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3261章 兩個大軍閥的密晤
    幾個學生低聲商議了一下,公推一名學生出面答話,他拱了拱手,恭敬的回答:「老師,您曾經拿黃州快哉亭、密州超然亭做習題,讓我們測算這兩個亭子的工程量與施工人手的組織協調。學生學了這個測算技巧後,又在廣州大大小小建造過十多個亭子,其風格各異,大小不

    這些亭子怎麼施工,怎麼組織管理人手,都已經是驗證過的了,老師若求急求快,學生便把這幾個亭子的模樣拿過來用上,也耽誤不了片刻功夫。」

    趙興沉吟不語,那學生看趙興態度不甚滿意,他又一拱手,繼續說:「老師若不喜歡重樣的東西,學生手頭還有幾個現成的案例,那是學生們閒著無事,設計出來的新花樣,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經過實地測試。但這也不妨事,老師就當讓學生們練練手,如何?」

    趙興輕輕點頭:「好吧,就把這事當作一個習題作業你們說,打算如何籌劃這事?」

    一名一賜樂業人上前拱手,搶答:「老師,韶州正在修路,還在開挖韶州煤礦與鐵礦,那裡人手都是現成的,鋼鐵也是現成的。我們可以從韶州調派人手,在此之前,從宜章當地僱用民夫清理地基。

    建築材料當中,除了鋼筋,水泥也不用愁,老師這幾年推行石頭建築,水泥建築,石灰與粘土可以從韶州調派。此外,長江通洞**,洞**又通這裡。從長江發船去黃州採購石灰,也用不了多少日子。至於木材與玻璃,韶州現有一個玻璃廠,雖然品質不高,但老師要的急的話,也可以勉強用上大不了事後再換上新的。

    只是木料不好辦,好木料非得去廣州採購才行,如今廣州紅木堆積如山,只要我們下了訂單,廣州造船廠的圓鋸一開起來。也就是一兩天地功夫……學生測算了一下,要是現在調配人手,從韶州調運鋼筋,在宜章當地僱用扎燈籠的手藝匠編織鋼筋龍骨架前後大約十天就夠了。如果幸運的話,也許五天足夠。」

    幾個學生這些話包含了許多新名詞,謝麟愕然的看著趙興,半晌方感慨的說:「老夫下手晚了。都說趙離人這幾年在廣南推行新學,講究學以致用,從今天的情景看,廣州學子個個能抵大用。反過來看看老夫,老夫這幾年只忙著風花雪月宴遊人生,卻沒有培育幾個學生,憾甚……趙大人,廣州那幾位貶官呢?」

    趙興先回答謝麟:「所有身在廣南的貶官都將參加這次聚會十天的功夫正好,足夠時間挨個通知他們。並把他們接來宜章。」

    謝麟微微皺了一下眉,哈哈笑著起身:「好吧,老夫去附近找幾艘大船,也來盡盡地主之誼。」

    謝麟大笑著邁步走出小亭。等他走遠。趙興揮手向學生下令:「快去準備吧。我希望能見到一個傑作。」

    那名搶話地一賜樂業人不急著走。他拱手詢問趙興:「老師。聽說您最近購買了一批真臘石匠。還有。聽說。在香港您地家窯燒出了六方花磚。用來鋪地很是精美……」

    趙興咂巴了一下嘴:「急就章蓋成地亭子。用不上那麼精美地東西吧……罷了。我允許你們隨意調配各種資源。記住。我們這次是向天下展示你們地能力。展示你們地組織學與管理學地火候。十天之內亭子一定要蓋好。裡面地細部裝飾則可以慢慢來。」

    學生們不敢耽擱。立刻竄出了亭子。聚在一起商議分工。趙興地身後。萬俟詠慢慢晃了出來。若有所思地望著謝麟遠去地背影眨巴著眼。趙興頭也不回。輕聲反問:「怎樣?」

    萬俟詠答:「規矩。前面干地事叫做投石問路。後面才是真正地目地。謝麟不是來為呂惠卿說情地。他地真正目地是在與這次宜章兩湖、兩廣學子大會。」

    趙興點了點頭。附和說:「新黨舊黨視若水火。呂惠卿現在干地是涇源路經略。等於頂了謝麟地位置。我被呂惠卿攆出環慶。尚且一肚子怨氣。我才不信謝麟地肚量比我還大。能眼看著別人來摘桃子。卻親密地像兄弟。

