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一,按照往年的習慣,嘉靖都要帶著一干皇族中祭天。嘉靖崇尚道家之術已經是舉國上下皆知的事情,祭天卻是出於一種對道教的尊崇和對道家文化的推行。近年來,各處道教興起,也是得益於當朝天子的大力推崇。已經有好幾批道士入了宮,成為嘉靖身邊信賴的助手,當然,自也有一批道士成為了興風作浪的始作俑者,短短的一句話語,便能攪得天下大亂。朝廷之中,自有一批臣子是反對嘉靖過分地沉迷於道家之術的,比如張居正海瑞之流,然而在這混亂的朝廷局勢中,他們又不得不依附他們,借助他們的喉舌來打壓嚴嵩在嘉靖心中的地位。嚴世藩因為調戲麗瑤公主一事,已經撤職,即將被貶雷州。
天壇位於皇陵附近,每年的祭天前夕,都由東廠派兵把守,負責進出的安全。所以,這幾日,崇也是忙的焦頭爛額,絲毫不敢懈怠,甚至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也只是和小裳匆匆地吃了一頓團圓飯,便來戍守皇陵了。
大年初一的晌午,嘉靖在一幫王公大臣的隨行下,前往皇陵附近的天壇祭天,陪同的道士卻是張居正安排在皇帝身邊的藍道行。宮中四妃,另有麗瑤公主和太子及一幫親王也在其列,由龍虎衛將軍高崇儒護駕。
因為婠婠辭世之故,雍王府便免了祭天之行。麗瑤坐在那鳳輦裡,目光若有若無地透過那一層帷幔看向那高頭大馬上的戎裝少年。向來淡薄人世地她。第一次對一個男子如此地專注。前幾天,他還在婠婠的棺木前那般神傷,整個人顯得非常的憔悴,如今又擔當起護駕的重責,不知道他應付得過來不?麗瑤心中有些擔憂起來,十多年來平靜如水的心在看到這一個少年的時候有些波動起來。朝陽真的很幸福,能夠得到這個男人所有的愛而離開。自己呢?她地婚事也快逼近了,縱算父皇再怎麼寵愛她。宮廷地女子總難逃出嫁從夫地命運。如若要自己選擇一個駙馬。她會選什麼樣的人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天壇。眾人下得車輦,由嘉靖和藍道行領頭,前往天壇祭天。嘉靖隨著藍道行一起攀上了高台,然後藍道行開始上香,在那香爐面前福了一福,開始念起了祭文悼詞。
台下的一眾皇家親眷也跟著跪了下去,畢恭畢敬。空氣裡漂浮著一種不可名狀的氣味。祭文的內容無非是這一年來皇帝的政績。各處州縣的情況。聽著那不痛不癢地說辭,麗瑤的心裡有一股莫名的煩躁。南倭北虜的局面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若是光憑幾句罪己詔就能夠解決問題的話,她天天來祭天也是願意的。可是父皇現在的心裡一心向著求生得道,朝政也常常荒廢。如果不是張居正,徐階,海瑞等幫忙撐著這個朝廷,天下地局面比現在地更加混亂也說不定吧!
百無聊賴地歎了口氣。麗瑤側著身子向旁邊看去。不遠處,崇儒一身葬青色的戎裝,威儀地立於一旁。神情很是戒備。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崇儒的時候麗瑤地心裡總有一種特別的安寧。
「二皇姐,你不要東張西望,會被父皇發現的。」跪在她身側的裕王輕輕地說了一句,一邊細細地道,「皇后正盯著你看了!」麗瑤面色一窘,用眼斜瞟了斜角處的皇后一眼,發覺她正用一種近乎仇恨的光芒看著自己。皇后因為母妃是父皇最寵愛的關係,素來就看她不過眼,一直將她當成死對頭的。母妃因為當年的那一場宮女發動的政變為了救父皇而不幸罹難,所以父皇的心裡多少有些感激母妃的,這也是在眾多兒女之中麗瑤頗受嘉靖疼愛之故,而眾多兄弟姐妹之中,她與裕王走得最近。
驀地裡只聽得一聲爆響,正上方的山頭忽然轟隆一聲,騰起了一團濃濃的煙塵。緊接著,辟里啪啦的山石從山頂上滾落下來,向著天壇這邊撞了過來。
「護駕,護駕,快護駕!」馮保一臉驚慌地大喊起來,眾人卻是被這措手不及的爆炸嚇壞了,紛紛亂成了一團。一時間,尖叫聲,踩踏聲,不絕於耳,有幾個宮人因為躲避不及,被山頂滾下來的碎石擊中,當場暴斃。
嘉靖看著這突然的變故卻是驚得臉都變了色,無緣無故,這山頭怎麼會碎裂的,難道是天譴!崇煊看著這般情景,一時也不解是何事,這幾天他已經把所有的地面都檢查過了,絕對安全的,這山頭怎麼會發生爆炸的。
崇煊吩咐著吳江等人疏散人群,帶著一眾宮人到了安全的地帶。由於是祭天大典,嘉靖所帶的都是皇家親眷,雖有錦衣衛和東廠的人護航保駕,但是人數遠遠不如在皇城裡那麼多。
崇煊緊緊地挨著嘉靖,一臉戒備地看著慌亂的人群,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怎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情?高卿家,你不是說足夠安全的發生這種事情?」嘉靖一面往後退著,一邊怒責起來。
