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什麼身份?」白澤進了清涼水閣後,定南王第一句問的不是田七,反是唐蘆兒。
白澤微怔,看了定南王一眼才道:「是星棋島上的島民,她那日正好坐了陳家的船,遇事的時候僥倖逃過一劫,卻因此遇上了田七。」
定南王搖了搖頭道:「他把一個累贅帶在身邊做什麼,似乎還護得很緊,不太正常。」
「聽說那姑娘與陳家的姑娘有些交情,或許她跟陳府有什麼關係也不定。」白澤說著,又補充一句,「畢竟那陳老太爺是太后的家兄,許是那姓田的還藏在別的心思,王爺須好好思量才是。眼下正是風波將起之時,萬一讓人抓到什麼不好的把柄……」
京中聖殿內的小皇帝已經長大,且自去年北齊那邊起了戰事後,攝政王就連接吃了敗仗,其留在京的黨羽,正被小皇帝逐一剪除。如果攝政王能回來還好,若是回不來,那這天必將是要變的。而定南王與攝政王本就相交甚深,只是因離京遠,且暫時還未有什麼把柄落在他人之手,也或許是小皇帝目前還騰不出手來,所以這邊目前看著還算平靜。只是天意難測,未雨綢繆總是免不了的。
故眼下白澤不得不點醒定南王一句,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發現定南王竟與海盜有往來,那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白澤此時句句聽著都是為定南王著想,但實際上卻是給田七下絆子,他確實不知田七來找定南王真正目的是什麼,他也無意知道,反正無論是什麼,他都不想讓對方好過。若不是之前有過約定,他根本不必這麼拐彎抹角的暗示,而且還留了七分餘地。
只是白澤料不到的是,田七剛剛跟定南王所提出的那些條件,對定南王來說,其誘惑力有多大。而且,即便退一萬步,就算攝政王一黨真是無力回天,就算小皇帝真要對楊氏一族出手了,就算田七說的文錦集只是個誘餌,但只要手裡有完整的翔天圖……定南王相信,到時只要他向小皇帝獻出此圖,必能免去楊氏一族的大難,即便不再顯赫,卻依舊能保有富貴。
田七的身份他很放心,此人三年前就已開始向他暗中示好,只是那會,雙方還未真正到利益交換的層面上。而這一次,對方來找他,他並不意外。自去年安遠王將興海幫大當家的腦袋砍下,並高高掛著碉樓上昭示天下後,他就知道對方終會有來找他的一天。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另一半的翔天圖,甚至文錦集竟都讓田七得了手,而且此人還就將這麼一份大禮給帶了過來。
眼下,田七給他送來的是一柄雙刃劍,危險大,誘惑也大,不過權衡之下,終還是利大於弊。
白澤從清涼水閣出來後,搖著扇子站在迴廊上看著水下悠然來回的錦魚,好一會他才抬步離開了那,開始著手去細查唐蘆兒的身份。
那日的斗香會,定南王始終沒有露面,不過斗香會的前三天,也只是小試身手罷了,定南王倒也不需非得到場。不過這一日凡是前來鳳凰台的人都受到了很好的款待,唐蘆兒自然是跟著沾了光,而且是沾了大光。
天陽落山了,月亮出來了,舒舒服服洗了個香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美人的按摩,最後還換上了一身不知是綢還是緞的水煙藍束腰羅裙,那又輕又涼的料子穿在身上,舒服得她渾身不自在。服侍她穿好衣服後,飛燕還給她用了三兩銀子一錢的玫瑰花頭油,幫她梳了個高貴的元寶髻,另外還給她插上一支嵌絲銜珠金鳳頭釵。
