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袖子一揮,雪白的床帳另一邊撇落下來,嘩啦啦彷彿蕩起了水波一樣在眼前,我情知危險將近,這個孩子若是執拗起來恐怕會出我的想像,而我向來不願意做出自己控制的事,尤其是這麼危險的事,這樣可怕的對象,搞不好……會出人命的。
「讓你停手!」我大叫一聲,用力一掙,「清雅,你當我是什麼人?」
色厲內荏地叫,不管說什麼,讓他停手就行。
迷濛的雙眼看我,水色流離:「我喜歡你礙…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你就應了我吧。」
我的問倒是成全了他的答。
他嫵媚一笑,欺身上來,忘了分寸。
我身上一疼,被他壓到。
看出他有些失控的神色,心頭微動,先前他同我保持距離,大概是怕傷到我吧,畢竟我身上的傷未好,可是現在……他意亂情迷。
心頭戰戰兢兢,若還不奮起反抗,就會被真的吃掉吧,被曾經我愛護著疼惜著的「弟弟」……雖然往事不可追,但這對我來說仍舊不能接受。光是想想,我就已經縮成一團。
似乎沒有察覺,濕潤的嘴唇在我的臉頰上親過,向著嘴角,想到方纔那個纏綿至極的吻,若是再來一次的話……
不要不要。
他壓上我的瞬間,我藉著身上傷口那輕微一絲的扯痛,抓住機會,大聲嚷道:「疼,好疼……你壓到我,傷口要裂開了!裂開了!」聲嘶力竭的。
他是最為關心我的傷的,聞言,「礙…」驚叫一聲,果然動作僵硬起來,人也停下。
我不失時機地繼續:「疼,好疼……要流血了……」不敢看他,低頭裝可憐。
清雅猛地反應過來,趕緊鬆開我的雙手,身子亦向後退出:「啊!我碰到你了?快點給我看看……嚴重嗎」他皺著眉,心慌叫道。
被放開,我膽子漸漸大,抬頭,作痛恨狀瞪著他,只恨自己此刻竟然哭不出來,可是這樣已經足夠,他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學生,垂頭喪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
鬼迷心竅嗎,我知道。
我歎,心頭有一絲苦苦的。清雅卻沒有察覺是我的詭計,他這樣聰明的人,竟沒有察覺,可見是關心則亂。只是低著頭,檢查我的傷,雙手,頸間,臉上,他細細查看,如臨大敵。
「沒有……都好好的。」最後他喃喃說,而後神色一變,「難道……」伸出手便向著我胸口探來。
「你幹什麼?」我尖叫一聲。
「定然是身上的鞭傷裂開了,讓我看看……」他雙眉微蹙,是關心情急,並非是餓得很要吃豆腐的樣子。
「不要了,不要……大概只是疼,我……我感覺錯了……」我囁嚅著拒絕,低頭,無法面對他。
沒想到撒個謊而已,也能把自己繞進去。
他總算看出了我的不妥,神色歸位,半晌才說:「不要拿自己嚇我……」
我吶吶,明明不是我的錯。我除了這樣,又有什麼辦法。
他又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你就……恩,我以後……會好好控制的,起碼,會等到你好了再說。」很無奈又略有點臉紅地看了我一眼,下了床。
本大人只覺得臉上噴血,很想掀桌子:這都是什麼事啊,臉紅的那個應該是我吧?不,這個不是關鍵,關鍵是……我的清雅,為什麼要變得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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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我的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除了不能劇烈運動,一切ok。但是這兩天之內我竟沒有見到清雅,而朝雲那丫頭來的時候,也很少笑,我問她可是生了什麼,她只是不語。我知道她定然是怕清雅不悅。
傍晚時候,清雅終於來,兩天沒有見到他,很是反常,我已經在心底暗暗替他擔憂,雖然沒有人告訴我他是不是去哪裡了,可是仍舊在心中希望他沒有事。如今見了他,心頭自然是一塊大石落下,很是欣慰,而是表面卻反而是冷冷地不愛看到的樣子,也不同他講話。