「臣該死,是臣考慮不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皇上請保重龍體,待會臣會親自上山頭一看的!」崇煊低低地道,小心地護在嘉靖左右。
麗瑤也是被這突然而來的山崩給嚇了一跳,隨著眾人慌亂的腳步往山下逃,可是剛走幾步,前方一米處就有一個宮人被山石擊中,倒在了她的腳下,腦漿都砸出來了。麗瑤嚇得啊地一聲大叫,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
「小心!」還沒有反應過來,麗瑤只覺得自己被一人摟住,閃身滾到了一側,剛剛所站的地方已經有一塊山石跌落下來,砸得地都凹了下去。麗瑤一臉蒼白地看著那一塊山石,臉都變了色,要是自己還站在那裡的話,現在只怕已經被壓成了肉醬了。驀地裡,她才驚覺自己被人暖暖地抱在懷裡,仰頭看時,卻是崇儒。
崇儒一邊將她扶了起來,畢恭畢敬地道:「公主可有事?」麗瑤心裡突地一跳,搖了搖頭道:「沒事。謝謝高將軍。」
「無事就好,公主小心在一旁站著,不要亂跑,這裡比較安全!」崇儒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話音落畢,只見得四周多出了很多黑色的幻影,一個個憑空閃了出來,目露凶光,見人就砍,見人就殺。起碼有數百之中,這些人手中個個都拿著銀色的朴刀,動作迅猛無比。錦衣衛一時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中的不在少數。
「高廠主,你不是說天壇很安全了麼?這就是你所說的安全?你欲意謀刺皇上,該當何罪?」嚴嵩一臉斥責地看著在嘉靖身邊的崇煊,哼了一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確是檢查過了的,我也不知道這些刺客是怎麼混進來的!馮公公可以為我作證,我的確是檢查了每一處地方的!」崇煊一時間也理不出頭緒來,這些武功高強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溜進來,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皇上,高廠主的確是檢查了所有的地方,沒有任何可疑的!」馮保一旁說道。嘉靖卻是不動聲色,面色有些難堪,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又嚥了回去,只悶悶地說了一聲:「都別說了,馬上給我把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剿滅!」
「大哥,他們是東瀛人!」崇儒刷地就是一劍,挑中了一名黑衣人的面巾,一劍封了喉,卻是一東瀛武士。
「知道。」崇嗯了一聲,咬了咬牙,小心地護在嘉靖身邊,一臉肅然地道,「皇上請小心,這些東瀛死士會忍術。」
「怪不得,原來是東瀛死士。他們要進來真的很容易,隨便隱身進來就可以了!」馮保哦了一聲,亦是一臉的戒備。
只聽得半天空中叮地一聲響,一道人影破空而至,長劍遙遙地向著嘉靖的眉心指了過來。嘉靖卻是嚇得臉都綠了,連聲道:「護駕,護駕!」崇煊已經越過身子,手中的行雲劍跟著遞出,與來人的長劍相交在了一起。那人面色一沉,身子往後一仰,竟是憑空消失不見了。
「人呢,人哪裡去了?」嘉靖看得一臉的愕然,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功夫。「回皇上,這是東的忍術!」崇煊道,話音落畢,臉色倏然一變,一把將嘉靖拉到了自己的身側,右手長劍斜斜地一掃,對著那虛空一刺,只見得嘉靖剛才所站之地的旁邊已經晃出一個人影來,胸口滴血地倒在了地上。嚴嵩原本飛揚的臉一下子暗了下去,沒有想到這個高崇煊的武功竟是如此的厲害,連這幫忍者都近不了他的身。
「大哥,你先護送皇上下山,這裡交給我來對付!」崇儒縱空一躍,手中的軟劍脫手飛出,右手一搖一晃,那軟劍在空中一陣迴旋激舞,晃出萬丈青光,只聽得啊地慘叫聲連連,五六個隱匿在空中的忍者紛紛中劍而亡。
「好!」崇煊嗯了一聲,一邊拉過嘉靖的手,鄭重地道,「皇上緊跟著臣,不要慌張!」說著已經拉起了嘉靖,在三隊錦衣衛的保航下護送嘉靖下山,其餘的宮人也怯怯地跟在其後,唯恐丟了性命。廝殺了片刻,東瀛死士終究抵不住這麼多的兵力,已經是傷亡慘重了。
「不能讓嘉靖給跑了!」半空中,一道黑色的人影踏空而行,手中的短刀向著嘉靖的後腦勺射了過去。崇儒面色一白,身子一縮,一招飛龍在天,身子凌空躍起,軟劍一格,將那短刀擋了回去。而崇煊已經帶著嘉靖拐過了一道死角,往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