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所說的該怎麼懲處,是在問趙興私自將監視居住的貶官移動到其他地方,此舉違反了朝廷法度。按朝廷規則,這種行為要被記錄在案,影響今後的磨堪也就是論資歷陞遷。
此外,朝廷對這樣的事還要重處宋代對士大夫的重處不是抄家、貶官和變賣官員家屬為妓女,而是罰銅。
章笑著回答:「我在等他!陛下要在明年搞個萬國來朝慶典,趙離人不是封還詔了嗎,這次他貿然犯下大錯,恐怕不敢再封還詔了。除此之外,陛下打算怎麼懲處,罰銅二百斤?」
平常的官員犯了大錯,這個錯誤又不至於被奪官,一般都給予罰銅二十斤的處罰。章這次直接開口就是十倍的處罰,但這個處罰小皇帝依然不滿意:「二百斤,太輕,該罰銅千斤,我知道那廝出的起下詔切責,令其悔改,罰俸、罰銅千斤。」
罰銅千斤,這個處罰在大宋歷史上絕無僅有,但這個處罰對於趙興來說依然太輕。因為他這次踐踏的是朝廷律法,他蔑視了朝廷對貶官的處置,直接讓貶官在異地公開亮相外加廣收門徒。
這個大罪,怎麼處罰都不為過。
但朝廷離不開他,一個是因為朝廷財政狀況窘迫,而個是因為朝廷需要趙興來籌辦「萬國來朝」慶典,所以朝廷只能把棒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罰銅千斤,這事擱我頭上,我可出不起」,謝麟看著朝廷的處罰,笑著回答。
蘇軾等貶官不在現場,在場的唯有李清照與謝麟,趙興不以為然的將那份處罰隨手丟出窗外當時,這夥人正坐著一艘小船徘徊在章水江邊。附近幾艘船一邊替他們捕魚,一邊環繞在周圍警戒。聖旨丟出窗外。直落水中,左右的船隻卻無人去拾撿。但聽撲通一聲,這聖旨沉入江中。
「這年頭,踐踏律法的又不是我一個人」,趙興看著那份聖旨飄出窗外,在微風輕拂下墜入江中,他淡淡然的說:「章相公推行新法幾年了。如今天下各地地方官雖然聲稱推行新法,但有幾個落到實處沒人!
哼哼。當年新法造成地千里流民。章相公沒有接受教訓。地方官怎敢隨意拿自己地治下開玩笑。」
謝麟一聲歎息:「如今。上陽奉陰違成了常態。我聽說章相公最近把其他人都趕跑了。自己成了獨相……唉。朝廷上地事。說不清啊。」
趙興笑而不語政府信用破產後。政權已相當於不存在。章地「改革」打破了所有規則。也徹底葬送了政府信用。對於毫無信用地東西。評價它都是白白耗費口水成本。所以趙興無話可說。
謝麟繼續催問:「趙大人打算怎麼辦?我聽說章相公設立訴理所。打算進一步追貶元黨徒。在這當口。趙大人掀起如此大地聲勢。攻佔婆滅大理……」
謝麟現在地話。才是他真正地心意。他是元黨徒。朝廷打算繼續迫害元年間在位地朝廷大臣。謝麟擔心這場政治迫害進一步波及到他。所以才向趙興伸出手。希望聯合趙興。以地方抗拒中央。
趙興咧開嘴。露出了嘴邊兩顆犬齒。像一頭惡狼似地笑瞇瞇地說:「誰敢說我是舊黨連章相公都要否認這點。全大宋。推行新法屬我最積極。我若是舊黨。那麼紹聖年間所有地功績都是舊黨地。你說。新黨能允許嗎?
沒事。新黨還指望我地萬國來朝呢,我就知道他們不敢動我。想當年,我哭著喊著要求把我名字列在元黨碑上,可章相劈頭蓋臉給了我一頓臭罵,從那時我就知道,新黨決不允許動搖我這桿新黨旗幟。」
謝麟歎息的說:「章相公的權威越來越重了,這可不是好事。如今天下太平了,我怕章相會有更多的精力來折騰。」
「天下太平?我看未必!夏人這是耗不起了,可我們還耗得起,只要我們再拖上兩年也不要多,只要兩年,西夏就要徹底崩潰了」,趙興冷冷的回答:「前線將士百戰浴血,好不容易要採摘勝利果實了,我們原本可以一勞永逸的剜除西夏那團膿包,卻讓章相公阻止了你以為緩過勁來的西夏不會再來侵略大宋嗎?哈,狗什麼時候能改了吃屎的習慣?
