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2094章 宋代賞金獵人的幸福
    順風,船只有半船貨,海船駛得很輕快,後半夜的時候,船已經抵達嶗山灣峽口。灣裡頭的水文狀況趙興不熟悉,雖然明知道這個海灣即使萬噸輪也能駛進去,但他另有目的,便在海灣口下了錨。

    趁著夜色,兩艘小舟被放下海面,程爽帶著幾個從人登岸,從陸路去尋找張用。趙興便在船上靜靜等待。

    天亮時分,船長來報告:「對面有漁船出港,大人,是否要起錨,靠上去,讓他們引導我們進港。」

    趙興的船干舷較高,普通的碼頭根本無法停泊,他躺在地毯上想了一會,搖頭放棄:「算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等張用派人來接應。」

    趙興不想找事,不代表別人不想找事,不一會,船長又來匯報:「對面的小船靠上來了,要求我們出示船引,還有通關文碟。」

    趙興嘿嘿一笑:「請他上船查驗。」

    小船靠上趙興的大船,趙興船上放下旋梯,對面船上幾個官員模樣的人爬上船來,這時,趙興已經裝束整齊,他不懷好意的微笑,坐在一張椅子上,沖爬上來的人展露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上來的人明顯感覺到趙興的敵意,他四周打量了一下,目光盯在趙興身上,突然問:「來者可是密州團練判官趙大人?」

    趙興詫異的站起身來,問:「你怎麼認識我?」

    來人趕緊做了個揖,大禮參見,口稱:「密州團練大將曲伏波參見大人,在下原聽說張管軍說起過,大人身軀高大,域內罕見。且張管軍曾從大人那裡獲得幾副寶甲。款式與大人身上穿的一模一樣,又聽說大人近日將來赴任,故此大膽一猜。」

    大將?!

    趙興被對方的官職嚇暈了,大將也。他小心的試探:「曲大將,我初來上任,卻不知道這大將是幾品?」

    對方臉一紅,低首回答:「回大人的話,大將乃軍中效用。無品。」

    效用!這個詞一說,趙興恍然,他哦了一聲。回答:「我正在等張管軍的船來接我,曲大將若有事,可自去,若無事。不如與我共同等待。」

    趙興說這話。是因為他提前把官誥交給了源業平,現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憑證證明他就是趙興,所以打算著等張用來。這位曲大將顯然很自信自己地推斷,竟然也不索要趙興的官誥,便竭力邀請趙興去他家中坐坐。

    「簽判,小的家就在對面的漁港,這海上搖擺不定,簽判不如去我家中閒坐,也好安頓內眷。」

    趙興無所謂。但曲大將接著的一句話讓他改變了注意:「簽判,正午時分藩船會不斷進入,簽判的大船身高體大,擋在航道中央,恐怕會遭物議。」

    趙興點頭:「如此。那就謝過大將的好意了。」

    「大將」這個官名是宋代首次出現的。它與三班使臣、差使。借差至殿侍。軍將、大將等一樣,都是無品效用。而效用是宋代軍中特定地一個詞。這些「無品效用」多是些小憤青。他們渴望軍功,自持有點身手,所以自備武器鎧甲,前去軍中投靠。

    北宋一些文士,不少在軍的武人都自願投充「效用」,一些官員子弟和門客也樂於在軍中掛名效用。大多數「效用」平常也不參加官方的點校,甚至不參加訓練,而一旦地方有事,則由團練召集他們。事後,這些「效用」靠朝廷地賞賜為生,若榮立軍功,則獲得品級,慢慢在官場中陞遷。

    管理「效用」的正是地方團練。

    曲「大將」在自己的小屋裡招待趙興,等他介紹解釋完效用的含義後,趙興明白了。原來大宋朝也有「賞金獵人」。原來西方社會搞得「賞金獵人」制度不是自己地原創,是在學習大宋朝。

    也就是說,在宋朝若有人跟你說:我跟大將某某喝過酒。其實,他地意思是是說:我跟大宋朝賞金獵人某某喝過酒,然後他把我送進了監獄……

    在這個時代,能夠自備鎧甲與兵器的人家,多數是些富足的小地主。或者是一些熱血的讀書人。曲伏波家裡就是這樣的,他所在的家族幾乎是這個村落裡最大的宗族,而曲伏波投軍當「效用」,讓這個家族與官府掛上了關係。