    我也不信呂惠卿肯托他向我求情即使兩個人是同鄉,也不可能。呂惠卿是條癩皮狗,他頂多向人打聽一下誰能跟我說上話,絕對不會托謝麟來說這事的……可我就想不通,他幹嘛把這次宜章之會弄的如此慎重。」

    萬俟詠責備的看了趙興一眼:「大人,你也算是一個參加過西園之會的人,怎麼就不懂文人聚會地意義謝麟這是在結黨,而且是明目張膽的結黨。

    如今天下太平了,朝堂上的黨爭越發慘烈,天下士子人人鉗口,人人自危自己的危險,他謝麟有什麼?荊湖窮困,民間叛亂不止,謝麟四處滅火撲救。弄不好,西夏戰亂之後,他荊湖就成了耗費朝廷錢糧的大戶,此情此景,他怎能不拉幫結派,以固自身。」

    趙興默默的想了一會,他搖搖頭,歎了口氣。

    身為一個現代人,他體會不到在沒有報紙、電視、互聯網時代。文人聚會有何意義。或許,這就跟現代把持話語權一樣。無數的文人學子聚集在一起,把持了一時的強勢話語權,而別人的微弱反對都被他們地口水淹沒,這就是古人最常用地宣傳技巧。

    整個兩宋有兩場文人聚會值得注意,一個是「西園之會」,這次文人聚會像征著中國「佛拉明戈時代」的輝煌頂點,到了南宋,朱熹倡導地「鵝湖之會」,則意味著中華民族的裹腳自殘、自虐時代的開始。

    趙興這時還不知道。這次兩湖兩廣地「白鶴之會」注定又給歷史增添了一個旁支,它的舉行意味著旁門學問走向了高高的殿堂,學問開始趨向實用技術,而這當中,趙興學生修建的白鶴亭,起了重大影響。

    夕陽沉入江中,學生們已經告辭而去,趙興背著手走出亭子,幾名廓爾喀兵點亮燈籠,趙興望著江水。悠悠的說:「讓福建動手吧,呂惠卿已經察覺我的企圖,再不動手,他就想出了應付方法了。」

    萬俟詠點點頭。招手喚過一名親兵,低聲吩咐幾句,那名親兵轉身奔入黑暗……

    第二天,趙興一醒。就被宜章城內的情景嚇了一跳,之間,宜章城人口突然多了五分之一,新增加的人都是讀書人,他們穿著讀書人的衣服,滿城晃悠,尋找可以吟誦的風景與人物。

    至第二日,這種情況愈發厲害了,首先得到消息地是韶州學子。他們身在富裕的廣南,比荊湖兩路的學生要富裕,聽到消息的他們立刻趕上自己地馬車,從韶州各地向宜章奔來……

    如果此刻從空中俯視下去,就會發現所有通向宜章的馬路都排成了長龍,而且這座現象還沒有中止。

    隨著影響的擴散。韶州以南的廣南學子也行動起來了,他們紛紛趕著自己地馬車,騎上高頭大馬,向宜章狂奔。

    荊湖南北路這幾年沒有好好修路,相比兩廣,當地學子趕到宜章要越發困難,可就這樣,依然沒有攔住兩湖的學子,他們背起包裹。一路向宜章狂奔。有些家境貧寒的學子甚至變賣了僅有的田產。打點起最後幾本書,搭載上南下的商船或商隊。向宜章一路狂奔。

    就在議定開會的第二天,趙興的學生已經僱用了一千當地民夫,開始在江邊挖路,清理地基。許多扎風箏的手藝匠人開始聚集起來,利用手頭的材料開始綁紮鋼筋柱。期間,謝麟專門去探望了一下學生們地行動,不知所以然的他看不出頭緒,正好趙興叫他同往城中一座佛寺考察,謝麟便將此事拋到了一邊。

    趙興領謝麟查看的佛寺有百十間房子,還包含一座大院落,趙興看中了此處僧院的廣闊,準備出資將它購買下來,用作修建書院。而強買僧人田地,需要謝麟這位官員出場,不過,因宜章歸荊湖管,這點小事對謝麟來說毫不成問題。當天正午,寺院的僧人被強行驅趕,部分僧人進入附近其他寺院掛單,其餘的則拿著趙興開給地廣南度牒,快快樂樂的奔往更加富裕的廣南,準備在那裡扎根落腳。