等夏軍再來,環慶百姓還要重生一次當年的遭遇,但是,或許,等他們重新苦熬到行將拖垮西夏的時候,還會有人出來阻止。如此一來,我們又開始下一輪循環。」
趙興說地是深層次的道理,謝麟也在陝西待過,他知道陝西的狀況。歷經章與趙興、范純粹這些人地治理,陝西在戰爭中逐漸保持上升姿態,而西夏在走下坡路,即使呂惠卿這個大竭力幫助,夏人最終也免不了經濟崩潰,民不聊生,兵無戰械……
在這個時候,章匆匆接受了西夏人的求和,不為別的,是因為他跟小皇帝產生了隔閡,他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的成功,以便趕走威脅他相位的人。他成功了,他果然成了獨一無二的宰相。
現在,他又需要一場「萬國來朝」,將自己地執政生涯推向頂點,為此,哪怕趙興騎在他頭上拉屎拉尿,章也只能忍了。
趙興輕搖著小扇,漫不經心的分析了一遍西夏的局勢。李清照在旁邊問:「趙叔叔,你剛才說的道理,難道朝堂大臣們都不懂嗎?他們若有一份明白,憑什麼如麼折騰?」
趙興淡然反問:「你認為章相公聰明不聰明?」
謝麟含笑不語,看著趙興跟那名聰慧的女子一問一答。
李清照回答:「章相昔日文章風流,處事精明。他自己也曾在陝西待過,對軍事在行。想當年他在樞密院為官,人皆以為是能吏,做事幹練,他怎麼會蠢呢?他要蠢,那些考不上進士的人,豈不都活不成了?」
趙興搖著小扇。扇子扇的風發出微響,他繼續說:「章相公確實是聰明人。而且是這個時代罕見的聰明人。然而,他為什麼為了黨爭,不惜亡國破家?他今日之所行所為,看起來愚蠢的無以復加,比如:難道章相公想不到對夏人趁勝追擊我告訴你吧,是因為章相公沒有封建意識。」
李清照眨巴眨巴眼,沒等她再問。趙興繼續補充:「封建意識是什麼,是領域意識。在封建意識熏陶下,封建人地概念跟農奴不一樣,封建下地我,其內涵與外延遠比奴隸的我要涵蓋廣闊。
比如,一個封建領出來地人,他說我,不僅包含他自己,還包含與他共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地同胞、還有他的民族、同伴、親屬、朋友,還有他地競爭對這就叫團隊意識、集體意識。
但一個奴隸說出的我。他只包含自己,不包含其他。
以封建觀我大宋,這大宋不僅要包含新黨。也要包含舊黨;既包含士紳,也包含百姓。所以,如果是個大宋封建人,他與西夏人交往,既要考慮自己本黨派的利益,也要考慮敵對黨派的利益。因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是一個整體,他們誰也落不下誰。
而一個農奴,他只是大奴隸主的監工,自己的利益是第一位地,只要自己的利益得到保障,才不會管其他人水深火熱。所以國破家亡,對他毫無意義,因為那不是自己的國自己的家奴隸,講究的是廢寢忘食為奴隸主工作。怎會顧惜家**。
你以為一個農奴會知道如何結黨嗎?當他們的敵人過於強大的時候。他們或許會拉攏一些人、唆使一些人與他們一起奮鬥。而一旦成功後,他們的本我意識便發作了。他容不下別人與他分享勝利果實。譬如現在的新黨,當他們沒有敵人了就內鬥,這就是農奴意識、奴隸意識。