雖然不願同他講話,心底卻只盼著他能主動跟我說,說說他這兩天是否去別的地方了,是不是有事生。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也前所未有的沉默,只是默默地坐在床邊,查看我的傷處。
我望著他沉靜的樣子,心中越來越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又拉不下面子來問。清雅看完我傷,才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來,倒出一些有香味的油抹在手指頭上,輕輕沾在我的傷上。
我忍了許久,此刻終於忍不住,咳嗽一聲,裝模作樣問:「這是什麼?先前都沒見過。」
「這是我最近新練得。」清雅輕聲說,見我問,似乎有點高興,「好聞嗎」
「嗯……」我打量他神色,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倒是挺好聞的……有什麼效用嗎?」
「會讓你的傷好得更快,而且不會留下疤痕。」他慢慢說,手指頭很是溫柔地抹上我的臉頰邊上,被鞭子尾傷到的地方,這些天原本傷口有些癢的,被他抹到之時,卻覺得一片清涼,好多了。
啊,我還曾想會留下一條蜈蚣尾吧呢,真心頭難受……如今倒是好了。果然不愧是我的弟弟……神經質地想到這裡,心底到底是多了一絲酸澀。
「我自己來吧……」想到現實,頓時意志消沉起來。
清雅的手一停,竟難得的沒有抗議,「嗯。」答應一聲,將瓶子給了我。
我握著那瓶子,氣得七竅生煙。
我沒想到是這樣,這裡又沒有鏡子,我怎麼去抹臉上的傷?還有脖子上……我只是有點不高興隨口說說而已,大部分是為了引他注意,你用得著當真嗎?
清雅向外走去。
我看他原本瘦削的身影彷彿更加單薄,原本裝病的時候,身子常傴僂著,如今挺得筆直,顯得越高了也越瘦削,一襲黑衣不變,腰卻更細了,遙遙看來似乎能讓人一掌握住,不知是不是錯覺的緣故。
他緩步向外走,慢慢地快走出我的視線,我本是能喚住他的,可是……
手緊緊地握著那瓶子,越來越近,手指上骨節都突出,憤怒,疑惑,心痛……不知都是什麼或者都有什麼。而他一挑簾子,出去了。
習慣了被他膩著,如今竟如此反常,竟令我覺得不習慣起來。
「嗤……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向後一倒,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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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也沒有見到人。我趁著朝雲不在,就下地活動了一下,覺得傷處都無大礙,便偷偷地向外溜過去。
掀開簾子向外走,周圍靜悄悄的,不見人影,果然朝雲說得對,恐怕沒有人敢來這邊的,只不過我也不知道路,只好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罷了,這樣走了一會兒,越覺得人如在雲中行走一樣,正在心頭忐忑,耳邊卻聽得隱約的話語聲音,淺淺傳來,彷彿雲中聽仙人語。
我側耳去聽,那聲音飄飄渺渺,若有若無,極力才聽出個大概,追隨而去,聲音卻逐漸的清晰起來,有人說道:「朝雲姐,那個……真的是稀世的美人嗎?」
猛地站住腳,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撞見了朝雲麼?
「那當然,少主看上的人,會差麼?」正是那只唧唧喳喳的小麻雀朝雲。
「可是少主定然很為難吧,長老們那麼逼他,據的那個什麼侯……也很不好惹呢。」
「是啊,不過大家要相信少主。」
「朝雲姐,少主這兩天去了哪裡?」
「應該是京城吧。」
「果然不愧是朝雲姐,少主的事你知道的最清楚了,朝雲姐,少主去京城做什麼?」
「嗯,當然是很重要的事……」
看樣子朝雲是個消息靈通的人,這幫宮女圍著她問長問短。
只是,長老們逼清雅做什麼?還有那個很不好惹的什麼侯,自然是安樂侯了,他做了什麼?想當初清雅帶我離開之時他曾說過「無論怎樣都會將你找回來」之類,真是嚇人,讓我想起最初時候他強拉我來此……嗯……
另外,清雅去過汴京?此時的情況他去汴京做什麼?自投羅網?
