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一口,鮮血滋的冒了出來。
我的持久力並不強大,膽子更加小,接觸到血腥之時,立刻便鬆開來。
白玉堂慘叫一聲:「鳳寧歡,你是狗麼?」
他的手臂上面包紮劍傷,下面被我咬傷,握劍的手不再逼著清雅,低頭檢查傷口。
展昭這時候才動,似乎擔心白玉堂暴怒傷我,說道:「白玉堂,你不要胡鬧,有什麼事說清楚。」
我趁機撲在清雅身上,張開雙臂擋住他,面對白玉堂:「不錯,你二話不說就動手,倒是說清楚。」
白玉堂雙眉一擰,說道:「鳳寧歡,你還想不通?浮羽曾對我說過,你身上有一種很古怪的毒,以他的能耐都查不出端倪來,我上次推你一把導致你跌倒,並不會就傷到眼睛,而是因為這一撞之下,觸動了你體內的毒,導致眼睛看不到,所以浮羽診治的時候才萬分小心。」
我望著他,有些不能相信:「你說什麼,我中毒了?」
白玉堂說:「可歎你不自知,浮羽說過,這種毒,不是長期在你身邊之人無法下的如此完美,多一分便致命,少一分……總之這裡面似另有玄機,浮羽連我都沒有多說……鳳寧歡,你想看看,誰跟你一直在一起?誰會最有下毒的機會?」
我的雙臂無力,微微抖,終究不想回頭看身後我護著那人,搖搖頭說:「也許……浮羽先生的診斷並非那麼對……白玉堂,你們就此而敵視清雅,證據並不充分。」
白玉堂瞪著我,怒道:「早知道你是護著他,可是浮羽的話我絕對相信,浮羽說這種毒詭異無比,這世上也只有西靈宮蓮華聖教的人才有這種手段了……鳳寧歡,你確認你是自小就跟他在一起,從來不曾離開過麼?」
心頭彷彿被什麼撞上,白玉堂這一句話,正中我的要害。
他這話中是……十分歹毒的含義。
我微微轉頭看了看清雅,嘴唇動一下,卻說不出話來。
目光所及中,見清雅雙唇緊抿,一手搭在我的肩頭,只是靜靜的雙眼看著我,卻不開口。
卻無燈光,只有清清冷月,這轉頭的一瞥,如此熟悉,讓我想到在定海縣小茅屋之中時候,瀰漫藥香的小小屋子,他也是如此安靜的斜靠在床邊,天明我要走,是他怕雪大路滑,徹夜親手替我打好了草結的鞋子。
種種情意,要怎麼說?
是他害我?不……我不相信。
我回過手來,輕輕地蓋在清雅的手上。轉過頭,沉聲說道:「是。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從未離開過。」
白玉堂明顯的頓了頓。
展昭在一旁說道:「西靈宮的人行蹤隱秘,而且鳳大人又不懂武功,或者是他們暗中悄悄所為也不一定,這件事情暫且按下。白兄,你所說西靈宮的人劫走浮羽,可是有什麼企圖麼?」
他竟主動改口,從直呼其名到了稱兄道弟。
一剎那我也沒來得及多想,只是回過頭來,望向清雅。
他明澈雙眸靜靜望著我,被我蓋住的手,緩緩地反過來,同我手心相接。
他略微用力,悄無聲息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對他一笑。
他的嘴角略微一挑,看了我片刻,雙眼才緩緩合上,頭靠在床邊上,如是疲倦小憩的樣子。
白玉堂望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清雅,恨恨說:「有些話我不想在這裡說。」
他到底是難以釋懷。
白玉堂一撩衣擺,向外走去,展昭看了我一眼,說道:「大人,我去看看。」
我點頭。
展昭跟著出外。
我才緩緩轉身,望著清雅。
他仍舊是斜靠窗邊的姿態,一身素袍,因為被白玉堂暴力拉扯,露出小半邊肩頭,頭微微揚起,閉著雙眼。
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清雅才睜開眼睛,掃了一眼周圍,又看向我:「他們都走了?」
「嗯。」我答應。
清雅盯著我,說道:「姐姐,你相信白玉堂的話嗎?」
我嚥了一口唾沫,望著他認真的樣子,伸出手去,輕輕地將他裂開的衣領向一起扯了扯。
清雅清瘦的手探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你相信他嗎?」