章相公不是不聰明,只是他意識不到大宋的利益是個整體,意識不到不應以黨爭而不惜損壞大宋整體利益不,他沒有這個概念,他不知道大宋這個概念內涵新黨,外延舊黨!他從小沒有受過封建教育!反而在農奴文化氛圍下,他只知道要不停地爭勝,爭奪天下第一人、第二人的地位,所以他成了獨相這是他的文化底蘊造成地必然。在這種必然道德下,他與西夏的媾和無需顧忌百姓與國民,只需顧及自己就行了。」
謝麟瞪大眼睛,禁不住插嘴:「此種說法倒也新鮮外延,內涵,這個兩詞,想一想,很有味道。」
趙興歎了口氣,繼續說:「比較起來,我還是喜歡君子,雖然大多數君子也是農奴出身,但他們的心懷要博大的多,所以他們所做的,無意之間符合了團隊的概念他們容得下人。所以作為他們地同胞、同黨,是快樂的。
稍稍不如意的是,他們對敵人也依舊寬容博大,他們的仁愛太氾濫。」
趙興說到這,停止了搖扇,他悠然神往的說:「原本我大宋是君子政治,在商業精神下、在共和精神下,我們有可能給大家帶來團隊意識,但一群農奴對商業文明的反撲中止了這一變化,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將這一切校正……在園丁的剪刀下,自由才是敵人。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沒有園丁,自由的思想?」
謝麟聽的冷汗都下來了,原來這名「新黨干將」骨子裡面卻是一個不折不扣地舊黨,身在偏遠地嶺南,還時刻念念不忘反撲。
但謝麟對趙興是比較欣賞的。因為儒學講究尊師重教,哪位老師不希望自己地學生像趙興這樣無怨無悔的追隨到天涯海角,因為這層喜愛,謝麟想了想,決定無視趙興剛才講的,直奔他的主題:「趙大人,這一年我四處撲火,眼見著荊湖動亂即將平息,我荊湖荒僻,沒什麼大出產。要想再發展,還要靠趙大人攜手。」
李清照是個聰明丫頭。每天,出入個個官衙如履平地的她聽出了謝麟話中的含義所謂「攜手」,這兩個字才是關鍵。
涉及到密謀的事情她不適合插嘴,所以她眼珠一轉,立刻跳了起來,嘴裡嚷嚷:「我快要餓死了,梅三娘的魚膾怎麼還沒弄好。我出去看看。」
李清照鑽出艙,趙興將手中地扇子輕輕放到桌上,坦白的詢問:「應老需要什麼?」
謝麟躲閃地回答:「趙大人的手真長,我聽說你早就在插手廣西的事情,如今還伸手到了福建。我沒你那麼多的本事,荊湖南路才剛剛穩定,我想明年出兵荊湖北路。恰好我聽說你在淮南有點勢力,黃州、揚州還有許多屬吏都是你的舊人……趙大人能給我點幫助嗎?」
趙興坦然回答:「我的槍械局今年擴容,年產快槍已經達到了一萬桿的產能,大炮也能日產十門左右。此外。眾所周知,我廣南地火藥配方跟朝廷選用的不一樣,爆炸威力更大。謝大人要槍要炮。要火藥,只管拿錢來。」
謝麟笑著把臉別過去,眼睛看往別處,答:「我要是有錢,還跟你說這話……得了吧,我聽說火槍隊可是一個吃錢的老虎。訓練一支火槍隊,足夠訓練十倍的禁軍了。我養不起,不過,你廣南的手雷若能賣給我一些,我倒是需要。」
謝麟這是詢問趙興彼此聯合的可能,而趙興跟對方談火藥軍械,是在隱晦的告訴對方,他可以在軍事上跟謝麟聯手。但謝麟拒絕了這一建議。不管拒絕的理由是什麼,他表達的意思很明確:他不想像趙興那樣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只要手頭地兵夠用就行。