    當晚,先期趕到的韶州學生被安排住進這座僧院,後來的荊湖學子沒了棲身之地,他們一起找謝麟這位地方官吵鬧,對荊湖學子身在荊湖地盤,享受卻不如韶州而抱怨。

    謝麟擔心自己在聲勢上落後,立刻從附近調來他手中的辰州寨兵,強行將附近另一座僧院的和尚清理一空,以安置荊湖當地的學生。但這些荊湖學生半夜又鬧事了,因為他們聽說旁邊僧院的韶州學生正在發放車馬費,每個來參加宜章大會地廣南籍在籍學生,都有五貫地車馬費,外加十貫的伙食補貼。

    謝麟一聽這話,都快哭了。趙興財大氣粗,他能給廣南學生發地起錢,可荊湖這筆錢該從哪裡出賬?迫不得已,謝麟連夜找趙興商議。誠心造大影響的趙興立刻同意半價供養荊湖學子。也就是說,廣南籍的學生每人手頭有十五貫,荊湖學子見人就給發七貫半。

    七貫半在這時代是個不小的數目,官員們給同僚奉送的程儀也就是十貫。有了這筆錢,至少荊湖學子在宜章期間,不用為生活發愁。

    第二天,謝麟滿意的去看望荊湖學子,沒成想正在領錢的荊湖學生依然滿腹怨氣,他們揪住謝麟的衣袖,抱怨說:「謝大人,廣南學官太欺負人了,今早晨他們發書,我荊湖學子湊過去,沒想到卻受到一陣訓斥,大人,大家都是讀書人。為什麼學官如此薄待我等荊湖士子,難道宜章不再屬於荊湖了?」

    謝麟臉色都綠了,他趕忙跑到廣南學生所在的僧院,發現僧院裡多了無數輛大車,每輛車上面落滿了厚厚的書籍,院中還搭了棚子,棚子下堆了上萬本書,這些書不賣。每本書上都有一個編號,廣南學生可以先去書棚瀏覽,看中了什麼書。則憑借自己的學籍證明,去馬車上免費另一本書回去。每人限領一本。

    這些書很厚,多是廣南這幾年校訂的,增加了標點符號與段句地新式圖書。廣南學子都喜滋滋的捧著書站在院中閱讀。連謝麟這位大官在院子轉悠著,都沒人招呼。

    謝麟趕緊又去找趙興,一見面,他就不滿的抱怨:「趙大人。我素知廣南錢多,可錢多也不是這樣花的,每人十五貫車馬費與食宿補貼,這就是一筆巨款,還發書……趙大人,你還讓不讓我荊湖百姓活了。」

    謝麟的意思是:一次拿出這麼多錢給學生們發放,其目的就是讓他們來荊湖看風景,那麼百姓的負擔又要加重了,荊湖不像兩廣。有個市舶司可以來錢,這些負擔只能增加到百姓頭上。趙興花得起這筆錢,他謝麟花不起。

    趙興剛剛吃完早飯,他正端著一杯茶欣賞章水兩邊的白鶴飛舞,聽了謝麟的話,他平靜的回答:「不多。我廣南東路這幾年人口翻了一倍,也就三百萬人。這裡頭能夠出一萬名學生,已經很不錯了。一萬名學生即使人人趕到宜章,領取十五貫費用,也不過十五萬貫,至於書錢,小錢啊,人手一冊書,最多再有一萬貫。

    十六萬貫。操持這樣一個聚會。花地極便宜,荊湖這筆錢無法出賬。我廣南一塊負擔了。」

    謝麟愣了一下,再一轉念,認為趙興這個估算差不多。來的讀書人至少應該是秀才,再低水平的童生來了也不好找人打招呼。以這時代信息傳播的速度,廣東南路能來一萬人了不起了,再遠地路程,即使他們聽到消息,也趕不到宜章了。

    廣東南路能來一萬人,實際上那些秀才不可能每個人都願意來,他們當中有不來的人,其名額剛好由荊湖學子補上。荊湖道路難行,除了他預先收攏在府城的人,其他地方的讀書人即使聽到消息,也不能如期趕至。