唐蘆兒愣愣地瞅著鏡子裡那支金燦燦的鳳頭釵,心道這可是真金白銀啊,怎麼也不說清楚一些呢,這到底是借她戴的,還是直接送她的?這玩意兒要拿去外頭買,起碼得值個二十兩吧,乖乖,這王府就是不一般啊,她跟著進來真是跟對了。
「姑娘,需要奴婢幫您上點胭脂嗎?」飛燕幫她插上金釵後,就打開旁邊的胭脂水粉盒子問了一句,這丫鬟說話時,那聲音天生就是黏黏糯糯的,讓人聽了心頭先就軟了三分。
「不用不用,大晚上的還抹什麼,你辛苦了。」唐蘆兒回過神,忙收起眼中的垂涎之色,換上一副傻呵呵的笑來。
「那姑娘若沒別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飛燕放下手裡的胭脂盒子,微一欠身,只是將要退出去時,唐蘆兒忙又叫住她問了一句,「敢問姐姐,這些東西,是府裡專門給客人用的,還是……」
飛燕抬起眼笑了一下道:「這是柳夫人讓我拿過來給姑娘用的,柳夫人說了,姑娘若是還有什麼需要,請儘管開口。」
「柳夫人?」唐蘆兒有些愣住,哪又冒出一個柳夫人來了?下午她隨田七入了王府後,兩人就被分別安置到不同的地方吃喝拉撒去了。田七被帶到哪她還不清楚,眼下只知她被領進的這個地方叫翠玉軒,聽說這小院原是定南王某一小妾的居所。只是幾日前,那小妾因升職挪了窩,且這地方暫時沒有後備軍補充進來,於是就將她給安排到了這裡。此事合不合規矩唐蘆兒不清楚,只是對忽然冒出個對自己關心備至的柳夫人有些疑惑。
飛燕笑道:「這翠玉軒原就是柳夫人的地方,幾日前才般到雪香苑,姑娘進來後,柳夫人便將姑娘安排到了這裡,還讓奴婢好生伺候姑娘。」
唐蘆兒恍然,心裡暗道,原來柳夫人就是那個升職的小妾啊,也不知現在是個什麼品級的妾……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嗎?」見唐蘆兒不吱聲了,飛燕遲疑了一下,又問了一句。
「哦,沒有了。」唐蘆兒回過神,搖了搖頭,只是話一出口她卻又叫住那丫鬟道,「對了,等一下,那個,下午那會,跟我一塊進府的那位姓田的公子,你可知道他被安排在哪了?你能不能領我過去找他?」
飛燕面上露出幾分為難來:「這個,男客住的地方離後院有些遠,眼下天也暗了,姑娘此時過去多有不便,姑娘能不能等到明天。不過姑娘要真有事,可以說個口信,我幫姑娘找個人給田公子過去。」
「天黑了就不能亂走啊。」唐蘆兒有些失望的嘀咕了一句,心道那這瞧著,怎麼有些像被軟禁的感覺。而且這樣的話,她怎麼打聽血籐花的事,乖乖,可別啥都沒干就把自個給賠進去了,那可就虧大發了。
「姑娘若沒別的事……」飛燕又道了一句。
「行行,你忙你的去吧。」唐蘆兒無奈的擺了擺手,瞧著飛燕退出去後,她也無心觀看這屋裡的擺飾。站起身在屋裡轉了幾圈,聽著外頭沒什麼聲音後,她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翠玉軒相對偌大一個王府來說,其面積很小,下面廊腰縵回,上面簷牙高啄,雖精緻,卻不夠華美,不過這對於唐蘆兒來說,已算是天宮瑤池了。且今夜的星空很迷人,空氣裡還帶著淡淡的花香,走廊上每隔幾步就掛著一盞琉璃燈,且每盞都亮著,明晃晃的絢光如水般漫溢而出。
唐蘆兒依著廊柱站了一會,覺得腿有些軟了,左右瞧了瞧,便提著裙子,一下子往欄杆上坐了下去,再將兩條腿挪上來,然後兩手抱在胸前,拉起裙子,露出腳踝,翹起二郎腿,仰起臉看著頭頂的星星歎道:「可惜啊可惜,這麼美好的夜晚,這般花前月下星光閃爍的,偏咱就是形單影隻。」
好巧不巧,她這話才落,那邊就走過來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