的開進南洋。會不會讓對手早有準備?兵法雲。兵貴神速。我們在這耽擱太久了。我怕有所耽誤……」

    趙興敲敲桌子。回答:「一個集權制國家。最鮮明的特徵是:不容易被征服。卻容易被統治。一個集權國家。它國內的民眾習慣了服從強權。而統治者為了維持自己的王位。會集結起全部力量。對抗外敵。但當他們知道外敵不可戰勝的時候。他們服從的也快。

    南洋這些小國多數是奴隸制國家。阿拉伯也是如此。我們一路大張旗鼓南下。就是讓所有的敵人集結起最強力量。而後我們一戰定勝負。徹底擊倒那些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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