握的我的手有些疼。
我望著他,剎那之間視線竟有些模糊,似看到了高遠神秘空間裡去。
「我相信的是……」垂下眸子,望著他緊緊握著我的那隻手,慢慢說道,「這兩年來的相依為命。清雅,你呢?」
沉默。
而後他撒手。
「他們在等著你呢。」別過頭去,他忽然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個看起來就讓人討厭的人礙…是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很壞,很能去害人的……人嗎?」
「傻孩子,你怎麼會是?」心頭一動一動的,有些抽痛,「不許胡思亂想了,早點歇息。」
猶記得當年第一次見他,雪地裡他氣喘吁吁的跑出來,柔弱的像是一直迷路張皇的小白兔子,讓我全盤戒備放下,只想要將他抱入懷中好好疼愛保護。
知道他是我在這世上相依為命的唯一之人後,這種感覺,更甚於。
「嗯,你去吧。」他轉過頭來,目光盈盈看我。
「你先睡。」
哄清雅倒身,將被子重新拉好了,見他無動靜之後才出了門,掩了門,沿著走廊向前走了一段路,才現走廊盡頭,那一紅一白兩道影子對面站著。
我加快步子。
正聽得白玉堂低低說道:
「浮羽醫術群,西靈宮的人練習毒物,需要浮羽的協助,浮羽他本是不出碧雲谷的,他那碧雲谷得天獨厚,旁人進去了十有八九會迷路,尋不到他。所以西靈宮的人拿他沒有辦法,只是因為看在我的面子上所以才出谷一次,卻被那些人盯上。」
我腳步輕輕走過去,白玉堂停下,轉頭含恨帶怒看了我一眼。
「這也不是大人的錯,」展昭開口說道,「第一,的確是你傷了大人在先,又是你誇下海口要請浮羽先生來汴京。第二,你不能就憑浮羽先生幾句話就說清雅公子是西靈宮的人,他跟大人從小相依為命,又為什麼要害大人?我看其中必有誤會。」
「我也希望有誤會。」白玉堂氣哼哼說,「不然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他,不管他是不是跟誰相依為命。」
我也有些不高興,說道「你再狠也無濟於事,目前最要緊的是將浮羽先生找回來。」
白玉堂瞪著我:「你……哼!」因為清雅的事,他好像十分恨我。
我不管這些,對展昭說道:「展大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要立刻去辦。」
展昭一怔:「現在?」
我看看天空繁星亂點,歎一口氣:「今夜眼見是睡不成了,好歹也快要天明,我想要去一趟安樂侯府。」
展昭一驚,問道:「什麼?為何要去那裡?」
我說道:「要找到浮羽先生,光靠衙差是不成的,必須要調動汴京軍馬,細細搜查網羅齊步才好,此事刻不容緩,若要將事情上報的話,一級一級未免浪費時間,目前來說,也只有安樂侯有這樣特殊的權限,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下達最有效的命令。」
展昭擰眉:「雖然話是如此……可是……」
他對安樂侯自然是沒什麼好印象的,而且此事走的是捷徑,對他這樣奉公守法的人來說……
白玉堂見狀,說道:「可是什麼?自然是怎樣有效怎樣來,展昭你快些去吧。」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白少俠,那就勞煩你留下來,幫我照看清雅,我怕我離開後,會有人對他不利。另外,在牢房之中的楊柳青跟別院的柳藏川,也要好好看住了,免得顧此失彼,後院起火就不好了。」
白玉堂一聽這個,頓時不悅:「什麼?讓五爺照看……」
我咳嗽一聲,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盡快分頭行動的好。」
白玉堂倒是聰明,立刻說:「我瞧展昭不喜歡跟你去那勞什子侯府,不如我跟你一起去,讓展昭留守吧。」
展昭長眉一揚,卻沒有出聲反駁。
我心頭暗笑,這正是我要的局面,我心頭還怕白玉堂留下會對清雅不利呢,就算他不出聲,亦要想法讓他跟著去。
