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山,唐千絕?」
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這一幕,此時應舜臣心中的驚異,用任何言語都無法準確的形容。
論壽命,他的年齡,要勝過眼前這人數倍。但若論及實力,雙方卻是天淵之別,他即便拍馬也難以及上。
這千年以來,應舜臣不止一次聽說過這位妖族後輩的名字。而作為妖王以下第一人,妖族這數千年來,最有望突破妖將境界的天才。他的影像,早已傳遍神州。他的名字,甚至於連應舜臣的前任主人,也曾經好幾次語帶讚歎著提及。
可是這樣的天才,又怎會落入姜笑依的手裡?
眼前這人的神貌,雖然已經大異於往常。然而那崖岸高峻的氣質,清澈銳利的眼神,絕對是他沒錯。而且,作為從煉妖壺中走出來的人,他是深知煉妖鼎可以改人容貌的作用的。
而相比起應舜臣,弧望月心內卻是震駭多過驚訝。他雖然因為被困鎮妖塔下九百年的關係,並沒有聽說過唐千絕這個人。但是他的實力,卻比鏡魅要勝過百倍。所以應舜臣未能察覺的,弧望月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這金髮青年表面若有若無,實則浩瀚若海的妖力,還有以本相出現時的那一刻,攜有毀滅性力量的護體金炎,無不讓他深自戒懼。
和天闕道法學院之下,那位和他一起被封鎮多年的妖王不同。眼前這青年給他的感覺,不僅僅只是來自於上位者地威壓而已。還有靈魂上的震攝。無論是實力,還是血統,這青年都遠不是他可以比擬的。
「沒錯,確實是唐千絕。不過,這個名字,以後就不要再叫了。」姜笑依糾正道:「和胡月明一樣,唐千絕已經死了。現在在這個世上的,只有妖王流羽而已!」
「妖王,流羽嗎?」弧望月嘴裡喃喃地念道。雙眼也深深的看了看金髮青年一眼。眸中有些同病相憐,然而身為妖王,日後卻不得不服從一個人類的命令,這唐千絕的命運。無疑要比他還要悲慘得多。至少他還有自由的希望,而對方,依姜笑依的性子,是絕無可能放他自由地。
「你說。誰是流羽?」
半跪在地上的唐千絕,神智已經漸漸清醒。雙目恢復清明的那一剎那,一股強絕的殺意,就充斥著整個倉庫。弧望月面色一變。退出數步,而應舜臣,卻被這宛如實質地殺氣。迫退到了牆角。臉色如紙一樣蒼白。
兩人都下意識的想要以妖力抗衡。然而到得此時,才發現體內的妖丹。竟然已經不能動彈。像是畏懼著什麼似的,縮在靈竅之中一動不動,即使二人全力催逼,也無法將之重新納入掌控。
站在唐千絕面前地姜笑依,無疑是處在這殺意衝擊的最中心。事實上,唐千絕的這股殺氣,也確實是衝著他而來的。然而紫發少年地臉色,卻始終未曾有過變化。哪怕是唐千絕的妖力,已經完全釋放開來,在倉庫內形成絕對的威壓。他地臉上,也依舊帶著些許地微笑。
唐千絕想殺姜笑依地心,絕不會有假。然而煉妖鼎刻印在他靈魂伸出的烙印,卻讓他在對紫發少年,發出攻擊地時候,下意識,不由自主的會避過姜笑依真正所站的位置。
倉庫內的妖氣越來越盛,溫度也在劇烈上升,四周的鋼質大門和窗框,漸漸出現融化的跡象。而無論是弧望月也好,還是應舜臣也好,此時都跪倒在地上,串著粗氣。這樣的威壓,早已經超越了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
微笑著的姜笑依,卻在此時眼神都談一厲。
「呵呵!流羽,我想,你現在還搞不清楚情況吧?」
紫發少年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精神能力,通過心靈連接鞭撻在唐千絕的靈魂深處。並非是沒有反抗,只是唐千絕聚集起來的靈魂力量,一遇到姜笑依的魂力,就如雪遇初陽一般迅速消融,全無抵抗的能力。
劇烈的疼痛,只是瞬間就沖塞著唐千絕的腦海。發散在四周的妖力,在這瞬間失去了控制,迅速消散無形,溫度也恢復原狀。而唐千絕本人,則是雙手抱頭,再次跪倒在姜笑依的面前。
隨著靈魂本源中的每一寸每一分,都仿似在被螞蟻猛力嚙咬的感覺,漸漸消退。紫發少年的聲音,在他的耳旁再次響起。
「我說你是流羽,你就是流羽,明白了嗎?」
此時在唐千絕的眼中,姜笑依的身影高高在上,宛如神袛一般高不可攀,讓人心生敬畏。而少年的聲音中,也充滿了威嚴,隱含著一種讓人不敢去違逆的力量。
就在唐千絕迷迷糊糊。想要應聲之際。隱藏在骨子裡的高傲,卻讓他再一次掌控了自己的思維。猛一咬舌頭,藉著疼痛將
虛幻中脫身出來。
唐千絕格格一聲慘笑,踉蹌掙扎著站起,抬頭再次看向了姜笑依時,額心間的第三隻眼睛,已然睜開
「記住了!我的名字叫唐千絕,我誰也不是!」
倉庫之內,頓時滿室都是幽藍色的光芒。弧望月和應舜臣只是被光芒掃到而已,靈魂就是一陣劇烈的震顫,只覺一股強大的吸力,在吸引著自己的靈魂本源離體而去。二人皆是冷汗涔涔,心知若是真的被這吸力得逞,絕無可能在這青光照耀下,活得性命。
這種光,到底是什麼東西?流羽那隻眼睛中的瞳孔,好像是一面青色的鏡子,可為什麼會散發這種光芒?