    重要的是,曲伏波既然成了效用,那麼官府的差役就派不到他家了。

    「差役苦啊」,曲伏波談到「差役法」就是兩把淚:「四年前,知州范鍔奏請在密州開高麗市舶司,然後修建高麗會館。此役一興,密州百姓逃亡過半,幸好我在軍中效力,才保住家業未失。」

    趙興也在苦。

    他是個官場菜鳥,此刻聽曲大將談起官場地事,他痛恨自己手中竟然沒有一個熟悉官場的幕僚,這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曲大將剛才說的話,愣了半晌,他憋不住問:「怎麼,密州修建高麗亭館,朝廷不撥款嗎?」

    曲大將也愣了,他沒有想到趙興如此不同政事,他嚅囁半晌,才回答:「朝廷,例不……此事由范知州所奏議,該由范知州完成。」

    宋朝是區域經濟體制,也就是說:各行政區劃是自負盈虧的。上交朝廷的稅收不能少,除此之外,地區地基礎建設全靠自己。

    趙興從對方吞吞吐吐地話中察覺出自己問的失誤,他調轉話題,談起碼頭區歷年來地水文狀況——嘿,曲大將一個粗人能知道這種高科技知識嗎?幸好這尷尬的交談沒繼續多久,一身朝廷命婦裝扮的廖小小恰好進門,曲伏波趁機告退,去為趙興準備飯菜。s

    趙興歪著頭打量著廖小小,小小臉紅了,她拚命拽著那身命婦裝。低頭不說話。趙興歎了口氣,招手讓廖小小走近來。

    朝廷的命婦裝上面有繁複的刺繡,這樣的衣服不是一兩天做出來地,除非是購買成衣。這意味著廖小小現在這身衣服是她早就準備好的,有可能她在京城時,不知將這套衣服穿在身上多少次,一邊遐想,一邊憧憬。

    然而。朝廷命婦裝不是誰都可以穿的,廖小小現在妻不是妻,妾不是妾。她本不該穿上這身衣服的……

    罷了,趙興可不想打斷一個美女的幻想,他就裝不知道吧。

    廖小小第一次乘坐這麼大的海船,她不會爬上爬下。船上的人只好用一個吊籃將她從甲板上吊下。這讓她晚到了,恰好站在門外聽完趙興與曲伏波的談話。見到趙興沒有指責她地服飾,她抿嘴一笑,用最婀娜多姿的步伐走進院門,很內行的向趙興解釋:「官人,除了兵事、河工,朝廷很少給下面州縣撥款地,所以,修建高麗亭館……」

    明白了。范鍔搞得就是政績工程。密州雖然修建高麗亭館,但向朝廷應繳納的賦稅一分沒有減少,而為了修亭館,他又無限量的動用了大量的差役,才導緻密州百姓近半逃亡。

    「嗷嗷嗷……」趙興很享受地聽著廖小小解釋。

    曲伏波在外面轉了一圈。他重新進門時。廖小小還在跟趙興偶偶細語。而廖小小下來後,船上地人開始流水般往岸上搬運食物器皿。曲伏波讓開門口。讓豐盛地食物與精美的瓷器玻璃器流過身邊,他原本對趙興的不通事物有點懷疑,現在見了趙興的豪奢派頭,馬上打消了疑慮。

    上岸的沒有多少人,除了那八名高山武士,也就程夏帶了兩三個小童。八名高山武士很熟練的在院中架起了便攜式炭爐,生火做飯,兩名胡姬也被送到趙興身邊,伺候趙興、曲伏波與廖小小進食。

    院中架起了一張黑木的折疊方桌,桌上擺滿了八個涼菜,盛菜的盤子都是南海玻璃製作,晶瑩剔透,像水晶般閃閃發光。盛酒的酒壺是鎏金玻璃瓶,粉紅色地琅酒在瓶中蕩漾,像一團粉色的夢。兩名胡姬提著紫金的阿拉伯長嘴壺,不停的斟茶倒酒。曲伏波看著那瓶酒,有點發呆:「在下曾在張管軍那裡見過這種酒,啊,還有一種藍色的淡酒,張管軍視若珍寶,輕易不肯示人,沒想到小地今日竟有這個福分。」

    曲伏波感慨完畢,將酒一飲而盡,然後閉上眼睛回味。趙興寬厚地一笑,示意女奴再度給他斟上酒。曲伏波的渾家似乎是個小家碧玉,她嫻靜地用小口啜著粉色的酒,時不時幸福的瞥曲伏波一眼。

