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悉劉備於廬江舉行修裱祭天儀式,並「大獲成功」的消息時,代曹操主持許昌大局的荀彧正在積極籌劃針對青、徐、兗、豫、荊諸州的攪擾行動。
與廬江朝廷相似,「日食」天象的發生也對許昌朝廷內外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但由於太史台做了提前預測,荀彧事先便安排好一應準備。待日食之兆初現時,修裱儀式得以及時舉行,這才勉強穩定住了人心。接下來所要做的,自然就是轉嫁危機。
在荀彧看來,日食的發生,既是對己方的一個考驗,但同時也未償不是一個打擊對手的良機。只要運用得好,這麼一個天兆,甚至能比戰場上的一場大勝更能打擊對手。
在八月底才結束的大戰中,劉備的實力有了很大的擴充。但與之相伴隨,危機其實也在潛伏著——新占的各郡縣,人心還遠未達到安定的地步,隨時都可能出現動盪。而這場「日食」天兆,就完全可以成為引發動盪的契機。
引發這些新被劉備所佔郡縣的動盪,再進一步向其腹地擴散。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讓劉備在一、兩年內無法恢復元氣。
荀彧看到了這一點,也迅速付諸行動。大量的細作被派往汝南、南陽等郡,種種有關劉備「違天失德」的謠言很快就流傳了開來。這些郡縣畢竟是初為劉備所得,人生地不熟的劉方駐軍對曹軍細作也是無可奈何。
更讓人欣喜的是,廬江朝廷自身居然也出現了內亂的跡象。
就在荀彧準備加大攪擾力度時,細作卻傳回了一條消息——劉備在廬江補行修裱儀式,竟感動上天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數十萬荊、揚百姓親眼目睹這驚人一幕後,歡呼如潮。
廬江朝廷的三台令史,隨即便書告天下,稱日食之兆應於許昌,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曹操。
這樣驚人地變化,連荀彧都大感愕然。
五官中郎將曹丕、御史中丞荀攸、大司農鍾繇、左尚書僕射陳群、光祿大夫董昭等人齊聚尚書檯。
「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曹丕聲音稍顯尖銳地說道。」這根本不是人力可為。劉備定然是在製造謠言,意圖為自己脫困!」
「此事未必是假!」陳群搖了搖頭說道。」依照細作的回稟,劉備似乎不是私下裡進行修裱,有廬江及周邊郡縣數十萬百姓親臨見證。」
「雖然未必是假,但也未必是真!」荀攸目光深邃,沉吟著說道。
「公達此言怎講?」鍾繇錯愕地詢問道。
「所謂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我並以為是因劉備修裱所致。很可能他們早先便知道天候將有此變化,從而故意加以利用……」
「公達所說雖然在理。但這難度似乎也太大了些……」董昭疑惑地說道,「誰能能如此準確地預斷天候變化,除非他有參天地造化、知過去未來之能。
當今之世,果真有這樣的人物麼?」
曹丕、鍾繇等人點點頭,贊同董昭的分析。世間雖然不乏通曉天文變化的奇人,但至多也就是能推算出十天半月內天候的大致變化趨勢,要準確到判斷某一天的天氣會如何變化,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預測天氣變化。跟預測日食、彗星這樣的天象變化,完全是兩碼事。天象變化有規律可循,根據過往地經驗記錄,加上細緻精心的觀察,可以對日食、彗星的發生進行大致的計算推算。但預測天氣變化的難度則要大得多。
「或許真有這樣的人物!」一直保持沉默的荀彧突然開口說道,「諸公皆知,今歲六月時,丞相與張飛大戰於汝南吳房縣。丞相原本戰局處優,最終卻因一場大雨而功敗垂成。
而之前多日,張飛皆避而不戰。卻於大戰當日,選擇與丞相決一死戰,這實非正常。以此看來,或許當時張飛便預知會有大雨降臨。若非有精曉天文者為其佐貳,量他也未必敢於下此決心。
既然當日能預知豪雨,此次再預知『撥雲見日,也就沒有什麼奇怪之處了。」
曹丕等人沉思許久,也不得不認可荀彧的分析。