    如此一來,也大約是趙興估算地人口:一萬人。

    廣東南路想花這筆錢,便由得他花,謝麟順竿爬:「趙大人,你廣東南路交通通暢,一聲號令,各地府學諭都能拿著學生名冊趕到,我荊湖準備不足,府學諭肯定是趕不到了。」

    趙興既然已經打算感慨出血了,對於細節就不再追究,他馬上說:「荊湖兩路的學子,由應老開證明,只要應老承認他是在籍的學生,可以一同領一本書。」

    謝麟樂呵呵的苦笑了一下:「如此一來,我家的掌書記可要辛苦了,他光是開證明,能把手腕寫斷。」

    謝麟不知道趙興這筆錢如何出賬,但作為支出,就必須有憑證。廣南東路憑著府學諭的名冊發書,這是運作的正常規矩,荊湖學子領走了書,也應該給廣東一個憑證。所以他對趙興要求開證明,一點不覺得為難,反正這種辛苦活不是由他幹。

    從趙興這裡得到答覆,謝麟趕忙跑到旁邊寺院,把好消息告訴荊湖學子,安排好自己師爺開證明,他還悄悄叮囑一句:「你要有求必應,凡我荊湖學子,只要來你這開證明,你就給,反正這錢不是我們出,趙廣東願意花,我們不用替他省……嗯,我聽說這次總共運過來了一千四百餘套書,你預先跟荊湖學子打個招呼,讓他們別討要重樣的。一人要一冊,而後大家換著看。」

    安排好了一切,謝麟想起趙興那幫學生,他又坐著轎子走到江邊,發現現在江邊已經出現一道伸向江中的石樑,石樑約有七八丈長,每塊都用大青石板築成,寬約四丈,恰好可以讓三輛馬車並行。

    石樑地盡頭,工匠們已經開始豎立紮好的鋼筋架,還有些人正在石樑兩側堆土圍堰。謝麟看了一會,還是看不出所以然,他搖了搖頭,轉身回去。

    此後幾天,江邊的景象可謂一天一變,到了第五天,石樑已經鋪好,圍堰已經堆出,而且改用巨石砌出了類似西湖斷橋的景色。那些圍堰最矮處離水面約一寸,高出水面半米,形成一個個大石台階,石台階上,已經有性急的學生搬來小凳,拿來釣竿,開始垂釣。但這純屬胡鬧,工人們就在旁邊干的熱火朝天,攪動地水流渾濁不堪,哪有魚兒肯上鉤。

    但學生們不為釣上魚,就為了坐在石台階上,欣賞趙興的學生管理工人幹活。他們早就聽說趙興擅長組織人手,廣南各地的府學甚至推出一門新學問,稱之為「組織管理學」。今日能切身目睹趙興親傳弟子的操作,他們獲益匪淺。

    在趙興弟子的組織管理下,修建石亭的勞作已經成了一首流暢的交響樂,那些工人在滿臉孩子氣的學生指配下,每項工作都精確到了極點,一組工人剛剛收拾完工具離開,另一組工人開始上場,這讓整個工程像是一場舞蹈表演。

    第六日,開始澆築水泥,江中豎立起八十多根水泥柱,中間一根粗大的柱子似乎是主梁,還有一層樓板鋪設在中心柱周圍,使得中心柱看起來像一個頭頂有傘蓋,而整個柱子群活像一個鳥籠。

    這些水泥柱澆築完畢後,工地上似乎停歇下來,孩子們每天去水泥柱邊查看水泥柱是否乾透,此外,堤壩上鋪路地工人開始給堤壩鋪上花磚。這項工作緩慢而枯燥,以至於圍觀地學生們看了幾天,都失去了興致。但第八日,施工陡然快了起來,工匠們用半天拆除了水泥柱外的木質模板,一個個雕出花紋地大柱子呈現在江中,接著,一群工人在水泥柱邊鋪設木板……

    剩下的三天,江邊的亭子一天一變樣,那些木板圍成了亭子的牆壁,鏤空的地方鑲嵌了大塊的玻璃。等到第十天,一個江心亭已經出現在大家面前。由於時間倉促,這個江心亭外面的牆壁純粹由木板拼成,這些木板都是上好的越南紅木,板材厚厚的,但都沒有刷漆,而時間顯然也無法讓孩子們刷漆了……

    然而,這種速度已經讓謝麟感到非常驚訝了,第十天,亭子落成的日子,謝麟帶著精挑細選出來的荊湖學生登上江心亭,一邊嘖嘖稱奇的讚歎著,一邊觀察著亭子的結構。

    「常聽說趙大人做事,事先謀劃,一旦動手,便迅如閃電,今天我可算是領教了,名不虛傳啊,十天裡蓋起這樣一座亭子,這還是一群娃娃主持的,等他們長大了,我等都被當退避三舍,以避其鋒芒……咦,這是什麼?」謝麟指著腳底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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