    趙興看著這才場景,感覺到快樂溢滿了杯子,簡直就要溢出。

    幸福,有時候挺簡單——活在大宋,在這個自由的國度、在這個「共和的國度,愛所愛的人、恨所恨的人,自由地表達思想,自由地吟唱……

    幸福還在繼續。不久,曲伏波的親戚朋友聞訊趕來,不停的拜見參喏,時時中斷這場宴席,使這頓飯吃的格外長,一直等到晚上才結束。

    張用是第二天中午才到的,他給趙興帶來了官袍與官印,同行的還有源業平,一見趙興,他趕忙說:「快上船,我們船上說話。」

    趙興點點頭,低聲吩咐廖小小:「給曲大將家人留點賞。」

    廖小小趕緊安排那幾名胡姬回艙取東西。由於曲伏波曾誇獎過趙興的鎧甲,給他的禮物是兩套武藏鎧,兩柄倭刀,這些東西作為軍中效用正好用得著。同時留下的還有十貫賞銀。錢雖少,但鎧甲武器加起來,價值約五百貫左右。

    這筆不小的財富讓曲伏波感激不盡,他言詞裡露出了投效的意思,趙興馬上暗示許可,但要求他把家安置好,自己在任上理順手,再來。

    一上船,張用趕緊介紹:「金部員外郎范鍔范子奇正領著中大夫、集賢殿修撰、寶文閣待制、京東轉運司轉運使李之純;密州知州王子韶、判官索問道在板橋鎮巡查。聽說,范鍔此次約請了有關官員,專程來到板橋鎮實地察探。準備再次給朝廷打報告,要求在板橋鎮設立市舶司。

    有傳聞,板橋鎮建立市舶司後,打算升格為膠西縣。嗯,此地既增一縣,便會有一班官員職位空缺,我手下那群推官都已經去了板橋鎮。離人你還不來,我還要去催你。」

    趙興灑脫。他搖搖頭說:「我無意經營州縣,先說吧,我的船停靠在哪裡?」

    張用翻了個白眼:「還能在哪裡。板橋鎮啊,整個密州海岸唯有板橋鎮可以停靠這個大的船……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無妨,范鍔怎也要賣我幾分面子。」

    趙興想了片刻。一指他剛才待過的那個小漁村。又說:「我昨天夜裡來到灣口,整個海灣竟然沒有一艘巡邏的船,這不好。其實,我們該建議將水軍移囤剛才那個小島。」

    張用搖搖頭:「你該不會是受了曲伏波的款待,想要報答吧。一頓飯而已,你已用五百金酬謝,這報答已夠重的了。若你青眼有加,再賞他一個出身便足矣。」

    「我在海口初次遇見曲伏波,這人竟能根據我地穿著打扮。八九不離十的推斷出我是何人,光這份智力已經不簡單了」,趙興點頭誇讚。

    曲伏波待的那個小漁村是什麼地方,那是現代的青島港。想當年德國人勘探了整個渤海灣的水文狀況,最終決定在那裡建設大海港。這其中肯定有科學依據。現代板橋鎮已經泥沙淤積。徹底成了內陸,恰好說明嶗山灣裡適合建海港的地方並不多。而青島港算一個。

    從戰略角度上來看,整個海灣的峽口也需要有人把守;從其他方面說,將水軍基地移往那個小漁村,正好避開密州官員的監視,方便人做手腳……

    對趙興地這一構想,張用深表理解。

    軍隊或者政府單位利用強權倒賣緊缺物資,古代稱之為「回易」。自隋唐以來,不僅官府從事回易,軍隊才是回易的大戶,而官府默認軍隊進行回易,主要是想用贏利補貼軍費。比如岳飛、韓世忠,他們二人就是軍隊武裝走私的大頭目。史書記載,這兩人軍中擁有地酒窖有上百座甚至數百座——他們擁有的是「酒窖」而不是「酒瓶」。

    正是依靠武裝走私酒,兩支軍隊獲得了豐厚的收入,可以把自己武裝到牙齒。

    宋朝軍隊的回易等等贏利及其支出,並不計入朝廷地財政收支。而張用急切盼望趙興赴任地原因也在於此。因為趙興有船,他有軍隊,兩人聯手,那就是完美走私。

    不過,改換軍隊駐地這事兒,不是張用能做主的,他沉吟片刻,答:「如此,離人更該見見范鍔,須得向他們準備一番說詞,讓他們與我等聯合上奏才行。」

    「說詞」,趙興輕蔑的一笑:「你讓我作詞我不行,讓我準備說詞——且看我的,看我把他說得找不著北……對了,密州團練是個怎麼情況,說說!」

    團練使是個什麼官?它全稱為「團練守捉使」。入宋以後,南方各州團練使成為為武臣之寄祿官,無定員,無職掌,不駐本州。而北方邊境州團練使則相當於地方軍隊的統領者,負責訓練地方民團,鄉勇,就像現在的民兵預備役之類的。