趙興重新從桌子上拿起了小扇。謝麟見到趙興懶洋洋的,他連忙掀開了底牌:「我聽說明年朝廷科舉。兩廣要專門組織學生上京趕考。我荊湖與兩廣同屬指射之地,這些學生一旦考中,總不過回鄉任官,我想與趙大人聯手在京城活動活動,讓他們每個人都得一個好官。謝麟這是想從「文」的一手努力。通常「指射之地」地貢士及第後,很少會在朝堂為翰林、為館閣,而謝麟這是想讓兩湖的應屆考生全部回到家鄉,充實地方官。
荊湖地區的學生都被謝麟教導過,謝麟是想打著老師的名義,讓他的學生去把持地方政務,如此一來,他就能在兩湖一帶一呼百應。
文人,想出的辦法總是文縐縐地。
趙興一拍桌子,歡暢的說:「應老跟我想到一塊了,我兩廣地區地方官也不夠用,正想著去京城活動,讓他們考完以後回鄉任官,應老也有這個意思,正好我倆可以聯手。」
謝麟正過臉來,正式的說:「我在吏部有幾名同鄉與故舊,趙大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這是亮底牌,趙興也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吏部我也有些熟人,蘇三丈(蘇轍)當年在戶部也留下一些人,這兩個部的一賜樂業人跟我也很熟。此外,范鍔、李常曾經跟我謀劃過膠南大運河與鑄造新錢的事情,那時任官的戶部侍郎、記都認識我。應老是知道的,我平常被人叫做錢袋子,戶部地吏員也常愛與我打交道,我們相處得不錯。」
雙方都沒有談到具體地人手,趙興這是告訴謝麟:你在荊湖剿匪,或者荊湖需要朝廷撥來的款項,我可以幫得上忙。
謝麟點頭:「如此,太好了!我聽說單鍔在你那裡,剛剛整修完廣州通向大理地河道,我能把這個人借一下。」
謝麟這話的意思是說:我打算借整修荊湖河流的原因,向朝廷申請撥一筆款項,你能幫助我嗎?
趙興答應的爽快:「單鍔這個人太孤僻,一直勤勤懇懇住在河道上,這幾年我琢磨著也該給他升陞官了,我看他做一任知州,很合適。」
謝麟答應:「就讓他做宜章所在的郴州知州……你那所大學不是要建在宜章嗎,有他監管著,一定妥當。只是吏部那裡,需要我們一同努力。」
趙興試探的問:「謝大人,我其實最強的力量在樞密院,你不打算在樞密院活動一番嗎?」
趙興這是又在問對方軍事聯合的可能。謝麟搖頭:「我估計樞密院裡,章相的勢力最大。現在夏人求和。天下太平了,我猜測,接下來各地廂軍、禁軍都要逐步裁撤。章相更能騰出手來,收拾我們這些元黨徒。謝某能在卸任前平定荊湖,已經很滿意了,而你才平大理,用兵的地方多。章相可以不管廣東,而我……不可能的!」
趙興聽完謝麟的話,慢慢地舞動著扇子,黯然的歎息:「瞧這個歌舞昇平地大宋,瞧這個摀住嘴巴的盛世,誰又知道其中隱患重重。
沒有人!因為處身於這個年代,文人士子們早已看到那懸於頭上的園丁剪刀,於是他們聰明了,他們自覺的向著園丁的想法看齊他們活的很好,因為他們是那麼的不值一提。而那些堅強地靈魂。是給予這個時代最尖刻的反諷,也是對皇宋最大的悲憫。
嗷嗷嗷堅強的靈魂,這時代還剩下幾個。王巖叟死了,劉摯死了,呂大防……還有誰活著,繼續說話?