表面卻仍舊裝作為難模樣:「展大人意下如何?」
展昭默默點了點頭:「就如此也好,只不過,我擔心他……」他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頓時叫道:「怎麼,你看我做什麼,莫非是信不過五爺?」
展昭說道:「你只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怕你會壞大人的事。」
白玉堂怒道:「五爺什麼時候壞事了,你少信口開河,更何況此事是為了浮羽,我只會努力好不好?」
展昭笑而不語,又看向我。我同他對一個眼神,心領神會,面上憂心忡忡,歎了一聲。
白玉堂更急了:「鳳寧歡,你也信不過五爺?」
我慼慼然:「先前你害我……差點被賊人傷,後來又害我失明,所以我的心裡也有點……」
「你……你……白玉堂沒想到我這時候會舊事重提,偏偏他又無法否認,當日他自作聰明,引那採花賊對我不利,又親手害我撞傷,聽我說起,不由地呆立:「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笑說:「沒什麼意思,五爺你能陪我去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還要五爺答應我一件事先,有道是:有備無患。」
白玉堂鬆了一口氣:「別說是一件,十件百件都使得。」
「此話當真?」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好,」我笑瞇瞇:「只要一件,便抵過這十件一百件。」
白玉堂奇道:「是什麼事?你快說。」
我笑笑,朗聲說道:「我要你答應我——無論我說什麼,你都必須聽從。我讓你向東你不能向西,我讓你打狗你不能轟雞,我讓你站著你不能坐下,我讓你住口你不能出聲,總而言之我說什麼你就得聽什麼,惟命是從,不可違抗。「
白玉堂呆住:「什麼?你……你……五爺從未……從未對一個人……」
展昭笑道:「怎麼了?有人似乎要食言而肥。」
「好哇……」白玉堂忽然醒悟:「你們兩個是故意下套,讓五爺中計!」
「我們事先又沒商量過。」我坦然悠然,說道:「如五爺你所言,都是為了救浮羽先生,你十件一百件都答應,如今我只提出這一個條件而已。」
展昭笑而不答,似乎很是樂見其成。
「鳳寧歡,你可給我記著……哼,」白玉堂悻悻然,十分不服氣:「哼哼,也只是看在浮羽的份兒上罷了。」
我咳嗽一聲,壓低聲音說道:「白少俠,你就站在這兒別動,千萬不要到那牆邊的樹上去。」
白玉堂茫然:「我為什麼要到那牆邊的樹上?」
繼而:「難道說……」
他縱身而起,如利箭一樣向著那黑乎乎的大樹上掠去,展昭攔都攔不及,何況他也不想攔祝
看人離去,展昭歎道:「大人,有道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我目送白玉堂小時的方向,隱約想起以前聽聞的某一件事,心頭未免一沉,卻強顏歡笑,說道:「話雖如此,尚有挽救空間。」
尚有挽救空間……
展昭看我,說道:「那大人要有得忙了,只是,徹夜不睡,明日……」
「若是能拜託安樂侯答應下此事,我回來之後,正好升堂審問楊柳青。」
展昭擔憂:「大人可熬得住?」
我淡淡一笑:「不成問題。」若提起熬夜,這豈非家常便飯。
而那邊,白玉堂叫道:「鳳寧歡,你搞什麼,這樹上分明什麼都沒有……」
「呀,呀,呀……哇哇……」鳥鳴嘈雜。
是無數夜鳥被他驚飛,齊聲鳴叫,四散飛開。
白玉堂亦驚恐大叫:「好多扁毛畜生!走開走開!」
「哈哈哈…….」我跟展昭對視一眼,雙雙轉身,向著前廳走去。
身後白玉堂如夢初醒,叫道:「好啊鳳寧歡,你敢捉弄五爺!」
「真可愛。」我自內心地說,一笑仰頭,繁星磊落。
展昭看了我一眼,亦微笑說道:「能讓大人心情好點,白玉堂也算是作對了一件事。」
我現我們兩個的默契逐漸地在建立起來,特別是在欺負白玉堂這點上。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