    團練使從五品,與知州同級,但大宋以文御武,所以他要受知州管轄。在這個團練使下,還有州鈐轄、諸司使副,都巡檢使等軍官,又有判官、支使、掌書記、推官等幕職。在大多數情況下,判官是簽押公事的,故簡稱「簽判」,為正八品。簽判之下的職官其實都是閒職,即供奉官或借職官,即掛個官名甚至不用上任地那種。

    「你轄下有多少人?」趙興接著問。

    張用的回答理直氣壯:「密州是本防禦州,官員配的齊。我有一個州鈐轄,領密州刺史(借職官,虛銜,不會赴任),外加七個(軍)指揮,7名(都)指揮使;還有都監6人、都巡檢使11名;駐泊都監1名(管理水軍)。巡檢25名,指使37人,文官若干。」

    「我問的是你手下的兵?」

    「不算水軍,1136人。算上水軍,總共1511人。」

    「那你部下文武官員有多少?」

    「實授武官96人,都是供奉官、借職官。文官嘛——這是你地事,我只知道有61人,是供奉官。能幹活地一個也無。對了,你派來地那位倭人源業平,我已把他改名為袁業平報上去。給了個掌書記地從九品官,替我處理文書。」

    趙興氣絕:「七個指揮呀,每個指揮滿編500人,外加一個水軍都監——你的兵力滿編至少該是三千五百人。但你卻只有一千五百餘人。你吃了一多半的空餉,卻養了……96加61,你養了157名官。天哪!每十個人養活一名官……你你你,太黑了!」

    怪不得人都說宋朝冗兵冗員多,財政不堪負擔導致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原來真是那麼一回事

    張用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我的額存、兵闕是大了點,但這跟我沒關係,我才上任的。你知道麼,原先登州團練遣一個指揮差撥出戍。就糧密州,是你家大蘇學士上表,認為登州面臨遼國,需禁絕登州團練異地就糧——那個來密州的指揮有多少人?一百人而已。

    再往遠說,陝西路廂兵共850指揮。實兵也只有為20563人。那裡可是前線。比比他們,我這裡已算額存少的……

    你剛才說什麼?十個人養活一名官。你錯了!應該是十戶養活一名官。團練是帶家眷地,北方是人口大州,每戶有多寡,均數是每戶七口。從團練上說,該是每70人養活一名官,但從密州一地說,該是密州四縣一府、40萬人養活這些官。」

    這個數據徹底雷倒趙興。

    「額存」是指朝廷仍須支付每營五百人的錢糧,「兵闕」則養兵費落入「將校」的腰包。這種現象嚴重削弱軍隊戰鬥力。但儘管土大夫們對此人言藉藉,宋廷最終沒肯下痛革地決心。這是因為四周強敵環視,宋廷不願軍隊動盪。

    大宋有多少官吏?趙興恰好從戶部那裡得到一些資料:6.8萬官吏需要1億人口供養。

    這數據太雷人了,據說它比唐代官員數量多了6倍,所以被人稱之為「冗兵冗員」的時代,百姓負擔沉重、民不聊生……但這個數據只是現代的五百分之一——現代每26人養活一名官人,13億納稅人養活五千萬……

    那個時代被叫做「大國」、「盛世」,所以,五百分之一「盛世」已經不能用「邪惡」來稱呼,只能稱之為「萬惡」。

    可趙興愛這個「萬惡」!

    他深吸一口氣,又問:「七個指揮,都分屬何方?」

    「先說水軍:水軍兩個指揮;都作院工匠一指揮,水夫一個指揮,都監一人,巡檢11人。共計375人。陸上的:牢城軍一指揮,編額三百人;馬弓手一指揮,編額三百人;步弓手一指揮,編額五百人;教閱鄉勇一個指揮,剩下還有不校閱鄉勇一個指揮……我還有勇敢空額整100人,你要,全給你!」

    「教閱」鄉勇是指可用於實戰,平常需要檢查訓練結果地實戰兵,也就是現代所稱地精兵、親兵等。「不校閱」鄉勇則純屬廢物點心,平常只擔任些修城牆,協助捕盜,維持治安等等作用。