眾人皆醉啊,謝大人,你不知道。我現在想哭!」
謝麟一翻眼,反問:「如今各處災害平息,夏賊俯首,光這兩項,朝廷每年能減去多少開支……趙大人,不是我說你,朝廷的財政狀況一緩和,你我可不能再為所欲為……
你說皇宋隱患重重,那裡有隱患?北方:梁太后被毒死。國相梁乙逋也被毒死的梁太后滅去。遼國不願再與我大宋爭執;南方,你力壓南洋群國。我聽說你在要求貿易歸貿易,朝貢歸朝貢。如此一來,朝廷對南洋只有貿易收益,朝貢賞賜的東西全憑朝廷恩義,這不是只進不出嗎。
我們對外少了許多支出,收益卻在節節攀升。我還聽說你在大理開了五個銅礦,三個銀礦,還在勃泥開了一個油礦,這幾個礦現在還在建設,等這些礦建好了之後,我大宋再不缺銅、缺鐵、缺油,收入只會節節攀升。
這才是太平盛世啊!章相公雖然專橫,可章相公的節操還不錯,獨相六年,不肯以官爵私所親;四子連登科,獨季子援(章援)嘗為校郎(從八品),余皆隨牒東銓任州、縣,迄無顯者。
我以為,章相不謀私利,此人尚可算一個能臣,只是性格偏狹……嗯,就是你說的:不知道團體的利益。為相者,胸懷不可不廣,所以章相不是好宰相。但章相雖然刻薄,我依舊以為,我皇宋地朝政還沒有壞到難以救藥的地步,畢竟朝廷的規矩還在。如今章相如日中天,我等不得不蟄伏待機。但章相終究還是老了,他若退下,我們還有機會讓朝政重回正途。」
謝麟說罷,又盯著趙興,目光灼灼地說:「我遍觀天下,章相去後,能有宰輔之才的人不過三人,趙大人胸懷寬廣,能忍人之不能忍,生財的手段一流,尤其難得是還很年輕。年輕就是一個優勢,在趙大人這年紀層,百官之中無有能效比者。我料離人將來必然登閣拜相,而且我堅信這一天早晚到來,那時,就要看大人的手段了。」
趙興眼珠轉了轉,笑了。
謝麟點出了一種可能,趙興現在將兩廣地帶經營的鐵桶一般,朝廷輕易不會動趙興,但要想打破趙興的勢力與割據現狀,唯有一個可能:讓他升入戶部,或者給一個宰相之位。
在官本位思想下地古代中國,沒有人能拒絕宰相的高位置,朝廷只要搖晃著宰相的大印誘惑趙興,趙興只能離開廣州勢力範圍,吐著舌頭,樂呵呵的進入朝堂,擔任丞相之意。如此一來,趙興把兩廣經營的越好,對朝廷越有利。
大宋朝是很難出現軍閥割據了,宋朝的官員自律性都比較強,即使以章的凶暴,依然有這嚴格的道德自律,在這種情況下,朝廷真要壓迫趙興,即使趙興頑抗,他手下的官員也沒幾個能夠拒絕京城地誘惑。
謝麟正是看到了這點,他提醒趙興,無論後者怎樣經營好兩廣,怎樣軍政兩手都不放鬆,終歸是徒勞。還不如聯合文人士子,造出一種詩人聲勢,一邊蟄伏待機,一邊積蓄力量,等待撥亂反正地機會。
也許,謝麟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正是看到了趙興地優勢,所以才預作投資,打算與趙興聯手以地方抗拒中央。
這是古代士大夫的習慣思維與習慣手段,但謝麟卻錯估了趙興。趙興心中一轉念,已經想通了謝麟的目的,他淡淡一笑,隨意的說:「我昨日接到消息,福建民變,我出營操練的士兵受到變民的襲擊。」
謝麟一驚,連忙問:「在哪裡?局勢怎麼樣?」
趙興輕搖小扇,隨口說:「出營拉練的是我五十名火槍手,外加三百五十名輔助兵,他們遭到了五百變民的襲擊,孩兒們大勝了,僅傷亡一人,現場遺屍兩百餘具,潰散的變民順路劫掠了呂氏家族一個支系。」
謝麟心中發冷,他知道趙興突然跳到呂惠卿家族的事情,是在告訴他,兩人雖然結盟,但趙興不會看在對方的面子上放過呂惠卿家族。
這種態度,同時也是一種警告。趙興的「詩酒之賭」名聞大宋,士大夫心中也未免存有一個想法,希望自己也有這樣一名學生。但趙興的睚眥必報也是聞名大宋的。做他的朋友是件快樂的事,但做他的敵人,絕不會感到幸福。
謝麟明白這點,他沉默許久,跳轉話題問:「我聽說趙大人在淮州曾經說過君子六藝新解,今日群賢開堂授課,趙大人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謝麟這番話是表明立場,表明他不再干涉趙興對呂惠卿的報復,甚至問都不問呂氏家族的損失。
趙興領悟了對方的意思,他剛要張口回答,江邊突然想起一陣絲竹聲,過了一會,一個清亮的嗓音響起:「是趙大官人的船嗎?奴家柳京娘,路遇趙大人,可否登船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