我忽然想起那張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心頭一陣悸動,隱隱察覺有什麼不太對頭。那邊宮女們又問:「只不知道練宮主將琉璃珠放在哪裡,要是少主能找到,還怕那些長老們麼?」
「這種事情不能亂說的……雖然的確,少主若是得了琉璃珠才會成為名正言順的宮主。」
「恐怕你是很希望你能當少主夫人吧……」
「呸呸,難道你不想?不過想也是白想是了。」
「噓,這種話千萬不能說,」最後說話的一個是朝雲,嚴肅地說,「少主會很怒的,少主若是動怒,大家就遭殃了。」
「是啊是埃」一片驚悚的靜寂。朝雲又歎了口氣:「還有,大家傳話下去,少主受了傷,最近大家要小心伺候,行事什麼的也都要加倍留神,千萬不要馬虎。」
「是,朝雲姐。」
「嗯,那今天就散去吧。」
我心頭一動,藏在柱子後面,偷偷扯開一線紗帳看過去,卻見前方彷彿是個大廳一般的地方,幾個宮女打扮的丫頭,圍著一張圓桌坐著,位上坐的正是朝雲,此時丫鬟們紛紛起身,看樣子剛剛是在開會的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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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丫頭們都離開了,我才從藏身之處慢慢邁步出來。
從剛偷聽到的來看,第一,清雅似乎被威逼,原因還是因我而起……卻不知究竟怎樣。第二,他需要琉璃珠才能成為宮主。第三,他去過汴京,而且受了傷(可惡,我竟然不知道!)。第四,安樂侯好像有所動作,這一點彷彿也跟第一點有所關聯。
我這樣想著,未免有些大意,邁步向外之時,猛地停住腳步,驚得眼睛直。
一陣風吹過,將面前的紗帳吹開,我茫然抬頭看,面前,群山層巒疊嶂,連綿開闊,好像是一副美的壯麗的畫卷或者幻覺,猛烈的風吹過來,刮得臉上隱隱作痛,這是什麼地方?天上,亦或者人間?我停下步子,驚得目瞪口呆。而與此同時,有人喝道:「什麼人?」閃身出來。
我一驚,轉頭去看,卻見閃身而出的兩個人,同也目瞪口呆,甚至比我還驚駭,猛地倒退兩步,隨即跪倒在地,口中叫道:「屬下……屬下等不知是宮主!冒犯宮主!請宮主恕罪!」
這還不算最差,當這兩人跪倒在地之時,原本寂靜的周圍,忽然響起整齊的聲音:「參加宮主!參加宮主!」我向左看,又向右看,兩邊竟有那麼多的守衛,此刻齊齊躬身跪倒,頭也低低垂下。
頭昏,大事不好了……
清雅知道我這張臉會惹禍,所以特意不許任何人入內。我這一露面,不知會引什麼波瀾。如果我說:「大家請起這只是一場誤會」,會不會被鄙視或者斬殺當場?只好打腫臉充胖子:「嗯……」到底並不是正牌的宮主,沒有那種氣勢,只「嗯」了一聲,裝飾性的言語一字也再沒有。
幸虧練無雙積威之下,眾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雖然我只是一聲「嗯」,卻足以震懾所有在場之人。我環顧左右,竟沒有現有一個人敢亂動或者再度抬頭,大喜之下,邁步下台階,向著前方跑過去。
一直出了一段距離,才猛地停住腳,望著腳下的台階,一陣陣地倒吸冷氣,憑著我的直覺,這一條路大概就是下山的路了,但是,誰能告訴我這山究竟是什麼山又有多高,為什麼我感覺這台階彷彿是筆直而下,這是人走的路嗎?我瞪圓雙眼,深深懷疑。
我試探著伸腿想下去,卻又停住,我感覺我一腳踩下去,就會直溜溜地滑到底,度自是一流,不過結局也是一流,一流的慘。
「你!你給我站住!」身後有一聲響,聽聲音卻是清雅。
我頓時渾身冷,卻只好聽話站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