    「勇敢」這個詞首次出現就是在宋朝,它是「勇敢效用」的簡稱。相當於現代的志願兵(士官),或者特種兵。當作官名時,「勇敢效用」也簡稱「勇效」,「敢效」。

    「勇敢效用」是「效用」中少數有俸祿並配發兵器的特殊效用,他們「不刺字,不置營,每季首赴經略司閱試;及本軍注籍,遇有邊事,追緝,給口食,借官馬,給草料」。

    勇敢」的料錢額(薪水)相當於上禁軍和中禁軍的軍士,戰時則承擔斥候、伏擊、偵察、探陣等特種兵的工作。

    「效用……很好」。趙興不客氣了:「如此,你把我帶的這五艘船登入密州團練,便算是效用船,由效用駕駛,船上人給予大將待遇——大將不是需要自備兵器嗎?這幾艘戰船就是他們的兵器。可以不給他們發料錢,但只注籍,不校閱……我說,效用名額沒限制吧。我需要很多!」

    說話間,碼頭到了。

    范鍔領著人正在碼頭上,他看著趙興這艘龐大地船慢慢進港。由於船頭上插著張用地將旗。所以看見這艘船,駐泊都監的水軍不僅沒上前檢查,反而組織小船給來船騰開水道。此刻,一個高大的漢子站在船上。用一隻金色的小鏡筒。居高臨下觀察高麗亭館地情況。

    「好高地船!」范鍔脫口而出。

    「好大的建築群!」船上地趙興不禁為面前地宏偉而讚歎。

    這片高麗亭館沿唐家灣蜿蜒而布,佔據兩岸長達15里。蘇東坡當初在登州任知州時,也「歎其壯觀」。三年時間,建成這樣一座帶有巨大倉儲庫房和娛樂設施的高麗亭館……難怪密州百姓要半數逃亡呢。

    范鍔聽了船上飄來的讚歎聲,不禁得意自己地功績。他是該得意,因為修建了這片浩大建築,他被朝廷認為擅於聚斂,而升任金部員外郎的,這個職位負責全國財務的審核和頒布度量衡的政令。相當於現在地國家審計署和計量局兩部門地實權派人物。

    范鍔一邊跟身邊人談著自己的規劃,一邊用眼角撇著船上。望見正下船的張用。他笑了,指著跟在身後、身穿官服的趙興,笑說:「趙離人來了,這廝終於肯赴任了。我聽說他的舉薦人蘇子瞻在京城快愁白了頭髮。」

    范鍔認出趙興不是靠猜測。而是靠圖像。李公麟米芾在西園聚會後。又畫了多幅圖畫,描繪當時的場景。而趙興這個神秘人物最受京城官員的注意。

    他們注意到趙興。一是因為詩酒之賭的傳聞,二是因為趙興對朋友出手豪爽,讓他們產生了結交慾望。再加上趙興身材高大,哪怕是把他畫在邊邊角角,他身邊伺候的胡姬也讓他非常惹眼,好認。

    新黨人物最欣賞趙興蹲在炭爐邊給章烤肉地那副圖像;而蜀黨人物最喜歡趙興教他們射箭的那番場景;洛黨人物則欣賞趙興在他們老師面前談慨而談的模樣——畫面上呂大防、文彥博雖然一言不發,但擺出一副長者模樣尊尊教誨,對面趙興叉手恭立,凝聽。

    除此之外,趙興身後的廖小小原先是汴梁十絕,范鍔在京城也見過。而圖畫中出現過的胡姬喀絲麗也跟在趙興身後,有這兩個人在,想不認出對方,也難。

    范鍔停住了話頭,揮手招呼剛下船地趙興,趙興過來大禮參見,范鍔捋著鬍子,心滿意足地說:「離人來了,我等就有口福了,老夫且在密州多留幾日,也嘗嘗離人的廚藝,再聽聽胡姬地妙舞。啊,廖大家,聽說你去找離人了,現在得償所願,恭喜恭喜。」

    廖小小是接到趙興的密信後前往杭州,而後隨趙興船隊背下密州。這其中的曲折,外人並不知道,范鍔也以為廖小小是勇敢地撬家投奔情郎,此際見到她穿著命婦裝扮,自然要隆重祝賀了。

    密州知州王子韶喜歡雜學,見到趙興這個傳聞中精擅雜學的人格外親切,便主動上前招呼:「離人,本官聽說你擅長經營,今後即使同僚,可要好好向你請教一下范蠡之術,將來本官悠遊林下,也好有能像離人那樣大把花銷。」

    王子韶的話引起眾人大笑,京東路轉運使李之純作為知州的上司,州判官索問道作為趙興的同事,也不見外的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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