應舜臣的見識,到底要比弧望月多一些。而且這半年以來,他親手負責搭建了姜笑依麾下的情報網,對這些年來修真界中所發生的大事。可說是瞭若指掌。很快就若有所悟。
難道說,那面鏡子,其實就是那東西?落魄九陰鑒,並非是在席白手中,而是落入姜笑依之手?
精神力量,再次鞭撻在唐千絕地靈魂上,這次姜笑依再沒有留情。唐千絕被一股莫名的衝擊力,震得向後倒飛數米。勉力從地上仰起身時,除了那靈魂身處的劇痛之外。腦袋也是一陣懵懂。口鼻目耳,都流下了一絲鮮血。
「我說過,你還沒搞清楚情況!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反抗我的意志麼?九陰落魄境是我給你的。這種東西,確實是無差別攻擊沒錯,但你認為,我會一點防備都沒有麼?」
冷笑著看了唐千絕一眼。見對方的眼神,依舊是毫無畏懼的看著他。姜笑依歎了口氣,沒有再做理會。這人意志的堅強,在煉妖壺內他就已經有所體會了。半年如一日。從未停息過的抵抗,這位妖王心志之堅,確實是強到了極點。即使換作是他。也未必能夠做到。
想要徹底折服這位妖王。絕非易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得到地。
至於現階段,能讓他聽命就好。哪怕這妖王再怎麼不甘。也不可能違抗來自靈魂中的指令。當然不可能絕對控制,可只要用得好,依舊是個絕強助力。
「舜臣,你是在擔心,那些首鼠兩端的傢伙,到時候會違約是吧?」姜笑依轉頭笑著看向在倉庫一角,如死狗一般趴伏著的鏡魅。
「是地!大人。」應舜臣想要從地上爬起,然而依舊無力的四肢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只能靠著牆壁,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著,
「大人您應該很清楚,那些人之所以在這半年來和您暗通款曲,是建立在您在皓月行省的絕對優勢,和對他們未來前途地絕望上的,萬一這優勢不在,他們會不會再守約,可就不一定了。」
「說得不錯呢!看到了希望,即使是我,也不會輕易放棄!」
嘴角不屑的一聲哂笑,姜笑依走到了唐千絕身旁,用腳踢了一下地面上爛泥般的身體:「那麼十天後,就把這位妖王流羽,帶給他們看!你說,等看到它之後,那些人會有什麼樣地想法?」
應舜臣唯一思索,已經明瞭紫發少年之意,低頭應道:「我明白了大人,事情我會盡量辦妥的。」
「如此甚好!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不過你要記住了,最好不要讓流羽脫離我兩千里外,這傢伙的靈魂內雖然也有著靈魂烙印,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無法脫離我地控制。但是一旦超出這個距離,我恐怕無法保證你地安全。」姜笑依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弧望月。
「至於你——」
姜笑依的手指前,突然出現一滴隱含著浩然靈力地水液,如疾光一般,射入了弧望月的眉心間。
愕然中,弧望月只覺一波波的,龐大到讓人心驚的能量,以他的靈竅為中心,向四肢百骸散發開來。
這是太一真水!弧望月心中悚然一驚。然而就在心魔降臨的那一剎那,一個靈魂通道,接通了他的心靈,頓時間,妖狐腦內的幻象消退大半。
「我知道,你的身體雖然改造過,但始終存在缺陷,未能完全整合。而融合的那十幾顆妖丹,到底不是本體所有。所以這半年來,實力非但未有上升,反而有所下降。今天,我就再幫你一把!能不能撐過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弧望月沒有答話,只是咬著唇,苦撐著那一波波襲,仿似無窮無盡一般的心魔和靈魂攻擊。
太一真水稟天地靈氣而生,在上古時代,能使任何生物脫碳換骨。現在功效雖然還在,卻因為心劫的強大,而被棄用。就如姜笑依所言,這一次他成則能消除所有身體改造之後,所留下的隱患,實力還能更進一步。若是敗,輕則失去意識,靈
,重則身體在靈氣的充斥下,爆碎而亡。
實力提不提升,在弧望月看來,並不重要。可是自己還未能見到她,怎能輕易就死!