「如今劉備反以『日食』天兆來污蔑丞相。該當如何應對?」陳矯擰眉說道。
「沒有什麼其他法子,只能以流言對流言!」荀攸沉聲說道。」劉備以流言對我,我便以流言還他。如此一來,就能使士民百姓無所適從。
待雙方的流言越傳越過時,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屆時,百姓也應淡忘日食之事了。」
「這條計策雖然不錯,卻會白白失去一個以『天命』打擊劉備的機會,未免有些可惜了……」鍾繇惋惜地說道。
「從劉備弄出『撥雲見日』把戲的那一刻起,打擊他的機會其實就已失去!」荀攸搖了搖頭。
正議事著,突然門外通報,有河西太守石韜的緊急文書抵達許昌。
「河西?」陳群皺眉說道,「難道是馬岱興兵作犯?」河西郡位并州西陲,與涼州的北地郡毗鄰。由於涼州已盡落馬岱之手,以馬岱與曹操之間的切膚之恨,無法不令人不產生十二分的戒備。也正因為此,聽聞河西急報,陳群第一時間就是想到馬岱地進犯。
荀彧沒做無謂的猜測,直接命人將急書呈上。
迅速地閱覽完急書後,荀彧的面色不喜不怒,甚至顯得有些莫名,低頭沉思了片刻後。他居然又將書信的內容看了一遍。
荀彧的奇特舉止,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文若,河西究竟怎麼了?」鍾繇疑惑而急切地詢問道。
「河西無事!」荀彧隨手將書信遞向曹丕,邊思索邊回答道,「石廣元說的另一件事,另一件要緊事!」
「另一件要緊事?」荀彧的回答非但未能解惑,反而更增疑雲萬千。
「司馬懿可能未死??!!!!」曹丕突然驚呼出聲。
「什麼?」陳群、鍾繇等人聞聲大驚道。
荀攸迅速從曹丕手中接過書信。仔仔細細地閱覽起來。
待眾人都傳閱過書信後,心中的震愕都不在曹丕之下。廳內眾人都是曹操的親信重臣。對於曹操密遣司馬懿改名換姓投入劉備麾下充當內應一事,都是再清楚不過了。自然也知道另一件事——由於身份敗露,化名為張懿的司馬懿已於去年被秘密處死,廬江方面甚至還對外宣稱司馬懿是被曹方細作刺殺,讓曹操有如啞巴吃黃連,有苦無處訴。
事後,曹操還特意向司馬朗誠致了歉意。
沒有想到,事隔一年多後。早該長眠黃土的司馬懿居然又如鬼魅般再現。這實在無法不令人感到震驚。
「西涼,司馬懿居然會出現在西涼?」董昭沉吟了片刻後,費解地說道,「石韜怎麼會知道司馬懿之事?」
「是丞相告訴他的!」荀彧接口回道,「去年石韜轉任河西太守時,丞相曾問策於他。談論間,丞相透露了一些司馬懿事情。以石韜的智計,猜出全部內容並非難事。」
「此事有幾成可信?」荀攸抬頭看向自己的族叔。帶著咨詢意思地問道,「僅憑一細作之言,實在是不足以完全採信。而且此人也僅僅是在六年前曾見過司馬懿幾面……」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荀彧淡淡地說道,「如果司馬懿當真未死,這其中恐怕就值得好生尋思了!」
「西涼,西涼,偏偏是在西涼!」荀攸一蹙眉,「馬岱奪取西涼一事,莫非也與此有關?」
「此事不可外洩。先不要知會伯達(司馬朗),待探明……」
章和三年,正月上,馬良自襄陽傳書至廬江,稟報了兩件要事:其一,夏侯淵統軍撤往長安,張魯盡復漢中。與此同時。按照事先協議,呂蒙應張魯之邀。提軍兩萬進駐安陽,負責扼子午谷道,助漢中軍協防曹操。
第二件事,則要更加有意思些——劉瑰秘密聯繫上荊州刺史部,希望能夠遣使前來廬江覲見天子,以表歸附之意。劉瑰表示西川六郡願意接受廬江朝廷的管轄,與許昌朝廷徹底劃清界限。
同時,他也提出一個條件,希望大哥停止對張任、嚴顏的。
自十一月下起,荊州刺史部已經開始了對張任地援助。同時,廖化、賀齊一萬五千大軍的進逼,使劉瑰再不敢肆意地圍困張任。
很顯然,劉瑰已經感受到了我方所施加地壓力,他更清楚,如果一日不能將張任徹底剷除,西川就一日不會真正屬於他。
或許是權衡了利弊得失,劉瑰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當然,這裡面也不排除劉瑰施緩兵之計,意圖穩住我軍,以贏得時間一舉擊滅張任的可能。
章和三年,正月十八日,漢陽郡功曹姜冏一行十餘人轉道漢中、荊州,趕抵廬江,代替馬岱獻上了涼州十郡的戶籍文冊(不是全部文冊.只是在形式上表示接受廬江朝廷的管轄),及涼州刺史印綬。