胸中隱藏的思念,霎那間,就如潮水一般洶湧出來。他的腦中,一時間全是那個女孩的身影。
一千二百年前。他是在外出遊玩地時候,遇上的她。那時候,她還未化形。身形也只比普通妖獸大不了多少,潔白的羽毛上沾滿了鮮血,衰弱的躺倒在地上。那柔弱如水的眼神,卻觸動了他最心底處的那根心弦。
他趕走了四皺虎視眈眈的同族,把她救了回來。傷勢在他的照料下,一日好過一日。她說她叫琴兒,不過他總喜歡叫她丫頭。
丫頭總是大哥大哥的叫著他。眼中滿是崇拜。而他也總是有意無意地,會把目光看過去。雖然他自己也很是奇怪,他為什麼會對一個認識不到幾天的同族如此關懷。不過大約,應該是因為她。和他同為這個世界上不多見的神獸的緣故吧?——事實上,他也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
傷勢終於痊癒,丫頭也再次可以飛翔。可是看著她在高空中地因姿,為什麼他會好恨。自己沒有一雙翅膀,能和她比翼齊飛?那一刻,他第一次開始悔恨,自己的貪玩。若是實力再強一點。他就可以御空而行,陪伴著她了。
她留下來,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就像是整個人掉入蜜糖裡一般。感覺軟綿綿的。眼前地一切。都彷彿非是真實。
丫頭真是天才,實力進展得好快。就在第九年的初春。已經能夠化形了。可能是因為年紀還小,沒有完全張開吧?她化形後的樣子,在妖族中,長相只能算是一般。不過丫頭的臉上,總是掛著溫暖地笑容。一天不見,他就覺得心底裡慌慌的。
琴兒要走了,她要去極北和極難之地,吸收那裡的元磁。可惡,他已經這麼努力了,可為什麼他地實力,還是不足以飛越極北和極南之海?
分別之後地第四十八個年頭,那一天他很高興,因為他地實力,比之四十餘年前更進一步。妖族越到後來,每一步的增長,需要地時間也就越長。他能以這麼短的時間,就取得突破,確實是個奇跡。他現在已經能夠御空飛行了,雖然還是不能飛越極北和極南之海去找她,但是以後,卻可以和她一起在天空中飛翔了。
而且,再有一年,就是她們相會的日子。琴兒說過,她們的族群,每過千年,就必須到兩極去吸納那裡的元磁。滿足七七之數,實力方可再進一步,而現在,已經是第四十八個年頭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分明什麼都沒有做!那個人類修真者,要將他鎮在鎮妖塔下九百年?
一朝脫困,還要受一人類小兒所制,以至於要淪落到出賣同族,來取悅於他,以換取渺茫的自由!
老天爺,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讓我和她分離!
琴兒,她現在又到底在哪?為何這一年來我到處打聽,卻總沒有你的消息!
迷失在過往的記憶裡,弧望月的神智,漸漸的陷入狂亂。俊美的臉上散發著不正場的紅光,眸中的戾氣也是漸漸深重。
而就在他體內的妖力,漸漸失去控制時。一道魂力,突然輕輕鞭撻在他的靈魂上,讓他腦內一陣痛苦的同時,也把他的意識重新拉了回來。
我這到底是在做什麼?你已經不想活下去,不想再見她了嗎?這個時間,怎能是回想這些的時候?
心中猛醒,剎那間弧望月心中忽而升起一陣明悟。一時間,那洶湧而來的心魔幻象,再無法動搖得了他分毫。
只看妖狐漸次清明冷靜的眼神,姜笑依就心知弧望月,這次應該已經無什麼大礙。妖狐的心志,與唐千絕相比,固然是遠遠不如。不過他心中的牽掛,卻能讓他爆發出強大意志。這一點,早在學院內的那兩次戰鬥中,他已經深有所知了。
那一滴太一真水中,所含的靈力強度,雖然還不足以讓他脫胎換骨。卻能將添加在他身體上的新部分,徹底整合一體。加上完全融合的妖力。吸收了這顆太一真水後的妖狐,實力或者不會有太大的增長,不過卻將是真真正正的強S級中階妖獸。那時候,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這種方式,無法應用在李道通他們身上。妖族和人類不通,他們的妖丹越純淨,對體內妖力的控制力,也就越強。而現在,在妖狐體內,那十一顆大小妖丹,都已經漸漸姐姐純白,再不弱以前的五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